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窥一斑而觉全豹，宁子善二征西京
当慕容宝亲眼看到汉军开始撤兵时，他才敢相信，自己真的创造了奇迹。 汉军铩羽而归，但世军也损失过半，原先十万世军，经战后检点，能站着的仅剩四万多人了。这点兵力，眼下无论是西进还是南征，都已是痴心妄想。甚至能不能守住现在的北地郡都还是个未知数。 北平距此天高路远，消息来往也比较迟，所以做出的反应相对也慢了半拍。但慕容皓还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支援前线，消息到北平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慕容皓得知消息后，二话不说，翻身滚出了被窝。并连夜召集众臣，经过大家紧急商议后，慕容皓当即委派孔威为将，带着河北五万援军前往灵州助阵，并在诏书中大大奖赏了灵州浴血奋战的将士，对他们之前大意轻敌、落入敌军围困的事却只字不提。同时又传下军令至弘农，命宁子善即刻出兵，威胁长安，逼迫汉军退兵。 此时的肃盘岭一带，伍辰戌已经得到了长安方向的十万增援，再加上正在赶来的赵俞军团，以及其它地方应征而来的部队，保守估计，西汉在这里将会聚集四十万之众。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伍辰戌那还不一定靠谱的猜测。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连伍辰戌自己也没有想到。直到这时候，他心里才有点后悔和害怕了，和别的初出茅庐的牛犊将军不同，他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给朝廷打了大半辈子仗了，指挥的最多人数也才几万人啊。这下好了，几十万大军即将到位，大家眼睛都在看着伍辰戌，这俨然已经演变成了西汉与大世之间的国运之战。若是最后胜了还好说，万一败了，自己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朝廷砍的啊！ 伍辰戌有心想和朝廷解释，但要怎么说呢？总不能和赵德说，老大您反应过激了，我前面那份奏疏只是写着玩的，不一定是真的。您就当没发生过这件事情，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好不？ 要真这么说，估计还不用赵德动手，从千里之外赶回来赵俞就会第一个剁了自己。但眼看这个误会越来越大，一发不可收拾，伍辰戌想的脑袋都要炸了，也想不出个万全之策来。无奈之下，他只能自己呆在帐里扳着手指头过日子，同时在心里默默祈祷，比如让世军突然全体中风啊，或者全体痴呆瘫痪啊之类的。不管怎样，让自己平安度过这次劫难就行。 而另一边，肃盘岭世军大营中，气氛却和汉营截然不同。刘焕和霍寻，慕容德三人正在大帐中把酒言欢，十分悠闲。他们的脸上，可丝毫没有伍辰戌的那种生不如死的模样。 “嗝！老大人，您您真是绝了！小子佩服您！”慕容德连打了好几个酒嗝，对着刘焕敬到，“先前小子无礼，您大人大人不计小人过，来，小子以此酒，给您赔罪了！” “呵呵，殿下客气了，”刘焕大大方方的与慕容德共饮一盏，看向慕容德的目光中，同样也少了一丝轻视，“那伍辰戌也是蠢得可以，本来老夫还想用殿下的名号为诱饵，没想到老夫的计划才施行到第一步，他就吓得自己中招了！哈哈哈！” “那蠢蛋还以为咱们真的倾巢而出了呢，”霍寻满脸钦佩的说道，“西汉朝廷要是知道咱们只用五万人，就骗得他们如此大动干戈，会不会气疯掉？” 三人畅怀大笑，原来，令伍辰戌提心吊胆的世国大军，仅有五万人而已！这是怎么回事呢？从一开始，刘焕就只向宁子善讨了两万人，但一到肃盘岭，全军就摆出了一副几十万大军先锋的样子，不仅四处扎营，广建营盘，而且还用沙石袋伪装成了粮草，浩浩荡荡的开进各营，丝毫不避汉军的巡哨。故而，才会给人一种世国即将大兵压境的假象。 但光这些是不够的，做戏得做全套了。