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假话是,”赵云怜,“你不想告诉我,自然有你的理由,该我知道的时候你自会告诉我。” 唐映枫顿住脚步,这假话已经足够真的。 赵云怜也随着停下脚步,狭长的墨眸带着温柔月色,和河边清润的风。 唐映枫手背在身后,轻声问:“那真话呢?” 赵云怜沉默了几瞬,才道:“真话是,不说破,我便有一直接近你的机会。” 我害怕,我一问,你被吓走了。 唐映枫忽然往前一步,脚后跟踮起。 她定在离他鼻尖很近的地方,就那么静静地看了许久。 赵云怜眼睛眨动了几下,正准备说话,唐映枫却忽然闭着眼睛,在他嘴唇上轻轻一吻。 “这样够近了吗?”她问。 * 大婚第二日,曹盼丹得随赵怀亦进宫给皇上、皇后以及贵妃请安。 丫鬟们早早地进房中给新娘子梳妆,老嬷嬷们床单收起来,拉开一看,其上并没有一丝红痕。 老嬷嬷们互相看了下,瞅了端王妃一眼,将被单裹起来放到木桶里,提着走了出去。 今个儿一早,她们还未敲门,端王便已经衣冠整齐地推开门出来,面色冷淡。 一进门,这端王妃也是一脸平静,哪有半分初为人妇的喜悦。 黛浅小声道:“姑娘,昨夜……” 府里已经有风言风语传出来了。 曹盼丹看着府门口的那个顶轿子,淡淡道:“无妨。” 黛浅看着曹盼丹的侧脸,轻轻掀开那双车帘,赵怀亦已经端坐在轿中,曹盼丹在他右侧,始终未正眼看他一眼。 从作夜开始,曹盼丹便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车帘落下那一瞬,赵怀亦一把掐住曹盼丹下颌:“你做出这副模样给谁看?” 他力气太大,曹盼丹被扯得半跪在轿中,轿夫抬得摇摇晃晃地走着,膝盖硌得生疼。 曹盼丹抬眸,盯着他蕴含怒气的脸。 赵怀亦抬着她下巴往上:“不是你让祖母去说的婚事,不是你常常写诗暗表心意?” 原来他知道,她送出去的那些诗……原来他知道是什么意思。只不过故意装作看不懂,看她像个傻子一样围着他转。 看着她微红的眼眶,赵怀亦甩开她的下巴,淡淡道:“你没资格跟我甩脸色看。” 曹盼丹埋头理着裙摆,在缓缓坐下。 两人半晌没说话,她看着自己的指尖,忽然抬眸:“那谁有资格?唐映枫吗?” 赵怀亦一把拽过曹盼丹的手臂,几乎压不住怒气。 昨夜赵云怜跟唐映枫率先离开,他喝得烂醉回到房中,恍惚间好像踏入了另一个地方,床上坐的人不是曹盼丹,而是唐映枫。 可掀开盖头那一刻,对上的便是曹盼丹冷嘲的脸。 赵怀亦:“非要一直提她?” 曹盼丹轻笑了下,眸中的泪溢出眼眶,从眼角滑落:“她这辈子都不会跟你有关系了。” 赵怀亦一把扔开曹盼丹的手:“会有的。” 只要他坐上那把位置。 唐映枫和赵怀亦解除婚约之后,贵妃瞧着其余几个皇子都动了心思。 春猎一事之后,亦儿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不复从前,赵云怜又异军突起,成了陛下身边仅次于六皇子的。若唐映枫嫁给了赵云怜,或者嫁给赵旭尧…… 贵妃光是想想便愁的睡不着觉。 唐映枫这么个香饽饽,若不是赵怀亦行为失当,哪会落到现在这个局面。 唐家不论跟其他哪个皇子联姻,对他们都是致命性的打击。 两人请完安,贵妃着重嘱咐的便是让曹盼丹快些生孩子。四皇妃的肚子还没动静,若这皇长孙是他们先生出来的,必定有优势。说完这个之后,贵妃便将曹盼丹打发走,让她去御花园转转,与赵怀亦说起了唐家的事。 赵怀亦静静听完,将茶杯一放:“母亲说得对,唐映枫跟谁结亲,对我们都极为不利。” 他抬眸看向贵妃,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那便把唐家毁了吧。” 既然这是一个可以颠覆局面的筹码,不如在被颠覆之前,将这个筹码毁了 贵妃心里一跳,将其余人挥退,走到赵怀亦身边坐下:“如何做?” 赵怀亦淡淡道:“唐家的荣耀现在靠的是唐半山,未来靠的是唐靖柏。没了他们,唐家便是个无用的弃子。” * 唐映枫的暗卫随时贴身守护在崔白筠和平翠姑姑身边。 唐映枫走的那日,平翠姑姑拜托她一定要将赵云怜再带过去一次。 正好今日下午,赵云怜要赶去通州,唐映枫便换上衣服,随他一起先前往云鹿州。 这回再见到赵云怜,平翠姑姑终于平复了下来心情,她从袖中掏出一个玉佩,玉佩通体晶莹,唯有左下角有一个斑驳黄点。 赵云怜霎时愣在原地:“您怎么会有……” 平翠姑姑原名柳萍,乃是赵云怜的生母的贴身婢女。他生母之所以被罚入冷宫,是因为撞破了皇后与贵妃之间的秘辛。