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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玩笑,裴无洙又不傻,她才不想上去。 ——谁不知道上面正是剑拔弩张、暗藏汹涌的紧绷时刻,她上去了,未必能帮得了宓贵妃什么,但万一哪里做的不合适,叫另一边的人揪着了当靶子打……那岂不是成了今晚的第二个‘郑宛’,活脱脱的本队猪队友,敌方神助攻。 “胡扯,你现在赶紧给朕上来!”真宗皇帝有些刻意地笑骂了裴无洙一句,想借此把两边僵持的对峙打破、让气氛重新放松下来,“你糊弄朕老晕眼花呢,你的位子不是在另外一边么,你去和太子挤什么呢,朕还苛待了你们坐的地儿不成?” 裴无洙垂头丧气地提着下摆拾级而上,站到真宗皇帝眼前,垂着手恭恭敬敬、故作正经地答道:“禀父皇,并非您苛待儿子,只是儿子实在太喜欢我哥了,非得要和他坐在一起,挤一点都无妨……父皇宽宏仁德,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儿子这点不成体统的小心思计较了吧。” “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小小一个,挤一点是无妨,”真宗皇帝被裴无洙这语调一本正经、内容离经叛道的回复给逗得要笑死了,这回不是借故笑骂了,而是真因为忍笑忍得难受而有点想骂他了,“可你问过太子的意思了么?人家愿意跟你挤了么?” “儿子当然问了啊,”裴无洙惊异地瞪大了双眼,像是极力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一般,抢着回道,“我哥不介意啊,他自己说的,他还说要……要我坐他那呢!” 东宫太子原话那个“分你一半”到了嘴边,裴无洙才惊觉在这种场合说来有些不对、似有歧义,赶忙仓促改了套说辞。 “太子愿意,那是太子疼你,”真宗皇帝笑着扫了两边的郑皇后与宓贵妃一眼,神情中大有“你们还不如俩孩子”的意思,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案上那盘从泸州合江走蜀道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八月晚熟鲜荔枝,态度温和地吩咐裴无洙道,“但你这个做弟弟的,也要懂得‘悌’之一字……去吧,这盘赏你了,拿下去跟太子分着吃。” “儿子知道呢,”裴无洙一本正经地背道,“兄道友,弟道恭,兄弟睦,孝在中。*……当年这段没背下来,被王太傅按着抄了快三百遍,儿子现在记得可熟了!” “那我可全端走了啊,”不过,裴无洙总是正经不到两句话,说完就又飞快地变了神态,欢天喜地地拿了那荔枝就要走,“谢谢父皇,这个好吃的!” ——叫人完全拿捏不定他方才那话是意有所指还是随口一提。 “去吧去吧,都端走都端走,”真宗皇帝扶额挥手,万分嫌弃道,“瞧瞧你那点出息……不知道还以为朕平日里怎么苛待你呢。” “管洪,回头去御膳房,把剩下的那两筐都给长乐宫送去,叫他好好吃个够本。” 管洪忙躬身应是。 “都给我了,那多不好意思啊,”裴无洙嘻嘻哈哈地客套了一句,然后立马狡黠一笑,偷乐道,“不过,‘长者赐、不可辞’……父皇金口玉言,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看看他这幅样子,”真宗皇帝看得无奈,没忍住冲边上的宓贵妃叹气道,“好像朕真会跟他争抢那两筐荔枝般……这还怕朕反悔了,话都先给朕堵死了。” “他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孩子,”宓贵妃嗔怪地瞪了裴无洙一眼,似抱怨又似澄清道,“整日里就知道惦记着自己眼前那两口吃的,旁的万事都不过心……臣妾也奈何不了他,已经这样了,从根上就奇奇怪怪的,想掰都掰不正了。” “五殿下赤子之心,”郑皇后淡淡地插了一句,神色平静道,“天真烂漫,倒是难得。” “是啊,”真宗皇帝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又似乎是回想到了什么一般,微微笑着随口道,“小五心思浅,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就差直接写到脸上去了,没什么心眼,旁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傻乎乎的……这可不像朕,肯定是都随了他娘。” 最后那半句,是回过头与宓贵妃玩笑般说的。 宓贵妃抬头,风情万种地娇嗔着瞟了真宗皇帝一眼。 郑皇后的脸色今晚头一回较为明显地变化了一下。 郑皇后是从来就没有怎么把宓贵妃放在眼里过的,真宗皇帝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她要是一个一个去计较,早把自己逼得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既是算计不过来,也是懒得放低身段去跟那等以色侍人、貌美无脑的女人计较。 没得给了她们的脸、折辱了自己的身份、 但儿子和后宫中的女人是不一样的。 后宫里的女人,再是兴风作浪,又能翻出个什么天去……只要郑皇后一日不死不被废,她们永远也就是个妾、也就是个玩意儿罢了。 至于郑皇后什么时候死、什么时候被废……那就是她和真宗皇帝之间的事儿了,说到底,和后宫中的那些女人半点干系也没有。 她们也无法、无能干涉到郑皇后的中宫之位。 但儿子是不行的,如果真宗皇帝喜欢一个儿子,已经喜欢到了觉得他“心思浅”、“没心眼”、“傻乎乎”“旁人说什么信什么”……的地步,那以后不论这个儿子做了什么再是大逆不道之事,在真宗皇帝这个作父皇的眼里,都是“孩子太傻了”、“无心遭了jian/人蒙蔽” 罢了。 十几年来,郑皇后的心里第一回 生出如此明显的危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