早在来肃盘岭之前，刘焕就和宁子善商议妥了全盘的计划，在刘焕扎营肃盘岭的同时，宁子善派霍寻为将，率三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前往肃盘岭，沿途专挑显眼处行军，为的就是让汉军探子看到。随后，弘农各营的兵力也相继出兵，但他们并没有去肃盘岭，而是去了其他隐蔽的地方扎营，等这盘大棋下完后，再回归弘农。汉军探子们每天早上看到的援军，其实翻来覆去就是霍寻这一支兵马。白天上山，黑夜从后方悄悄摸下山，第二天换个旗号，前锋领军再换个面孔，就又是一路新的援兵。周而复始，就这五万人，硬是让伍辰戌误以为来了五十万人。 本来刘焕带着慕容德，是打算用他的旗号来令汉军误以为世皇亲临，但还没等实施呢，汉军方向就开始紧急增兵，增了兵还按兵不动，与肃盘岭的世军互相对峙。刘焕一瞧，得，效果已经达到了，没必要再做其他的事情了。只需要静等北平诏书下来，到时是战是退，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刘焕能如此卖力，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一方面，只要此计成功，就能和当朝两大权臣打好关系，日后不管怎么说，这两人也算欠他一个人情了；二来，刘焕近年老来得女，私生活也有点不节制，这个的后果就是，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老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日子会打洞。但他的长子刘粟却丝毫没有继承他的聪明才智，虽说为人忠厚老实，但有时候又有些太过愚笨，很不得刘焕的欢心。小女儿刘月嗷嗷待哺，等她长大，自己坟头草估计都有半人高了。所以，他必须要趁着自己还活着，为自己的子女铺好路，以后也不说大富大贵，起码不能吃苦挨饿、受人欺负吧。 先前在北平的时候，他很看好慕容信，所以曾经不惜自降身份，与之交好。甚至还为其出谋划策，谋夺更多的利益。但后来，他渐渐发现慕容皓好像并不喜欢慕容信那自作聪明的样子，刘焕十分了解慕容皓，这个年轻的帝王从来都是凭第一感觉来看人的，既然他觉得慕容信只有小谋，难当大任，那自己也就没必要跟着慕容信一条路走到黑了。 虽然他和慕容信疏远了不少，但两人关系还是不错的。来到洛阳后，他很快就发现了第二个靠山，慕容德。 慕容德与慕容信不同，他手里是有实权的，那么多的大头兵可不是摆设。再加上这个人熟知战术，和宁子善、刘仕闼等朝廷勋贵交情不浅，无疑是上上之选。 但这个人也有缺点，那就是心高气傲。自持皇室身份尊贵，平常见面打招呼都用鼻孔看人。刘焕明白，对付这种人，要是自己一味的讨好，只会被他轻视，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只有得到了这个人的认同和赞服，他才能为自己所用。 “老大人，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虽然骗得了汉军一时，但若是汉军试探性的发动进攻，咱们岂不就露馅了？”酒过三巡，慕容德突然问道。 “呵呵，若是老夫料的不错，陛下的诏令这几天就要到洛阳了，”刘焕信心十足的笑道，“陛下乃当今圣主，他若听闻灵州被围，肯定会令宁帅出兵威胁长安，届时，宁帅大军一动，咱们还怕那汉军吗？” “老大人言之有理，但只怕汉军不按常理出牌”霍寻和慕容德对视了一眼，自告奋勇道，“不如由末将率一支偏师，前去叫阵，引汉军出营斗将如何？” “嗯若只是斗将，以霍寻将军的实力，应该吃不了什么亏，”刘焕略一思索，便同意了霍寻的提议，“这样，明日就请霍将军出营叫阵吧，我等在山上为你擂鼓助威！” “喏！” 第二天，霍寻点了几千名精骑，大摇大摆的来到汉营之前，又挑了几十个大嗓门的世军，一齐在关下骂阵。把汉军上到伍辰戌，下到普通士卒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汉营诸将在帐内都要气疯了，全都嚷嚷着要出去好好教世军如何做人，但世军一直从早上骂到正午，几十个骂手嗓子都要干了，也没一个人出来。 