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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凯浑身冷汗冒出,只是重重磕着头,一声不敢出,却是知道姬冰原惯是听不得人辩解的,若是乖乖认罚,那该如何便如何,若是巧言辩解,那便是要罪加三等,怎么重怎么来。 姬冰原将笔放下,淡淡道:“免职吧,传我口谕给吏部,此人永不叙用,让太常寺另外给公主府派个能干的长史。” 永不叙用!谭凯浑身瘫软,却知道帝王言出如山,从无反悔,不敢抗辩,只是默默落泪,迅速被门口的御前侍卫过来将人拉了下去,当即褫夺衣冠,逐出宫去。 姬冰原起身整了整衣服,吩咐丁岱:“替朕更衣,朕要微服出宫,去看看小吉祥儿。” 丁岱一怔:“陛下,今儿是诊平安脉的日子,太医院的几位当值太医还在外面候着呢。” 姬冰原不以为意:“打发他们回去。” 丁岱看他数步已快走出殿外,吞下劝阻,连忙跟了上去。 昭信侯府。 云祯睡得迷迷糊糊,似乎有人拿了冰帕子在自己额头上敷着,凉丝丝的,身体很热,胸口的丝被变得沉重无比,压得他呼吸不畅,喉咙焦灼得仿佛没办法呼吸,他伸了手想将被子揭开,却被一只微凉的手握住了手腕,眼皮胶着,他睁不开双眼,迷茫中挣了挣,却没有挣开,那手执着他的手放回被内,掖好被子,他只好含糊道:“水。” 按着他额头的手收了回去,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臂将他扶了起来,揽入一个坚硬宽阔的胸膛中,然后一个杯子抵到他唇下,微微用力,待他张口后喂水,他有些吞咽不及,水流了下来,那双微凉的手替她擦拭,手指掠过嘴唇,温柔慎重。 他手软脚软地窝在对方怀里,迷糊着就往对方怀里蹭着,仿佛一个娇气的幼兽,对方闷闷笑了声,按着他的脸:“别蹭了,仔细蹭花了朕的衣服。” 朕! 他睁开了眼睛,映进眼里的果然是武成帝姬冰原,整个人忽然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连忙从姬冰原怀里挣脱了出来,急急忙忙整衣就要起身,姬冰原笑了下按着他不许他起身:“别起来,都病成这样了,怪可怜的,还起来做什么,也就几个月不见,怎么倒和朕生分起来了。” 云祯看着姬冰原的脸,心中一酸,低声道:“陛下怎么来了,我没事。” 姬冰原道:“都病成这样了,还说没事,公主府这边的长史竟然也没报上来,朕已撤了那长史,改日给你挑个好的。”他语气寻常,却带了一丝森然。 开始只是听说公主府要将忠义府里的老兵都打发了,他有些不悦,却也想着云祯已袭了爵,都十四了,不是什么都不懂事的孩子,他既做了主,便随他的意吧,眼看着义姐去世了,这儿子也长歪了,虽有些唏嘘,但他本也是个冷心冷情的凉薄人,也就撇开手去,没想到却是身边人狐假虎威遣散人,正主儿倒病着呢。 云祯眼圈不知怎的一红,一改之前那生疏样子,仗着自己从前小得不知事时候确然曾在姬冰原膝上吃过东西玩过玉玺的资历,厚着脸皮装孩子拉着姬冰原的袖子又蹭了过去:“阿娘去了,原就不好再用长史了,知道皇舅舅心疼我,只是还是不僭越了。” 姬冰原始料未及,看着这孩子又依偎过来,脸色潮红,说话也不似从前任性的样子,心里却又猜疑起来是不是在外头受了委屈,义姐不在了,怕是旁人也轻慢了,心里虽然盘算着,不得已又接着他身子,感觉到手里一把骨头,有些瘦得过分了,不由又有些生气:“看你瘦的,定是又和以前一样不好好吃饭,不爱吃rou。” 云祯闭了眼睛含含糊糊地团在了他怀里:“我还守着孝呢。” 姬冰原倒是忘了,摸了摸他的头发,湿漉漉地都是汗,伸手接了帕子过来替他擦:“心到礼到,谁还真的三年不吃rou,你娘要知道可要心疼死。” 云祯不说话,心下却在暗自计算,怪了,第一世第二世,自己也都生了病,过几日也就好了,不过是风寒罢了,可没有惊动姬冰原来探病的,今晚是怎么,如今虽然身体难受,看姬冰原神色轻松,想来也还是风寒罢了,究竟有什么和前两世不同?是了,是那些老兵丁,前两世自己病着,不太记得事,醒来才知道他们都自请离开公主府了,虽然有些惆怅,但也没太在意,这一世自己却将他们留了下来,是为了这吗?原来姬冰原这么在意这些老兵丁?不对,不是在意这些老兵丁,是在意自己母亲留下的遗嘱有没有被遵守吧? 他心里又酸又软,只是捏着姬冰原的袖子不放,姬怀素的前世那愤恨不平的话在耳边又响起:皇上只宠你一个,对你最好,那是看在你母亲面上,他罔视人伦,和义姐通jian生子,到最后甚至还想将皇位传给jian生子,他一世英名都不要了!到时候青史会如何书写? 那冰清玉洁的人,也被嫉妒和愤恨扭曲了脸,昔日尽心尽力辅佐之功,真心实意的耳鬓厮磨,都成了别有用心,朝夕相处的人也变成了非死不可的绊脚石。 云祯在阴暗中无声笑了下,罔视人伦又怎么,通jian又怎么了?他死了两世的人了,还在意这些吗?姬冰原和母亲身负多少北定中原的功勋? 皇上还是皇子之时就领兵征伐四方,功绩彪炳,后来登基后又勤政非常,文成武德,数次御驾亲征平乱,可惜战场上旧伤复发,英年早逝,也是青史留名的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