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另择人选
明钰公主一病便是半月,虽有太医院院首和朱御医二位留在公主府诊治,却依旧迟迟不见好转。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长公主最初患病时,只当是一场风寒,并未真正对症下药,故而之后病症发作起来,更为厉害。 裴君怀多次派齐浣前去问询,得到的禀报都是令人失望的消息。 据院首和朱大人所言,明钰公主这病疟疾与吗,麻疹同发,再加上殿下这几年身子一直不大好,小病不断,时常服药,以至于原本该立即起效的药,药效却弱了一半不止,颇为麻烦。 他们自然是不敢在长公主身上试猛药的,然徐徐图之,又十分费力,这场病怕是难治了,期间裴瑛有数次昏厥,要不是朱大人及时施针,只怕命在旦夕。 即便觉得这病得有些凑巧了,但太医院院首和朱大人都是宫中老臣,欺君罔上的罪名他们是绝不会担的,因此当这消息传到裴君怀和司菀耳中,长公主重病难愈一事也就此认定了。 裴君怀也曾起过疑心,让齐浣一而再再而三地前去公主府“探望”,诚然他因岳琅的话对和亲一事有了戒备,但没有一位君王愿意遭人蒙蔽还浑然不知,但此次,似乎是真的。 他再次召见了阿布纳一,将明钰长公主突发重病,恐难以远嫁的消息告诉了阿布纳一,让他另择人选。 阿布纳一数次想要去公主府探望,却都被裴君怀拦了下来。 “皇姐此病,可能会传染他人,而今两位御医正在为其诊治,在痊愈之前,不宜探视,还望阿布殿下莫要前去,若是殿下有什么三长两短,朕心中可过意不去。”裴君怀语重心长地劝道。 阿布纳一迟疑良久,似是终于打消了这个心思:“既然如此,本皇子也不强人所难了,只是这和亲一事,原是倾心于长公主,然长公主殿下既然身患重病,也不好长途跋涉,若要换人,本皇子也拿不定主意了,横竖是为了两国交好,便请大周陛下多多费心,择定人选吧。” 闻言,裴君怀露出了笑容:“阿布殿下如此爽快,朕便放心了,过几日朕会择定人选,给怒图和殿下一个答复。” “有劳大周陛下,那我等就静候佳音了。”阿布纳一起身,行礼告退。 待人走远,裴君怀的脸色便沉了下来:“齐浣。” “奴才在。”齐浣上前。 “摆驾双懿殿,朕要去母后那请个安。” …… 翌日,慧明斋。 岳将影看着眼前的二人,犹豫了片刻,叹了口气:“长公主殿下的病,你们听说了吗?” “嗯。”沈虽白点点头,“听闻整座公主府都被围起来了,在殿下的病痊愈之前,不得随意出入。” 岳将影斜了顾如许一眼,尽管她已经换了副容貌,但眼中神色却是遮不住的,他狐疑道:“这事儿是不是跟你有关?” 顾如许抬了抬眼:“岳世子何出此言?” “长公主殿下这些年虽然身子不大康健,但一直在调理,有映欢姑姑在旁照料,再不小心,也不会出这么大事。况且殿下这病,是在我将和亲之事告知于你二人之后不久就发生的,我若是一点疑心都没有,怕不是傻子!”他咬牙切齿地盯着她,“顾如许,你对殿下做了什么,竟让殿下病的如此之重!” “将影,你先别激动。”沈虽白见他面色凝重,晓得他是担忧长公主安危,但也不能如此劈头盖脸地斥责,“你且听十一解释,再作定论。” 闻言,岳将影抿了抿唇,坐了回去:“你就知道护着她,现在是说两句都不成了……” 顾如许看了他一眼,平静道:“我之前的确做过一些令你不能放心的事,你担忧长公主殿下的安危,也是应当的,此事的确与我有关,不过我只是为了让怒图放弃求娶长公主才给出了一个建议。你可知殿下为了避开此事,已然决意出家为尼,或是以死明志,难道你想看着殿下做出这等决定吗?” 岳将影吃了一惊:“殿下竟如此决绝?” 他印象中的明钰长公主,素来都是温润的性子,知书达理,进退有度,便是遭受顾家牵连,也不曾因此萎靡不振,心在大周,心在百姓,是位值得敬重的殿下。平日里无论什么事,似乎都不见她大喜大悲,心思豁达而良善,在溪明那丫头顽皮使性子的时候,她始终温文尔雅地端坐一旁。 “你该不会以为长公主殿下早已与世无争,任人摆布了吧?”顾如许目光凝重地望着他,“殿下的性子,我比你更清楚,你所看到的殿下,与五年前的殿下,可大为不同。殿下看似温吞,却只要认定了一件事,便是撞破了南墙也绝不回头,若执意逼迫,只会落得个玉石俱焚的结果,即便让殿下坐上前往怒图的花轿,在离开阳关之前,殿下也定会孤注一掷,求得身葬故土,这样的殿下,你要我如何不管?” “……你与殿下,是旧识?”岳将影听出了一些端倪,“能结识长公主,顾如许,你究竟是什么来头?” 她笑了笑:“这你就不必管了,你只需知道,我这是在帮殿下,莫要来添乱即可。” 他攥紧了拳:“若你真是为了殿下好,我自然不会阻拦,只是你究竟是如何瞒过太医院院首和朱大人的眼睛,让所有人相信殿下身患重病的?” “这我自然有法子,只要殿下配合即可我的人服一味药,待事情平息下来,再服用一段时间的解药,便能痊愈。” 