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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清雅的淡香首先扑入了鼻中。 这不是少爷身上的气味吗? 平时要靠地很近的时候就能闻到这个味道。 譬如,他忽然出现在她身后,探过头来故意吓她一跳的时候。又譬如,两个人挨得很近睡觉,他无意识的一个翻身,长手臂一伸,啪地盖到她的脸上的时候。这种气味就会nongnong地钻入她的呼吸里。 如今,她忽然又闻到这个味道,不禁有种少爷近在咫尺,与她贴身相对的错觉,惹她脚底发软,脸颊发烫,做贼心虚地转着小脑袋乱瞄,生怕少爷真的就跳出来,说她偷窥他睡觉。 当然,少爷并没有出现,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碟放在窗台边的生鱼rou。 碟子上的鱼rou很大块,足有半斤大,没有鱼头鱼尾,只一截干净完整,明显认真清洗处理了内脏的鱼身。 唐幼一呆呆地看着这鱼rou,没出息地羡慕上这只叫小甜的猫儿,羡慕它能享受少爷这般认真的宠爱。 接着她伸直脖子,迫不及待地将视线投入了屋内。 完了,除了摆放纸笔墨的桌案椅凳之外,屋里什么都没有,所有有价值的人和物,都被一扇大屏风严严挡去了,只能根据那绵长而轻微的呼吸声感受到屏风后面那位她朝思暮想的人的一点实质存在。 唐幼一无声叹了口气,小脑袋耷拉在窗台上,百无聊赖地望着黑漆漆的屋内,心里是说不出的沮丧失望。 算了,问不问又如何,就当少爷忘了吧,反正她也没吃什么亏,倒是仗着他对自己的善意得意忘形了。 她知道,她本来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存在。 哗哗 忽然,一阵风将桌案上两张没有压紧的纸吹落了地面,借着月光,唐幼一看到上面写着几行字。 她眯着眼睛卖力地认上面的字。 她没有读过书,缠着爹娘和少爷或者偷听夫子上课认了些字,但数目也是少之又少,这纸上的字也就只能磕磕绊绊地认出三几个。 (一个纟加一个官?)儿:见(什么)如(什么)。你又(什么)我了,(什么)好初五(什么),为何又令我(什么什么)…… 唐幼一费力地看了许久,只看出少爷似乎被人放了鸽子外,再看不出其他内容,到最后,还将自己看累了,连打了两个大哈欠。 她知道自己该离开了,可又不舍得,趴在窗边傻呆呆地看着那面该死的屏风,想象穿着薄薄亵衣的少爷躺在里面的模样,竟也觉得挺有滋味。 就这样,她不知不觉趴在那里睡着了。 丝毫不知,在她睡着之后,有个黑影从屏风后面移了出来…… 两日后,少爷忽然随夫人康氏回了洛湖娘家探亲。 这个消息来得毫无预兆,又有些无关痛痒,不适应的人怕是只有唐幼一和一向惧内的老爷了。 老爷与夫人常年和睦恩爱,两人甚少分离,大伙私下唠嗑时都言夫人每次回娘家最多去个把月,再多老爷就会派人去接夫人回来。 没想到这次情况不一样,这一去,竟是一年半,老爷派了三回的人去接,都没将夫人少爷接回。唐幼一发现,那段时间老爷精神非常不好,似乎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直到老爷五十大寿,才接到夫人的帖子,称会赶在寿宴之前带少爷回来。然而,他们路上不知遇上了什么,耽误了时间,老爷寿辰过了三天了,由洛湖驶来的马车才慢悠悠地停在孟府门前。 一般人寿宴没能办上也便就此作罢了,可这孟均却不是一般人,不仅要补办寿宴,且一办便是两场,一场在城内宅子里,一场则选在上山书院里。 书院里的这一场请的是书院学子们的高堂亲友,称是为了答谢学子家长的一路支持与信赖,实则为了结识更多达官贵人,以助于增长生源,让他们给上山书院多多介绍门生。 宴席是流水席,已从午时进行到现在,接待了不下三百宾客,可谓门庭若市,高朋满座。宾主们一派恣意欢畅,却不知负责所有流水台菜品的唐有生一家三口,这一天,做了将近四十桌的菜。 当唐有生做好最后一桌菜,双手手腕再无法活动,扶着厨房案台摇摇欲坠,好在女儿唐幼一就在身边,及时将他扶到了屋里。 妻子张氏把菜张罗好回来,发现唐有生浑身烫热,意识几近半昏迷,立即禀报给书院管事江伯,求江伯帮忙叫郎中给唐有生看病。 这位江伯年愈五十,在上山书院做管事做了有二十余年,为人行事一向铁面严苛。 他拉着长脸垂着嘴角,背手阔步地走进唐有生的卧室,身后跟着他的胖徒弟江添丰,进门没看到躺在床上的唐有生,就先注意到站在床栏旁边,出落得含苞待放的唐幼一。 江伯不由正眼打量,发现她有张粉雕玉琢的圆脸,一双翦水秋瞳如同刚从水中捞起,虽然身材短圆不纤细,笨重土冒的样子,却有着比其他少女突出的曲线,尤其是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天然不造作的娇媚,如此站在这昏暗简陋的佣人房里,十分打眼。 他怎么不知后院有这么位可人儿? 忽然,张氏走过来挡住了江伯发直的视线:“江伯,帮有生找个郎中吧!” 江伯幡然一醒,略显尴尬地轻咳一声,走到唐有生的床榻边,终于看向唐有生那张连橘色烛光都掩不去病色的瘦脸,嘴角下沉,朝身旁喊了声:“添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