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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收到小护士求救目光的老严走上前来一手扶着年知非的肩头,一手轻拍他的脸颊。“年崽?年崽!醒醒年崽!” “年崽!” 直至一记耳光之后,年知非终于醒了过来,脸颊瞬间浮起五道清晰的指印。被抽地偏过脸去的他没有暴起伤人,而是犹如一个迷途的孩童一般无辜且无措地看着老严。 “齐队能叫出来就说明情况在好转,你冷静一点,配合医生治疗。”老严知道,这个时候,年知非不需要安慰,他需要被命令。“只有医生说你能离开这里,你才可以去看齐队。明白吗?” 年知非怔了一下,没有回答。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老严不给年知非发呆或者内疚的机会,简单粗暴地打断了他的思考。“回答我,明白吗?” “……明白。”年知非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慢慢地xiele力。“明白。” 小护士终于松了口气,走上前来完成她的工作。 救护车来得很快,不到半个小时,齐耀辉和年知非就都被送进了医院。信息素监测仪已被接到年知非的身上,随时监控他信息素的变化。但显然,年知非吸入的“芒果冰”只是微量,并不足以影响他的信息素。然而为了安全起见,医生仍然为他开了中和剂。注射之后,医生要求他留院观察一个晚上,才能决定他是否能出院。 年知非当然不会等到一个晚上之后再去看齐耀辉。事实上,一俟小护士将三支针剂注射进他的体内,他就扯下了接在身上的各种电线,跳下诊疗床,大步向隔壁的诊疗室走去。 齐耀辉被关在了全封闭的诊疗室内,用束缚带绑在床上,几个带着口罩的男性Alpha正在他身边紧张地进行着治疗。他似乎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也不再吼叫,无论医生对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都毫无反应。 然而,年知非却很清楚,这不代表齐耀辉逃离了痛苦。高热会令他脱水抽搐,信息素的过度燃烧会急速消耗他的身体机能。如果医生不能帮到他,或许很快他的内脏器官也会受到损伤,他会开始内出血、甚至器官衰竭。 ——为什么这么可怕的发明居然会成功? 年知非全身发颤,他缓缓地握紧拳头,一拳砸在玻璃墙上。 “那些毒贩呢?”下一刻,他倏然转头瞪着同样守在诊疗室外的萝卜。 撞上年知非的目光,萝卜竟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感觉微微窒息。眼前的年知非双目赤红、神情暴戾,仿佛换了一个人。 “已经送去总队拘留室。”她急忙答道。 年知非扭头就走。 “年崽!”老严赶忙上前死死拽住他,“年崽!去哪?” “去提审这几个毒贩!”年知非狞声道,“不交代清楚,我杀了他们!” “年崽!你要住院!”老严又扑上一步,拦腰抱住试图挣开他的年知非。 理论上,年近六旬的老严是肯定干不过年知非的,尤其这还是一个怒火爆发的年知非。但好在老严人老成精,早交代了医生给年知非多打一针镇定剂。因而,不过半分钟,药效发作,年知非便瘫软在了老严的怀中。 年知非又梦到了曲江。 这次不是他的脸,而是他这个人。 他的西装没有一丝褶皱、皮鞋擦地锃亮,从发鬓到胡须,乃至皮肤、指甲,都清理地干干净净。他喜欢安静喜欢,一直保持着健身和学习的习惯。他谈吐有致、温文儒雅,任何人与他交谈片刻都能轻易对他生起好感。他习惯用古龙水掩饰身上信息素的气味,以免给人带来不必要的困扰。他是个上等人、体面人,是龙星河曾经钦羡不已却只能仰望的人。 如今,他依然高高在上,像一个父亲一样抚摸着龙星河的脸庞,像使用一张纸巾一样用龙星河的脸擦干净手上的血,属于龙星河的血。 “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你跟那个警察说了什么?” 跟永远衣冠楚楚的曲江不同,只穿着背心和长裤赤着双足的龙星河正狼狈地跪倒在地上。他浑身汗湿,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捂着腰侧,子弹刚被取出来,纱布已经开始渗血,一滴滴地砸在地板上。但他几乎已经感觉不到痛楚,捂着伤口只是意识消失前还在坚持的一个动作。而此时,他已经不知道那究竟还有何意义,只是本能的坚持。 曲江的嗓音隆隆,仿佛隔着水面传来。 龙星河沉浮在灭顶的热浪之中急促地喘着粗气,他身上烫地厉害,身体在不住地发抖,感觉口干舌燥,感觉很……很空虚。原来这就是发情期?他的意识有片刻清醒,又瞬间被另一个大浪打了下去。 曲江不耐烦了,锃亮的皮鞋隔着龙星河的手指重重地碾压他的伤口。 龙星河发出一声呜咽,但他已经分不清那是痛苦还是快感。 “……我没有。”他意识迷离地拼命摇头,机械重复。“没有……” 没有什么?他已经想不起来。 有人靠近了,然后脖子上又冰凉地刺痛了一下,龙星河再无余力瞬间软倒在地。 像是一个巨浪铺天盖地地袭来,世界陡然一片空白。高热之后是发疯一样的疼痛,这世间所有都是一样的,过犹不及,发情期也是一样。龙星河第一次接触到“欲望”,还没能清楚地分辨出它,就已飞快地进入了痛苦,足以令他精神崩溃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