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她少女时期不曾沾染过烟草,最多是喜欢吃糖。 除了榴莲糖,其他什么口味的糖都喜欢吃。 低睨她须臾,本想说点什么,可季云淮还是忍住了。 他又以什么身份来管现在的薄幸月呢。 跟从前的每一次一样,她步步为营又云淡风轻。 两人间的界限泾渭分明,一个是天上星,一个是泥间草。 所以当薄幸月提分手时,少年不知道用什么才能留住她。 在最无能为力的时刻,季云淮连个承诺都给不起。 送薄幸月十八岁的生日礼物,是他攒了两个月的钱才买下的一条施华洛世奇的项链。 江城的冬天太冷了。 他趁着空闲的时间去兼职,寒冬腊月,那双用来捏钢笔、握枪的手硬是冷得长了冻疮。 少年对奢侈品牌的认知概念不多,只是在商场看到了熟悉的图标就进去逛了。 那一款施华洛世奇的项链真的很漂亮。 跟十八岁时的薄幸月一样,无时无刻不在绽放着夺目的光彩。 季云淮怕手头拮据,带的钱不够买,就想着先去问清楚价格。 柜姐瞥过一眼,回应得相当冷淡:“两千。” 少年穿着洗到泛白的衣服,没有犹豫地说:“好,我买。” 穷是真的穷啊。 两千块,对当时的薄幸月来说,只是吃饭喝水的日常开销,却让他为之奔波劳碌两个月。 十八岁的生日,薄家给薄幸月办了个风风光光的生日派对。 薄耀舟身为江城市长,也邀请来了许多政界有头有脸的人物。 在最后跟他们的合影里,少女始终戴着那一枚看似冰冷实则有温度的水晶项链。 生活早早教会了季云淮隐忍克制与上进疏离。 但经历让他明白,带刺的玫瑰是靠近就会手指鲜血淋漓的存在。 最后才发现玫瑰更适合温室,而不是同他一样暴露于风雪之下。 终于,她的一根烟抽完,苏烟的树苔香仍残存于唇齿之间。 季云淮不再看她,转过去的身影隐匿在夜色中:“回去吧。” 前面几个同事聚在一起,议论中夹杂着几丝焦躁,神情并不轻松。 薄幸月走上前,才听到送他们过来的司机神色难堪道:“车子好像抛锚了,晚上走不了。” 有同事已经拿出来手机,准备看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能不能等来车。 下过雨的夜晚有点儿凉,薄幸月没说话,只是将身上的大衣拢紧了几分。 另外一个同事不知道去了哪儿,说肯定有办法让他们现在就回家。 约莫等了五分钟,一辆黑色吉普出现在眼前,在众人面前停下。 季云淮摁下车窗,黑眸沉如礁石,强势又不容置疑道:“上车。” 其他同事都离那辆吉普更近,不约而同坐在了后面一排,只剩下前面的副驾驶是空的。 薄幸月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坐上去。 反正季云淮那个态度,也是个软硬不吃的。 而且当年分手,还是她主动提的。 那个和今天很像的雨夜,少年肩膀颤抖,像是风中枯叶,在她说完后咬着牙,低声喃喃:“玩儿我是不是很开心?” “……” 怎么看,都应该是不想再跟她有任何交集了。 扣好安全带,车厢内沉默得像是注入了有毒的水银。 男人修长的指节搭在方向盘上,光影轮转间,侧脸轮廓愈发硬朗。 门口站岗的士兵见到是季云淮,动作迅速地敬礼:“季上尉。” 车灯亮了几下。 他胳膊压着窗沿,不咸不淡地说明了几句。 找季云淮帮忙的同事正是急诊科的戚医师,人挺友善,婚后生活是院里出了名的幸福美满。 戚医师记得上次救人的也是季云淮,所以才想着他会帮忙,自己也就欠个人情的事儿。 这回她也主动出来打破沉默:“季队长还是单身吧?” 季云淮撩起眼皮,漫不经心道:“是。” 不是因为别的,他只是单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闻言,薄幸月的心情有些复杂,不可抑制地朝季云淮的方向看去。 浅绿色的军衬领口松开了一颗,他短寸利落,眉眼间蕴藏自带的锋芒。 也不知道是他这六年里都没交往过,还是现在是空窗期。 如果两人心照不宣到这六年里都没交往下一任,弄得像谁对谁念念不忘一样。 “我们薄医生就不错啊,漂亮又能干。”戚医师挑挑眉峰,暗示意味浓烈。 戚嘉禾一直还挺喜欢薄幸月这个小姑娘的,看的出来家境很好,漂亮的让人嫉妒,但为人处世也能拿捏得好分寸。 顿了几秒,季云淮搭在方向盘的手青筋浮现。 “季队长,你评价一句嘛,漂不漂亮。” 这话更像是火上浇油。 薄幸月尴尬得头皮发麻,连忙劝阻说,“戚姐,您别调侃我了。” 恰在此时,手机来电救了她的性命。 她没看来电人是谁直接划动接了,手指还顺带碰到了免提键。 钟灵自个儿逛街也累得不行,想着两人私下说起来就没什么顾忌,开玩笑道:“月亮,你抛下我,就是去跟你前男友见面……” 薄幸月:“……” 她愣怔了几秒,反应过来了恨不得立刻掐断这通电话。 没记错的话,她跟钟灵说的是,没想到去个军区还能偶遇前男友。 结果在钟灵的调侃里,直接变成她目的性十足地找上了季云淮。 任谁想都是复合心切。 幸亏钟灵没继续说下去,薄幸月不自在地咬着下唇,想浑水摸鱼过去:“你玩儿真心话大冒险输了吧?” 钟灵当即嗅到了什么不对劲,嘟地一声把电话挂了。 车内太安静,两人的对话更是一字不落听到了季云淮的耳朵里。 他眼神暗了暗,压下眼底的阴鸷。 夜色憧憧,星光璀璨,整座城市陷落在光河奔涌的世界里。 很快,军用吉普停在了医院门口。 后排的同事率先下了车,走上前去,依次跟季云淮道谢。 薄幸月刚解开安全带,却发现车门已经被他落了锁。 她眼底闪过一丝愕然。 不多时,季云淮靠过来,眼睛里像是藏了一团火。 他钳制住她的下巴,带着茧子的指腹摩挲在她娇嫩的肌肤上:“薄幸月,我已经不是十七岁时的我了。” 薄幸月一直清楚的。 少年从来不是看上去那么清冷。 他的占有欲和控制欲达到顶峰时,偶尔也会让少女时期的她心颤。 季云淮松开手,只撂了一句:“别玩儿我。” 第6章 念你入骨 “手怎么了?” 06 回到家,满满的疲惫席卷心头。 薄幸月开了一袋浴盐,她将身体埋在浴缸的水流下。 漩涡流转,泡沫滋生。 洗完澡,她翻风衣口袋时才惊觉卸下来放在里面的手表不见了。 那手表早就不能转了,指针永远指在同一个时间。 但那算是母亲生前送给自己的礼物,她一直戴着,根本没舍得扔。 风衣口袋有点浅,也不知道是不是掉到季云淮车上了。 薄幸月长叹了一口气。 她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念头像是一个个泡泡被戳破。 对季云淮来说,这个时候她又主动联系,他肯定觉得自己明晃晃的企图心就差写在脸上。 板上钉钉的是,他已经不相信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