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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逸然不卑不亢地行礼:“多谢陛下。” 一旁的言官愈发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眸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逸然明明是违背了皇帝的意思,跑去和太上皇麾下的老臣有了往来,怎么......不仅没有龙颜大怒,反倒要去给他赏银子? 他望望皇帝,又望望云淡风轻的张逸然,一时间瞠目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且说宝玉这边,好容易被允了一日休息,正于房中翻看昨日记下的几篇文章之时,忽见茗烟被袭人带着进来,笑道:“爷,先前忘了一件事了。爷当时令小的买下的那个女子,已经被安排在了庄子里,只是那女子无论如何也想要感谢爷一番,爷可要见一见?” 宝玉尚未答言,一旁为他斟茶的袭人却瞬间看了过来,抿紧了唇:“......爷买下了一个女子?何时的事?” “就是去拜师那一日。”宝玉浑不在意,靠在椅背上道,“既然这样,便将她领进来见见我,我也好问问她日后打算——若是有旁的路,自然可以令她自行离去。” 茗烟脆生生应了,忙不迭地出门找人不提。只是袭人听了此话,不免心中疑虑,登时生出几分危机感来,一颗心上上下下地倒腾,不得安稳。 他口上虽不言,却着实害怕宝玉这是于情上开了窍,对那女子有了什么旁的心思。若是如此,他这一腔见不得人的隐晦心思,又该归于何处?又当葬于何处? 茗烟果然于午后便带了人过来,袭人凝神细细打量,只见这女子身形竟与他不相上下。虽是高挑,却并不壮硕,反而瘦削的惹人怜惜;眉目皆清秀至极,与宝玉相比也不差什么,尤其一双波光潋滟桃花眼下,竟有盈盈一点泪痣,瞬间为她又增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风韵。 袭人愈看愈心惊,只小心翼翼地瞥着宝玉的神色,生怕他面上现出一丝沉迷来。可喜宝玉竟是毫无反应的,只温声道:“这位姑娘,我虽是一时买了你,却并非是令你一直跟着我的。姑娘原仍是自由之身,只不知晓姑娘,可还有什么打算?” 女子抬起一双泪眼来,盈盈望着他,低声道:“公子既然买下了奴家,奴家便是公子的人了......” “话不是这样说,”宝玉耐心与她解释,“当日你那卖身契,我早便烧掉了。姑娘若是想要回家去,或是投奔旁人,实在不行,也可留在庄子里做些活计,岂不比为奴为婢的强?” 女子欲语还休,她的声音低低的,有些奇特的沙哑,却并不令人觉着粗嘎难听,反倒别有一番韵味。她蹙了眉,轻声回道:“公子,奴家的父母皆不在了,便是婶婶卖了奴家。若公子将奴家送回家,奴家只能再次被卖,还请公子发发慈悲,奴家愿意倾心吐胆伺候于公子,哪怕做个倒茶扫地的小丫鬟,亦是死也足矣!” 宝玉到底是个怜香惜玉之人,也清楚如今外头世道艰难,一个生的极好的女子,简直就像是没有主人的一块肥rou,只会被那些个心怀不轨之人分得干干净净尸骨无存。倒是袭人见他动摇,不由得心中一急,忙道:“爷向来是不能过多接触这些个阴人的,哪里能留你在身旁伺候?快些死了这条心才好!” 宝玉这才想起还有这样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不由得也点头:“正是了,纵使我有心,也着实是无力。” 谁知那女子登时抬起头来,眸中神采奕奕,连带着眼下那颗泪痣也跟着亮了起来:“这么说,公子只是不肯留女子在身旁伺候了?” 宝玉迟疑着,点了点头。只是不知为何,他恍然间升起了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那真是太好了!”地面上跪着的人抚掌笑道,一下子便变了个低沉的声音,“还好我是个男的!” 第21章 寒烟入府 这话一出口,房中的人登时皆静默了下来,一时间默然无语打量着眼前跪着的人。见他果真身形纤长,只是眉眼着实清秀,无论如何也不是个男儿的样子,不由心下诧异。宝玉更是瞪圆了眼,愕然道:“你......是个男儿?” 不怨他有此一问,这人之风姿颇有些楚楚可怜的韵味,眼角盈盈一滴泪痣,愈发衬的整张脸柔媚的很。 宝玉愈看愈觉着不像,蹙蹙眉忧虑道:“要不还是请个大夫来看一看吧,这姑娘似乎撞到了头......” 袭人心内的不安一阵强过一阵,简直如海浪般翻卷着涌上来,只得强笑着:“是啊,爷说的没错,姑娘怕是有些神志不清了,还是先让我去告诉琏二奶奶,请个大夫来为姑娘诊诊脉吧。” 地上的人不说话,只是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盈盈看向了宝玉,隐约有些泫然欲泣的味道:“连恩人也不愿相信于我么?” 他的手放置在领子上,忽的用力向下拉了拉,将其中掩藏着的一个小小的喉结暴露于了众人面前,低低道:“即便装成了女儿身,我那嫡母还是要将我卖了方才安心;若我当日便暴露了男儿身,只怕早便不容我到今日了!我知晓恩人怕是不信任我,我也无什么好辩解的,只在这儿谢过恩人的大恩大德,下辈子定然当牛做马——” 两滴泪啪嗒一声,掉落在了地上。他忙忙止住了抽噎声,唯有肩膀仍有些抖动,用自己的袖子去细细擦拭着房中的地面:“都是我不好,脏了恩人房中的地板......” 这一番模样,当真是可怜可爱,莫说是一向便喜爱于美人的宝玉了,便从袭人眼中看来,也是万般惹人怜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