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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银色浪花

    就在两个内侍打算上前将代王“请到”旁边的营帐,准备明日起程赴京之时。

    朱传齌猛然挥动两只手臂,推搡掉身旁的内侍,面色狰狞地指着随军太监的鼻子叫嚣道“你所持之物定然是矫诏!此等言辞万不可信,本王无须遵从!杨文岳,给本王将此等贼人立即拿下,听后发落!”

    不论是真是假,朱传齌都不打算束手就擒,若按圣旨所言来办理,自己这代王岂不成了监下囚了?

    即使不被下狱,可没了属地,连王府都住不了了,万贯家财全部抄没,再也享受不到酒池rou林,左拥右抱的奢华生活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朱传齌见到自己撂下一通狠话之后,对方竟然无动于衷,更加出离愤怒,厉声质问对方“杨文岳!你竟敢不停本王号令?可是打算犯上作乱?”

    作为藩王,就算是宣大总督见到自己也要毕恭毕敬才对,连一个太监都无法惩处,那他这代王的威信势必将会大打折扣。

    面对一个刻意在颠倒黑白的王爷,杨文岳无比淡然地说“眼下大同内外均在追剿贼兵,臣恐贼兵危及代王千岁之安危,最好早日启程。臣以为代王千岁还是遵旨为妙,毕竟奉旨进京与抗旨不遵是截然不同的,想必太子殿下也会酌情处理!”

    这意思就是我这没工夫管你的闲事,就算你是大明的藩王,也不过一个失势的王爷而已,太子在圣旨里说地已经很明晰了,不必重申一遍了。

    不管你愿不愿意去京城都得去,因为这是太子的意思。太子如何接待你,那就与本官无关了,本官只负责派兵将王爷护送至京城便可。

    对方不但不买账,言语里竟然隐约有威胁的意思,朱传齌抬手点指杨文岳,气得肥胖的身子都直发抖“你……你……你这jian佞,胆敢用太子来威胁本王,须知本王可是太子的皇叔!反了!反了!来人啊~!杨文岳造反啦~!”

    王爷千岁的卖力吆喝倒是起了些许作用,听到有人在大帐里面高声呼喊,在外面站岗的一众亲兵立即提刀入帐。

    朱传齌见状不禁大喜,便对诸多士卒们发号施令道“快将此等贼人给本王拿下,本王给尔等每人都官升三级,赏银百两!”

    这则临时发布的命令只换来对方疑惑的眼神,痴汉闻言转而看着顶头上司,很显然,他们并不认识什么狗屁代王,唯总督大人马首是瞻。

    什么官升三级赏银百两,这些亲兵根本就不信代王画出来的大饼,跟着杨文岳许久,也见过不少的大场面,轻易不会被忽悠。

    一瞧他那身破了洞的龙袍,这位王爷混得好像比自己这伙人还惨,真要是有银子,赶紧去找人给你打几个补丁吧,免得露怯……

    杨文岳也不想跟这个胡搅蛮缠的王爷多说什么,便对随军太监客气道“有劳伴伴请代王千岁到营帐里歇息,以便早日起程!”

    这位王爷是不是冒牌货还不得而知,杨文岳之前并没有见过代王,但当着代王的面就不能辨认真伪了,只能通过散碎的细节来判断。

    其一,根据士卒的禀告,此人是从王朴车上扔下的,王朴宣称其为代王。

    其二,与此人一并被解救的还有诸多妃子与子女,可以间接证实其身份。

    其三,除王朴及王府内的直系子嗣之外,大同城内穿龙袍者仅有一人。

    等搜集到更多的证据之后,便可以验明真伪了。

    若是冒充的,就可以也被送去京城了。

    朱传齌也意识到了士卒根本就不听自己的号令,便气呼呼地表示要秋后算账“尔等……待本王抵京之后,定要向太子说明来龙去脉!”

    圣旨所述之内容均乃子虚乌有,假如皇帝当真不省人事,太子尚且年幼,不谙世事,只要自己阐明厉害,定可力挽狂澜,转危为安。

    定要将家财与封地悉数索要回来,然后再向太子疏言杨文岳的诸多罪行,令太子不得不将其革职下狱,直至枭首示众。

    杨文岳待愤愤不平的代王走后,便吩咐亲系“来人,送伴伴五千两银子作为路上照顾代王及家眷之费用,路上还望伴伴多多费心!”

