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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自上而下(感谢有酒就很开心的老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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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例参观了一下刑狱司的衙门,众人七拐八绕走到最里面一间,门吱呀一声由成嘉推开,芈凰点点头,和陈晃一起走进成嘉办公的房。

    “太女,请进。”成嘉有礼说道,亲自将芈凰迎了进去。

    芈凰打量了一下整个房,十分大,南北两面都是黄花梨的大架,堆着一落落的公案件竹简,西边的墙壁上则挂了一副郢都落日图,看年份有点久,不知是何时画的,临窗下是两张太师椅和一张花梨长条案,上面搁着一只精致的青花瓷瓶,里面正插着一丛深紫睡莲开得正艳,十分雅致。

    长案上十分简单,也就是房四宝,然后还有一落落的竹简。

    芈凰看着这房,撇撇嘴。

    物似主人形。

    成嘉和若敖子琰在某种程度上,几乎是两个极端。

    一个奢到极致,一个简到极致。

    成嘉看着芈凰的表情,眸光微微一闪,问道,“太女可是对这房有什么看法?”

    芈凰瞥了眼成嘉,随后摇摇头,“成司败的房自然是好的。”

    成嘉见她忽而皱眉,只能首先示好,让陈晃下去备茶。

    不一会,陈晃端来了茶,芈抽品了一口茶,单刀直入地说明她的来意,“本太女前来的原因,想来成司败也是明白的,如今我们一起调查审理赈灾案。我也不绕圈子,还请成司败说一说赈灾粮食被调换的从前到后众人所说的所有情况。”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成嘉早已经对她一板一眼的工作作风习惯了,颔首道,“是。”

    然后便简单地将赈灾的流程叙述了一遍。

    “公输谨奉命安置流民,会有五城兵马司的人帮助他押运赈灾钱粮到各个郡县,当然他对此事十分上心,都会选择信的过的人去负责押送,这次主要有五座郡县受灾严重,所有队伍是分了五批,一共五万担粮食,和五万银珠,并不算特别多。

    往年如果出现了灾情,分别是荆门城,随城,鼎城,竟陵还有随城。

    为了迅速安置流民,能走水路都走水路更快,今年也是如此,一些走不了水路的,也是尽量赶官道,押运的这一路上,从郢都出发到达各受灾郡县,都极为顺利,但是赈灾的粮食一入了城,就通通发现被调换,银钱还在,十分蹊跷。

    暗中偷换的人,要同时对五批钱粮下手,而且又不被人发觉,只能说手眼通天了。”

    “也许对方早就下手了,只是没有人说罢了。”芈凰忽然打断他的叙述。

    成嘉微微颔首,淡然道,“没错,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或者说所有负责押运的工正府的人都被收买或者胁迫了,只是公输谨一个人不知道罢了。所以等粮食到了受灾的城镇时,灾民发现是粟米壳子替换的大米,就发生暴乱了。”

    他顿了顿,“而且如果不是出了大暴乱,往年估计一直有人在偷换粮食,百姓们吃粟米壳子又没人告发,一些小的动乱早就被压了下去。只是这三年灾害下来,我楚国受灾的群众终于忍不了了,所以矛盾被激化了。”

    “矛盾激化?”

    芈凰微微颦眉,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太女,百姓以食为天,若是连吃的都没有了,活也活不下去了,自然就会造反,正如若敖子农带人辗压流民,流民以死抗争,这都是贵族和平民之间的矛盾。当这个矛盾激化到一定程度,只能以流血冲突来化解时,就晚了。”成嘉解释道。

    芈凰闻言眸里闪过一丝深思,“如此说来,此事看来已经到了不可调节的程序。”

    “也不一定。每个国家内部都有矛盾,只是或大或小罢了。有些矛盾可以自上而下去解决,而有些矛盾如果上无人解决,就会自下而上去解决。所有矛盾总会有解决的方法。”

    “那此次如何解决?”

    芈凰第一次听到这种观点,就连若敖子琰也没有讲过这样一番言论,不禁好奇地问道,“上还是下?”

    “我楚国如今国运正盛,内部虽有矛盾,但还在掌控之中,自然是自上及下去改革。”

    “只是如果这样,大王这边就得有人去担待了,毕竟此案牵扯的范围太广。”成嘉缓缓说道,所以他才一直迟迟没有动手,“论杀头罪的,恐怕都能落一大批的官员的脑袋下来,就连公输谨也有监督不力之罪。”

    “但是这样一批贪腐的官员,一旦落马,我楚国国力将强胜往日十倍!”

    “十倍?”

    “是的,十倍!”成嘉点头。

    芈凰顿了顿,垂下眸子,指尖轻轻地在桌面上敲着,并没有说话。

    成嘉见她忽然沉默,便也不再多言,而是静静地品茶。

    芈凰这一沉默便是足足两刻钟,久到陈晃都怀疑太女是不是睡着了,忍不住斜眼偷窥,反倒是成嘉倒施施然地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丝毫不见尴尬模样。

    快一个时辰之后,芈凰方才大梦初醒一般,猛然地抬起眼看向成嘉:“成司败。”

    成嘉看着她,清浅的一笑:“大人,可是还有什么想要问的?”

    芈凰却道,“成司败”

    成嘉一顿,看着她片刻,方才淡淡一笑,“太女气了,不必如此……。”

    成嘉静静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原本清浅的眸子微微地眯起来,似乎隐约的风雨之色,明暗不定。

    她,到底准备怎么做呢?

    知道这么多人牵涉进去。

    敏锐与大胆、隐忍与率直、刻薄与宽容这些自相矛盾到了极点的东西却全部都在他身上出现了,却仿佛一点都不矛盾。

    公输谨一路皆是笑意,对于公输年今日的表现十分满意。

    尤其他若是真能在治水之上做出成绩,那他公输家的工尹之位算是保住了

    公输府的黑色马车中,公输谨拍着儿子宽厚的肩膀,鼓励道,“好好干,不要给我们司工府丢人!”

    “是,父亲。”

    公输年第一次看见父亲如此和颜悦色的表情,不禁脖子一缩。

    公输谨见此摇头,“胆子大点,你如此胆小,可是当不得事。”

    “嗯嗯,父亲。”公输年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