贵妃在陛下面前编造,说她在后宫之中议论朝政,说皇帝昏庸,全靠卫国公镇守国纲。陛下听闻之后大怒,将其罚至冷宫,派人严加看管,不准她见赵云怜。 平翠姑姑语气尽量平静地说着,却也忍不住有些哽咽。 唐映枫微微皱起眉,忽然想起什么。 上一世七哥哥为何忽然离京遁入江湖,是因为他的生母在冷宫因病逝世。而七哥哥坚持认为是有人陷害,所以当众顶撞了陛下。 那时他本就与陛下关系不甚亲厚,又出言不逊,陛下大怒,罚去他所有爵位和职务,圣旨一下,他便出京云游山外,鲜少回来了。 而唐映枫没猜错的话,贵妃娘娘之所以这么多年没有动赵云怜的生母,就是因为平翠姑姑拿着这个秘密在外,他们发现了平翠姑姑的踪迹之后,便立即将七哥哥的生母杀死。 唐映枫恍惚地抬眸看着赵云怜,一把抓住他的手;“我们回京。” 第五十九章 暗潮涌动 赵云怜转头看着唐映枫:“怎么了?” 她漆黑的眼眸中鲜少露出如此脆弱惊慌的神情, 赵云怜看着她,轻声问。 那是七哥哥的生母。 她重生前, 曾无数次看到过七哥哥跪坐在灵牌前,一句话不说却满眼通红,满是愧疚。若这回再没及时赶回去将瑜美人救下来…… 她攥着赵云怜的手,声音不自觉发紧:“我们先回京再说。” 她赶紧转身拉着人往外走,身后的人稳稳站着不动,赵云怜轻松地将她拉回自己的身边,俯身平视着她 。 “怎么了?”赵云怜伸出手,轻顺了几下她的头发,“有什么想告诉我的?” 低沉轻柔的声音缓缓抚平唐映枫心里的急躁, 她看着赵云怜的眼睛, 道:“贵妃娘娘留了瑜美人这么多年, 就是因为平翠姑姑在外, 以她在宫中的地位,想进冷宫, 害死一个人易如反掌。” 赵云怜点了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平翠姑姑这些日子一直在我们的庇护之下, 并未被人发现。” 唐映枫这才反应过来, 这一世的情况已经截然不同了。 上一世, 崔白筠一死,二哥被押往京城,平翠姑姑站出来为崔白筠求一个公道,也暴露在了贵妃眼皮子底下。可现在, 她们都被暗卫保护得好好的。 赵云怜将唐映枫搂入怀中,在她耳畔轻声道:“我有办法,可以一箭三雕。” * 两阳境内的战事是近十年里绵延了最久的战事, 边疆百姓苦不堪言,战士们也疲惫不堪。 前两日,唐靖柏观察地势和敌情,先诱敌深入,最后关头一网打尽,这才差不多灭了对方的主力。缠绵了许久的战势终于显露出尾声的残喘来。 唐靖柏得知唐靖易回了京城,并马上将和高家姑娘成亲,正好要回京述职,便借着时间正好,从边境带了些唐靖易和唐映枫最喜欢的牛rou回去。 “父亲,您不回京吗?二弟的婚事……”唐靖柏掀开唐半山的门帐,走到沙盘旁。 唐半山皱眉道:“我前不久才回去过,我这身子骨也不比从前,没法骑快马,赶回去早已经错过了。而且这两阳境内打了长达快三年的仗,我得留下帮帮这儿的老百姓。” 两阳境内本是富饶之地,土地肥沃,适宜种植。可这三年的仗打下来,早已断壁残垣,见不得一处好地方。 附近十几个村寨的年轻壮丁几乎都从了军,不少孤儿寡母。 唐靖柏点了点头:“等二弟的婚事一完,我也马上赶回来。” 唐半山拍了下儿子的肩膀:“这回多亏了你,回京便好好休息一阵吧。” 唐靖柏点了点头,对父亲行礼之后,转身朝外走去。 门帐刚掀开,便见汪焕提着酒rou走过来。 身量高大,皮肤黝黑的汉子笑容爽朗的走过来:“靖柏!附近村民送的rou不尝些再走?!” 唐靖柏笑道:“不了,汪叔你和父亲慢些吃。” 汪焕乃是父亲身边的得力干将,在数次战役中行动果决,立下战功,也教给了唐靖柏不少本领,两人关系也颇为亲厚,又多说了几句才走。 唐靖柏的夫人便是在两阳境内认识的姑娘,名为陈秀娘。 女子穿着再朴素不过的衣裙,看着那张脸却好似又看到了以往山清水秀的两阳,女子五官极其秀美,是这村子里家喻户晓的美人。 秀娘将要带回京城的东西收拾好,又自己坐下来绣花。 靖柏穿的靴子又脱边了。 娶她之时,正是战争最紧张之时,他们在父亲和战友们的见证下匆忙地办完婚礼,他便赶紧打仗去了。除了父亲,家里人都没见过她。 唐靖柏走进屋内,蹲在秀娘面前:“只收拾了我的东西?” 秀娘抬起清亮的眼眸:“嗯,你看看还有什么要带的?” 唐靖柏将她手中的针线拿开,她是农家的女子,从小干着粗活,手上都是茧子。那般潦草的婚事,她也没说半句抱怨的话,成婚三年,她半点福没享。 唐靖柏握着她的手,在唇边亲了下:“把你的东西也收拾好,我们一起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