    说是伺候代王的盘缠,其实就是给这位太监的好处,要不是适才对方拿出圣旨,代王还要咬住高杰麾下骑兵踩踏其家眷的事情不放呢。

    用五千两银子摆平此事当真不贵,而且在杨文岳可以支应的范围之内,即使报与太子殿下,名义上也是说得通的。

    随军太监是宫里派来的人,怎能不知道其中的奥妙所在,只是会心一笑,向对方拱手施礼道“岂敢,岂敢,那就有劳总督大人了!”

    办事就是这样,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好处均摊,和气生财,各自的麻烦最后都能得到完美的解决。

    此行随军太监的任务有两个,一个是王朴,另一个便是代王。

    前者还没抓到,要是一直抓不到,他也不可能在这里常驻。

    只要收复大同,打垮了王朴,还能救下代王,就可以回京复命了。

    在临行之前,太子已经交代过,不论这位王爷如何耍混,都要将其全家送至京城。

    太子要从代王开始,逐步将山茜境内的诸多藩王与藩国悉数削去。

    并将此策向全国范围内推广开来,从今往后,大明境内再不会有藩王与藩国。

    山茜年缴粮食不过一百五十万石,而每年供给山茜境内的诸多藩王的俸禄便耗去了近半。

    杨文岳对太子殿下这道圣旨是极其支持的,因为他深知这些藩王的待遇。

    拿代王来说,代王自身年俸便是一万石,诸子每人一千石,诸女每人五百石,从生下来就可以领取。

    王妃、储妃的年俸都要另算,加上一群直系亲属以及上千仆从,光是代王府一年的年俸就需要十万石。

    代王的封地称为代国,代国最鼎盛时期有二十九个子国,现存十余个,这些子国就是初代代王儿子的各自封地。

    每个子国每年也会领取年俸,每国每年领取三万石,十几个子国算起来就是一大笔开支,足以让朝廷都难以承受。

    大明境内尚有二十八藩国,每国之内含有不下十余个子国,子国总数过三百,全年开支不下一千万石。

    莫说对东虏用兵,光是喂养不计其数的藩王,朝廷就已然是有心无力了。

    若不削藩,再过数十年,恐怕连宫里都要缺粮了……

    将山茜境内的代国取消,每年起码能节约五十万石粮食,充作军需再好不过。

    “王朴狗贼!死期已到!还不下马就擒,更待何时???”

    听探马来报王朴正在向北逃窜,可能经过自己的营盘附近,而且兵力仅有数百,刘光祚立刻率领麾下骑兵火速出战,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抢功。

    只不过刘光祚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隔着数百步远,对方周遭都是人喊马嘶,充斥着肆意践踏之声,王朴根本就听不见他说了什么狠话。

    但刘光祚已经打定主意,今天王朴从这里过也得过,不过也得过,总之要落到自己手里才行,决计不能旁落与他人之手。

    一口气追出去近十里地,跑了这么老远,面对近在咫尺的猎物,不论是李成栋还是贺式兄弟都不会善罢甘休。

    李成栋出身流寇,后随高杰征战,脱离李自成之后便加入了大明官军,虽然之前参与京城平叛之战,可一举被擢升为副将,总是因为出身问题而顾虑同僚们的评论。

    若是能够抓获王朴,一来可以投桃报李,为太子殿下与顶头上司增光添彩。二来也能扬名立万,说不定将来能晋升为总兵,可以率军独当一面。

    京营参将贺赞比李成栋抓获王朴的心情更加迫切,他还背着戴罪立功的由头作战,就指望用王朴来为自己正名了。

    一旁同行的贺诚虽继承了父业,已经是保定副千户了,但要达到家父贺虎臣之声望,尚须立下汗马功劳方可做到。

    所以两路人马才坠在后面,紧咬王朴车队不放。

    要不是刚才王朴丢了一堆代王的家眷下来,当追兵阵脚大乱,被迫减速,现在都已经擒获王朴了。

    “不好!都给俺冲!莫要让旁人抢了头功!”