岳将影皱了皱眉:“你在长公主殿下身边安插了人?” “不能算是‘安插’,那人也是殿下熟识之人,否则殿下也不会如此相信他。” “能用药瞒过两位御医的眼,之后还能治愈殿下的病……”他沉思片刻,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猜测,吃惊地瞪着她,“你该不会是把那个小大夫……” 顾如许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他脸色顿变:“你!……你这是胆大包天!殿下晓得吗?” 她点了点头。 “你既然已经猜到他的身份,我也就不瞒你了,他眼下就在长公主府中。” 岳将影一时语塞,错愕地看向沈虽白:“你也晓得这件事?” “嗯。”沈虽白道,“之前便知道了。” 岳将影又急又气,心头的弦瞬间绷紧了,竭力压低了声音:“那可是前太子,若是被太后娘娘和陛下发现他还活着,怕是又要有一群人吃不了兜着走!你们居然将人藏在了长公主殿下身边?……你们究竟是怎么想的!” 顾如许看了他一眼:“这座楚京城,处处都有太后的眼线,无论将他藏在哪儿,都有可能被发现,唯独长公主殿下身边,是个能暂且避人耳目的地方,任太后和当今陛下如何怀疑,也断然不会料到人就藏在最是与世无争的公主府里,且有殿下庇佑,兰舟的身份也能暂且隐藏。” 既然处处是险境,不如就置身于其中,谋一条生路出来。 “阿舒眼下也在公主府中,若无意外,会一直留在兰舟和长公主身边,暗中保护。”这句话,显然是说给他听的。 岳将影叹了口气:“你们这一个个的,也是豁出命了。” 她莞尔:“若非以命相搏,又怎么有机会在这场赌局中获胜?” “罢了,今日找你们也并非只是为了长公主殿下的事。”他话锋一转,“殿下这一病,和亲之事怕是得另择人选了,昨日午后,殿下突然召见我爹和许大人郑大人入宫商讨此事,和亲的公主,多半得换一位。宗室中的公主,恰好又在出嫁的年纪的,便只有明华公主裴婳了,尽管还未下旨,但我爹猜测,八九不离十。” 闻言,顾如许暗暗捏紧了拳:“明华公主,是恭亲王和抚宁太公主的遗孤吧?” 沈虽白点点头:“听闻当年恭亲王和太公主为守住阳关,在断粮断水的困局下与怒图大军力战三天三夜,终击退怒图兵马,守住了大周边关,然援军抵达时,恭亲王与太公主二人已身负重伤,救治太迟,双双殉国,只留得远在楚京的明华郡主一人。先帝感念太公主夫妇忠君爱国,便收养了其独女,封为公主,养在当时的珍妃娘娘名下,而今三皇子登基,珍妃成了名真言顺的太后,她也姑且算是大周的嫡公主了。” 岳将影叹了口气:“表面如此罢了,养女与亲女到底还是不一样的。我与裴婳认识好些年了,她还不是公主的时候,时常与溪明在一处玩,性子比溪明还顽皮,时常给我找麻烦,我嘴上呛她几句,但说到底还是将她当做meimei看的。恭亲王和太公主不在了之后,她便入了宫,这个金枝玉叶看似做得光鲜亮丽,其实也只是寄人篱下,冷暖自知罢了。 她在我和溪明面前总是开开心心的,但有些话,她的确不能对我们说。这次和亲,想必她也料到自己多半也会被考虑在其中,只是不敢反抗也不敢说罢了,在那座皇宫里,压根没有一人是真正为她着想的,也没有人能像恭亲王太公主还在世的时候那般护着她宠着她,想必她心里也是知道的。” “你想帮她?”顾如许看着他,认真地问。 “你有法子?” “谈不上什么好法子,至少我是帮不上什么忙了,总不能继长公主之后,明华公主也一病不起了。”她意味深长地拿起一块桂花糕,轻轻放在旁边的小碟子里,“明华公主,就我所知,即便只是个收养的公主,她原本也是恭亲王府的嫡女,独得双亲疼爱,即便失怙失恃了,身份地位,也非寻常大家闺秀可比。” 她又拿起一块桂花糕,与之前那块摆在一处。 “再言,她的封号是先帝赐的,无论是明华郡主还是明华公主,这是先帝对她的保护,足以见得先帝对她的重视,当年阳关一战,惊动朝野,抚宁太公主和恭亲王殉国后,本应好好对待的恭亲王府嫡女,要是被作为和亲人选远嫁怒图,岂非逼着人家的女儿嫁给杀死自己爹娘的仇家?此事若昭告天下,敬重恭亲王和太公主的那些大周将士和朝中官员,是否会冷眼旁观,难道不是理所应当想到的事吗?” 闻言,岳将影吃了一惊:“你的意思是!……这么做能成吗?” “能不能成暂且不好说,姑且值得一试。”她笑道,“眼下这局势仅凭弘威将军府恐怕没多大把握,但联合他人统一说辞又容易招来裴君怀的怀疑,你可以向岳将军提一提,旁敲侧击,不要着急坏了事。” 岳将影陷入了沉思,将她的话暗暗记在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