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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着过了小半个时辰,马车才停了下来,朱厚照率先掀了帘子出去,想到爹还在的时候都是与母亲携着手一起,便回过身冲着夏灵瞬伸出手道:“下来吧。” 夏灵瞬瞟了一眼酒楼的牌匾,只觉得有些眼熟,又见朱厚照向自己别扭地伸着手,不由抿唇一笑,扶着他的手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门口招呼人的跑堂见两人虽然穿着简单,但衣料服饰都不是寻常人家的样子,立刻殷勤招待道:“两位贵客楼上雅间请。” 朱厚照牵着夏灵瞬的手向内走,对跑堂道:“几年前我还见过你呢。” 那跑堂哪里记得他,但也只能附和着笑道:“能得贵客的眼缘,这是我的福气啊!” 朱厚照与夏灵瞬在跑堂身后顺着楼梯向二楼走,边走边道:“你们这里的生意没有以前好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说起这个来,跑堂也有些无奈,道:“这几年不景气,这柴米油盐价格是疯了似的涨,我们掌柜也不得不把菜品的价钱往上拔,可食客们的收入不涨,生意就难免冷淡下来了。” 朱厚照闻言无奈地摇摇头,上了二楼后便指着角落那间,道:“就要那间。” 跑堂观察着他的神情,问道:“这间是不是太偏了一些?” 朱厚照却坚持道:“就要这间。” 夏灵瞬此时已经想起来了,这不正是自家大哥大嫂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吗? 也是夏灵瞬与朱厚照的meimei朱秀荣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一行人进了雅间,跑堂将酒楼内菜品的牌子挨个儿给二人看了看,朱厚照简单点了几道菜,却把点心都点了个遍,这才对跑堂道:“这柴米油盐的价钱涨得这么厉害,没人管管吗?” 兴许是觉得朱厚照面善,跑堂也知无不言:“都说这顺天城里皆贵人,北直隶周围是‘五步一舅爷,十步一驸马’,还不是那些个王公贵族侵占民田、私吞粮产,这余下的粮食越来越少,供应给我们的也就越来越少,只能候着那些个大爷们给条活路。可那些老爷们就借着这个赚钱呐,我们去收还得说着好话,可就这样,价钱也比原来贵一倍呢!” 朱厚照沉默良久,夏灵瞬见跑堂有些惶恐了,笑道:“我官人在衙门里做应捕,平日里忙得很,家事都是我一人cao办。”她与朱厚照对视一眼,随后接着对跑堂道:“今日好不容易陪我出来逛逛,可他天生性子爱管闲事,忍不住就要多问几句。” 跑堂这才了然地笑了笑,道:“原来如此,主君和夫人少坐片刻,我这就去厨下叫他们快些备饭。” 夏灵瞬含笑目送跑堂离开,叫蒲桃将门合上,这才对朱厚照道:“万岁爷想什么呢?” “我先前只知道舅舅一家坐大,却没想到侵占农田已成风气……” 夏灵瞬点了点手指,道:“那是,我先前觉得家中亲戚不多,年礼只需简单筹备即可。可这几日一看过往逢年过节的单子,好家伙,上面的数字吓得我好悬没背过气去,那是快两百万两的打赏啊。我寻思着这那些宫人再怎么贪也不该是这么个数字,就叫人去宗人府取从礼部那里备份的单子,说是今年给藩王用送节礼要用,好重新算一遍。拿来一看,家中生三四个的就算了,还有生十七八个的,最过分的是生七十几个的,光娃娃的满月礼就不知道要送多少……” 朱厚照似乎猜到了她接下来要说什么,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夏灵瞬继续说。 “按理说各个藩王之间的份例都不一样,就拿亲王来说,太祖爷留了祖训,一年给一万石,后来咱们大明越来越强了,还要再多给一些。”夏灵瞬掐着指头算了算,道:“我入宫前的米价是不到五两银子一石,按这么个生法,这大明要有多少亲王,多少郡王啊?万岁爷,您这一年之中大小节日可都是要送礼的,婚丧嫁娶还要再有禄米补贴,这银子可是流水地出啊。刚才那跑堂也说了,还有王公贵族们争抢田地,压在百姓身上得是多重的担子,这价格想不上涨都难啊。” 朱厚照看了夏灵瞬许久,看得她都不自在了,这才道:“夏团儿,忘了后宫不得干政了?” 夏灵瞬却道:“后宫不得干政,但没规定不让说实话吧?” 两人正僵持着,看得刘瑾都一头的汗,那跑堂却已经带着饭菜回来了,道:“两位客官,菜来了。这点心先上一半。”等放下菜,他便又出去了。 夏灵瞬也有些饿了,懒得和朱厚照继续大眼瞪小眼,只是拿起筷子就开始尝菜。她见朱厚照不动筷子,只是盯着自己,便开口道:“怎么,万岁爷正想法子治我呢?” “我倒是想治你,只是你说的没有错处,我自然也没有理由罚你。” 夏灵瞬见他似乎有些失落,安慰道:“这也不能怪你……又不是你定的规矩,问题的原因也有很多个,不能一概而论嘛……削藩削的是权力,可不是利益,这些宗室又被勒令在家不能去找些事情做,人闲的没事干了不就……嗯……” 朱厚照却好像心有所感,追问道:“夏团儿,我看你爱读游记,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你书架上放着全套的《太宗文皇帝实录》,就自己偶尔带几卷回去看了,你没问我自然就不说咯……”夏灵瞬见他还是不大信,犹豫片刻道:“我以前替我三哥去学堂上了一年学,之后学堂的先生也愿意教我,我就拜他为师了。先生家中藏书众多,而且有那些市面上没有的书,我都看过不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