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步虚仙声
百里夜曦见到长川的手段，略略挑了挑眉，却是丝毫不慌，连玄铁剑都没打开，直接从掌心将雷电之力注入蓄灵珠内。 虞夏见识过百里夜曦的雷电之力，当初她用粗劣玉珠刻成的蓄灵珠，他凭随手招来的掌心雷，都可直接将之蓄满。 此次不过是换上了品质稍好些的石料，且他此刻显然比上次多了几分认真。 大概过不了片刻，玉珠就会爆炸。 果然，几息之后，玉珠表面开始滋滋作响，隐隐有雷电之力溢出。 下一刻，轰然一声，玉珠在空中炸裂，粉末伴随着几丝还在闪跃着的雷弧四下飞溅开来。 紧接着，又是一声轰鸣，一时间白光大放，带着一股冷彻透骨的寒意，另一枚玉珠也化作齑粉，飘散到了泥土之中，再也寻不到踪迹。 胜负已分。 百里夜曦傲然而立，斜着眼看对面之人。 “怎么可能？”长川持剑的手无力垂下，依然是道袍道髻，翩然出尘的模样，只是眉眼之间，却充满了nongnong的不可置信与颓败之色。 “事实摆在眼前，还需要我多说什么吗？” 百里夜曦的话让长川脸色愈发苍白，但到底是九霄上清宫出类拔萃的人物，沉默片刻后，长川从怀中取出一柄天蓬尺，交给百里夜曦。 “到时候你站在天冲位，至于驱邪法事要怎么做，该不用我教你吧？” “自是不用你费心。”百里夜曦接过桃木制成的天蓬尺，仔仔细细把玩着，看也不看长川。 长川也不在乎他的反应，给完东西，便转身离开了。 这时候，醮坛已经垒成。 一垒高大的土台位于前列，作为此次法事的主坛。 主坛之后，七七四十九个分坛呈七星之势散布在荒野之间，七星阵中心，正是破军星位髑鹖与引灵珠所处的位置。 每一垒法坛之上，都摆上了香炉、烛台、花瓶、香筒等供器以及香、花、灯、水、果五种供奉。 此次法事由六品道主修为的云帆为首，作为高功。 由于法事只为化解一地邪气，并不是关乎江山社稷向上天祈福的盛大斋醮，不需要太过于隆重，所以高功之下，监斋、都讲等醮坛执事均未安排人选。 云帆立于主坛位置，四十九位五品玄台分别立在分坛处，手中拿着各色法器。 待到日上中天，日晷针影落于正下方之时，法事开启。 四十九名玄台齐齐跪于地上，虔诚叩拜，祷告上天。 云帆立于台前，点燃三炷香，向天叩首，将香稳稳插入香炉之中。 云帆又取过一张黄表，口念祷词，随后将黄表丢入烛火中焚化，将记录所祈之愿的章词送达天庭，祭告上苍，请众神莅临醮坛，先灵受度。 空中渐渐开始有阴云聚集，天色忽然有些发暗。 云帆手持一枚紫色玉令，高举于额前。立于他身后两侧手持幢幡的道士随着他的动作，开始摇动幢幡。 “天蓬有敕，部领雷公。欻火大神，八将侍行。雷霆猛吏，八卦将军。太乙真宰，五雷雄兵。吾今令召，速至艮宫。急急如律令！” 法坛上空阴云愈发密集，一股无形的迫人之感压向地上众人心头。 站在阵法外围的百姓们忽然心生敬畏，脚下竟有些站立不稳，下意识便想要稽首而拜。 忽然间，一阵狂风平地而起，天色大暗。紧接着，一道惊雷之声凭空炸响。 雷声来得迅疾突兀，狂风刮起飞沙走石拍打在众人身上，在方才的威压中勉强支撑的百姓们终于腿下一软，伏倒在地。 这道雷声仿佛是一个开启的信号，随后，一道接一道轰然作响的雷声接踵而来。 五里开外，晴空万里，和煦无风。而方圆五里之内的荒野上空，黑云压阵，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充斥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息。 云帆手中的玉令开始泛起紫光，越来越亮，紧接着一道纯正的雷电之力以它为中心向四周散开。 发暗的天色一瞬间亮了起来，而让众人心头发沉的压迫感也削减了几分。 伏于地面的百姓们此刻终于有了些许力气支起上身，改为跪拜的姿势，却在一股强横的威压下，终究没能站起来。 雷神降临。 这便是云帆通过玉令恭请而来的神灵了。 云帆手中的玉令，与虞夏从百里夜曦那儿得来的那枚五雷玉令，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又有许多差别。 云帆这枚，是九霄上清宫用来做驱邪法事的专用玉令，借九霄之力沟通上天，恭请雷神降临，其效果比普通五雷玉令要强上半分，称作九霄五雷令。 虞夏跪在地上，抬首眯着眼打量云帆手中的玉令，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原先她便打算亲自做法事驱除邪祟的，谁料此地邪气事关重大，这才只能求援与九霄上清宫。 不管怎么说，九霄上清宫在这一方面可谓道门翘楚，在一旁好好观摩一番，总是会有些收获的。 雷神临位，云帆将手中玉令拍向桌面，又举起一把桃木剑，直指霄汉。 而跪拜于地的四十九位玄台，此刻也都站了起来，手持法器，口中念念有词，与云帆遥遥相和。 七星阵发出一阵浅浅的柔光，阵中之人仿佛被镀上了一层羽毛般的薄膜，看上去虚幻了起来。 明明离得很近，给人的感觉却很遥远，仿佛下一秒，他们就要羽化成仙，登天而去。 盘踞在上空的雷电仿佛感受到了他们的意念，在阴云中翻滚轰鸣，似是在回应着什么。 云帆宽大的道袍随风股荡，笔直如剑的身躯在狂风惊雷中稳如泰山。 雷电轰鸣，电光闪耀，剑眉星目的俊朗道人此刻看起来带着一股凛然之气，仿佛神明降临，要荡平这世间秽恶。 跪在四周的百姓忽然之间惧意消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对天神的敬畏。 此时此刻，百姓们的跪姿愈发端正，脸上带上了虔诚之色。 这是普通人在天威之下出自本能的反应。 云帆左手掐诀，脚下踏罡步斗，一步踏出，足下便绽起一道华光。 云帆仿若未见，神色淡漠，剑指苍天，口中念道： “一步天雷动！” 一道天雷降下，落到了七星阵中。 七星阵的柔光颤了一颤，仿佛与之共鸣。 下一刻，阵法的光芒微微亮了起来，一股宁静祥和的气息从阵中散开。 七星阵中四十九位玄台同时踏出罡步，四十九道华光闪过，光芒直对上天，穿透上空密布的阴云而去。 四十九位玄台神色平静而冷肃，一手掐诀，另一手持着种类各异的法器置于心口位置，轻轻叩齿，口中共同吟诵玄妙的词章。 随着词章的吟诵，一道道白色的气流从他们口中飘出，在阵法之中交汇，词声清远遒亮，仿若神仙之音。 在四十九位玄台的吟唱之声中，天雷变得愈发耀眼纯净起来，髑鹖与引灵珠开始向外散发黑气，却又很快被天雷净化，消弭在空气中。 玄台的吟诵之声抚过众人之耳，其旋律宛如众仙飘渺步行虚空，带着天理道法的感悟，玄妙之极。 这便是被一代诗圣赞过的“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的步虚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