    李成栋见到远处也有明军旗帜飘舞,就知道有人来跟自己抢夺战利品了。

    根据事先的布防情况以及来军的方向分析,这路人马极有可能就是刘光祚所部。

    要是跟旁边的贺家兄弟平分战果,李成栋多多少少还能勉强接受。

    但是自己领着大队人马追了十多里地,一直将猎物追到别人的嘴巴里。

    让对方吃现成的,自己吃了一嘴的烟尘,李成栋就有点难以下咽了。

    前有围堵,后有追兵,这下王朴倒是难以杀出重围。

    “父皇!该当如何?”

    王琦眼见身边的人马越来越少,当下仅存六七百骑而已。

    对方兵力加起来却不下三千之多,几乎相当于己方的四倍以上。

    大同城已被攻破,没了国都,“前晋”将士跟着太祖皇帝北狩,被追兵撵得犹如丧家之犬。

    “诸将随朕杀出重围,日落之后便有转机,只要可以出关,诸位皆是我前晋的开国功勋!美女金银,任由挥霍!”

    事到如今,王朴也只能用身外之物来刺激手下们继续追随自己了。

    跟着自己还能有机会享受奢靡生活,一旦被追兵擒获,那便要被凌迟处死了。

    只要将士们众志成城,奋勇拼杀,前面有上千暴明精骑又能如何?

    在王朴的激励下,众人稍稍策马调整了出逃的方向,便避开了迎面而来的这股敌军。

    两路人马几乎是相隔三四十步的距离擦肩而过,让刘光祚气得要从马上跳下来指挥。

    他们连王朴的亲兵都没抓到一个,反而是一头撞上了后面冲上来的贺式兄弟的部曲。

    双方均不得不拼命减速,进行避让,免得真的发生大规模的冲撞事故,伤到自己人。

    尽管都在竭力克制,还是有几十号士卒在混乱之中被撞下战马,受伤倒地。

    出了这种破事,要不是双方的脖子上都系着黑色的围巾,就直接拔刀开干了。

    “该死!这个混帐!”

    贺诚真是没见过这样的同僚,连合围都不会,上来就给自己帮倒忙。

    他们如此蠢笨,到底是来擒拿王朴的还是帮王朴逃出升天的?

    好不容易快要抓到王朴了,就活活让他们这群猪给搅和黄了。

    贺式兄弟的近千人马所形成的攻势在转瞬时间就被刘光祚所部给冲垮了。

    要不是同为明军,贺诚都想率领手下直接杀出一条通路。

    “收拢人马,快追!”

    贺赞眼中只有王朴,根本顾不上阵脚大乱的队伍,要是让王朴就这么轻易溜走,真就是老天无眼了。

    李成栋在马上看得是清清楚楚,脸上不免露出得意之色,看来是天意使然,王朴很快便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同行的他部追兵不过百余人,尚有三四百人在数百步之外,自己这有近六七百精骑,抓获王朴的几率陡然增大了数倍。

    “王朴休走!你家李爷爷在此!”

    眼见重新将差距缩短到不下五十步,李成栋一马当先,冲在队列的最前面,开始向慌不择路的“前晋大军”喊话。

    亲兵在两侧纷纷张弓搭箭,开始施射,双方都在疾驰,十箭只要能蒙到一个猎物,那就算是运气好了。

    绝大多数箭头最后都扎到了草地上,仅有极少数射到了马屁股乃至逃兵的后背,但也只是隔靴搔痒而已。

    王朴即使听到李成栋的叫骂,也不会回头搭理,一来不认识这货,二来也要专心跑路,现在保命要紧,万不可接战耽误时间。

    “扔掉银子!”

    代王全家都被扔出去了,可还是没挡住多少追兵,而且还被扔了个精光。

    眼见己方又被咬住了,王朴只得再生一计,将马车上所携带的银子扔下去。

    少说也有数万两之多,虽说是破财了,可只要追兵敢下马去捡,那他就达到目的了。

    亲兵们也意识到被追上的话,车上有多少银子都是人家的了,所以急忙动手搬运。

    箱子被马车上的亲兵用脚踹下,坠地之后直接散乱开来。

    不计其数的银元宝在半空中飞舞,连成一片,就像是一道道银色的浪花。

    见到如此难得一遇的奇葩景象,李成栋所率的人马至少有一半选择停下来捡银子。

    追王朴就是为了领赏银,现在直接就能在地上捡成锭的银子,那还追王朴干嘛啊?

    一个少说也有五两、十两,大的更是有五十两之多,揣进怀里可是美滋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