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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很低,却分明夹杂着一丝惊叹。 唐幼一不懂他为何要说这样的话,也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反应,只好佯装没听见,继续维持认真吃包子的模样,事实上心口早在打鼓了。 他这是……在夸她? 很快孟鹤棠就吃完了,伸着懒腰又要躺回去,突然“啪嚓——”一声,他高举的双手将棚顶捅出了大窟窿,一片金色阳光从裂开的大口子洒下来,映在少年瘦削的脸上。 “哟,这……”孟鹤棠皱眉看了看这吃了自己双手的简陋棚顶:“谁做的,太没水平了。”一抽手,头顶便又是一阵刺耳的“啪嚓——”,而这一次,小草棚彻底撑不住了,登时被扯破散开,七零八落地倒塌在地。 孟鹤棠的手僵在半空,显然也没想到这草棚这么不堪一击,纳闷嘀咕:“我也没使什么力气啊……” 可唐幼一心都被撕碎了,捧着包子“呜哇”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犹记当时,孟鹤棠是如何手足无措地安慰自己,见她越哭越大声,只好当场给她做了个结结实实,比原来大了一倍的草棚子,以示赔偿。 摸着这华丽的草棚子,唐幼一那张小rou脸上尽是小心翼翼的欢喜。 累得瘫地的孟鹤棠瞧她终于笑了,也不由咧嘴直笑:“小rou一,往后这儿就是我们的窝了,可别让其他人破坏了,知道吗?” 听到“我们的窝”四个字,唐幼一的小脸静静浮出了桃色。 除了爹娘之外,从没人和她说过这种亲密的话,心里直泛起不可思议的甜,不敢扭头瞧他,额贴草棚壁,讷讷地点了点头。 她发誓,会用尽所有力气保护好这个草棚子。 自此之后,唐幼一在书院的地位变了,因为书院里有了一个一见到她,就会笑眯眯喊她rou一的人,高兴的时候,甚至会将她举着转圈玩,仿佛会传染一样,其他学子也不再嫌弃她这只小黑猪,习惯了她鼻涕虫一样的存在。 那时唐幼一才知,他是她的少爷,孟均的独子孟鹤棠。 第3章 大耳光 孟家一向子嗣单薄,孟均更是老来才得一子,孟家上下都宝贝的不行。待到孟鹤棠六岁,就将他放到贵族书院念书,美其名曰让儿子见多识广,其实是因为孟均教子无方,治不住比皮猴子还顽劣的儿子。 孟鹤棠呆的最长时间的是都城一间贵族书院,后因聚众打架,将一个官员儿子的脸打破了相而被劝退。相传当时情况十分严重,那官员后台很大,扬言要折了孟鹤棠一条腿,让他坐十年牢才消气。 这孟鹤棠当时才十一岁,平时虽然顽皮,却最怕被父亲责罚,所以每次闯祸他都会快快服软认错,唯独这一次异常硬气,任孟均打飞了数十根荆条也拒不认错。 后来孟均花了重金又找各种关系疏通,才没让孟鹤棠坐牢。 后面短短一年的时间,孟鹤棠辗转多个知名书院,都因这样那样的顽劣事迹而被退学,到后来,北翰再没有书院愿意接纳他,可见其无可救药。 那段时间,孟均都气瘦了,无奈之下,只能带孟鹤棠回乡,在自己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上山书院念书。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有父亲盯着,孟鹤棠不曾惹过事,最多逃个学,躲在后山茅草棚里睡懒觉。书院里的纨绔子弟却因孟鹤棠桀骜不驯的经历异常崇拜他,常常看到他大摇大摆地领着一群半大少年在城内走这逛那,一路伴随孟鹤棠老气横秋的训话声,将这些小跟班们治的是服服帖帖。 即便如此,唐幼一从不觉得少爷与书院里其他学子是同一类人。 他们是趋炎附势,少爷却真的拥有一颗温柔善良的心,从未嫌弃过她低贱的身份,不管在哪里遇到他,他身边有什么人,都会朝她招手:“rou一,来哥哥这儿。” 初初那会儿,她会又惧又羞地假装没听见地逃走,却总会被他施施地拎回来,弯腰偏头地凑向她的小rou脸:“又独食了是不是,别想赖,哥哥闻到rou包子的味道了!” 到后面她胆肥了,还没等少爷发现她,她就已飞奔过去,眼看就要扑到他身上了,又会稳稳刹住脚,站在那里等他发现自己。 待他终于发现自己了,她就会笑成一朵花,用糯糯的声音喊他一声:“少爷。”抬手递上一只雪白的包子:“我带了夹着鸡蛋的包子给你。” 这时,他会沉下脸,威严地瞪她:“又错了,叫哥哥。” 虽然少爷一直执着要她叫哥哥,可她再大胆也知道,少爷再好也不是她能高攀妄想,从来只敢叫少爷。 关于他为何执意要她叫自己哥哥这点,唐幼一曾问过他。 那是在一个炎热的午后,他们一起躺在草棚子里睡懒觉,迷迷糊糊中,她忽然想知道孟鹤棠为什么不让她叫他少爷,当时他快要睡着,听她这么一问,发出了一声懒懒的表示他在组织语言中的“嗯——”。 然后朝她偏过脸来,伸出洁白如玉的手指,轻轻摸了摸她柔软如羽的刘海。 “没有为什么,就是想听你软绵绵的叫我哥哥。” 唐幼一仰头看着挨着自己而躺的孟鹤棠,对上他星眸半盖的视线,小脸辣纠纠地发胀,心里忽然生了个大胆的问题,犹豫了半天,还是说了出来:“……为什么是我呢?” “……因为……”他的眼皮快要完全合上了,声音都渐渐低弱了下去:“因为你……”话俨然没说完,却就这样淹没在他绵长的呼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