倒不是汉军胆小，而是伍辰戌不让。 照他老人家的“经验”，这明摆着是世军的计谋嘛，就是用来诱汉军出战的，关外某个地方还不知道已经埋伏好了大批的世军，自己怎么能傻乎乎的上当呢？一心想着平安度过此劫的伍辰戌才不会去冒这个险，所以，一直很好说话的伍辰戌终于难得的硬气了一回，传下将令若无中军主将允许，擅自出战者，立斩无赦！ 时间就这么一天一天的拖了下去，赵俞军队已经过了长安，正在往这里赶来，伍辰戌相信，只要撑到赵俞军团来，自己就可以顺坡下驴，以贤者居上的名义把这个棘手的位置甩给赵俞，自己担任副官。最后打赢了，自己就功成身退；打输了，那也怪不到自己头上。 伍辰戌为自己的机智暗暗兴奋，但他不知道的是，几乎就在赵俞率军踏出长安的同一时间，慕容皓的使者抵达了弘农。 宁子善这段时间也没闲着，他得知刘焕的疑兵之计成功后，就明锐的嗅到了一场更大规模的战争可能即将到来。所以，在这段时间内，他一直在积累军备粮饷，并传令给了之前出城藏兵的心腹武将，名他们随时待命，只要自己命令一到，便立刻出兵。眼下慕容皓皇明已至，虽然灵州之围已经解除，但这可是进攻长安的最佳时机！宁子善立刻撕开了自己面上的这层伪装，开始大肆调兵遣将。为了不耽误时间，各军不必回弘农，直接前往肃盘岭，在肃盘岭整军会合！ 当赵俞赶到东线大营时，宁子善有几路军队已经进入肃盘岭了。赵俞何等人也，他来这儿瞧了一眼，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当下大营也不进了，直接带着人去探查战场地形去了。根据伍辰戌的报告，世军起码已经聚集了五十万大军于此，但不知怎的，赵俞总感觉哪里不符实际。 但转悠了几圈，不论是从营盘规模上，还是从各个迹象来看，都没什么问题。直到天近黄昏，赵俞也没找到什么痕迹。眼看天色越来越暗了，赵俞只能率军归营，准备改日再细细查看一番。 就在赵俞掉转马头的时候，世军大营营门突然打开，紧接着，一辆辆驮着奇怪木盒子的马车从营内鱼贯而出，向着离他们最近的一条河流走去。赵俞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突然问向身边一个已经在此驻扎了有段时日的偏将”这队马车，每日出来几次？“ ”回将军，就傍晚一次，“偏将扫了一眼，立刻回到，”他们的马车上运着的东西，末将从来没见过，世军每天傍晚都拖着不少这个东西去河边刷刷洗洗但末将可以肯定，从他们驻扎肃盘岭以来，这样子的马车队，每天只出来一次。“ ”伍辰戌呢？“赵俞看着越走越远的世军马车队，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额，伍将军正在营中为您设宴，准备为您接风洗尘“偏将明显感受到了赵俞话语里的愤怒，顿时说话声矮了半截。 ”回营。“赵俞说完这两个字，便不再言语。黑着脸，带着身边士兵，快马赶回大营。 这个偏将不认得这是什么东西，但赵俞可认得。他早年间和世军打过不少交道，这种叫做”马桶“的东西，据说是世皇慕容皓亲自研究设计出来的。做工很简单，就几块木板搭成个盒子，但效果却很惊人，在这种年代，人们普遍缺乏对卫生的了解，行军扎营中，几万，甚至几十万士兵的吃喝拉撒绝对不算小事，有点责任心的将军会让士兵们统一找个地方方便，事后黄土一埋，就算可以的了。但也有不负责的，对这种小事情根本不上心，最后搞得营中臭气熏天，虫蝇遍地走。寒冬腊月还行，若是换成六月三伏，那真的就是受活罪了。 更严重的是，这种随地大小便的恶习，还会污染食物和水，严重的甚至有可能发生瘟疫等疾病。但世军却根本不担心这点，据以前俘虏的世兵说，每次上头都会派专人来教大家怎么制作简易的马桶，大家做好后，以五到七个人为一组，用刀刻上使用者们的名字或者记号，以防和别人的搞混了。用完了就去稍远的地方把粪便统一掩埋清理，然后再拿回来继续用，十分方便。 所以赵俞从看到这支车队的第一眼起，就知道它们是干嘛的。但这支车队规模可以说是十分的小，这下可让赵俞生疑了，若世军真的有不下五十万人，就用这么点马桶吗？更何况，一天还就清理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