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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放着不管,十八岁还好,二十八岁呢?三十八岁呢?阿敦总有长大成人的时候,我指的并不仅仅是心智上的成熟,还有谋生手段的掌握。 我实在很难赞同那位院长的教育方式。心怀畏惧随意不触犯法律固然很好,但他同样毁掉了阿敦正常交往乃至生存的能力。就像豢养老虎的驯兽师拔掉虎爪砸碎虎牙,一旦饲主不能再进行投喂,老虎就只有饿死一途。 铤而走险是死,饿死也是死,猛兽觉醒之时的爆发反噬只会因为曾经的压抑愈发猛烈。 “每一则都仔细讲太浪费时间而且你也听不懂,我们来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我举起一根手指:“如何成为我们国家的首相,阿敦你知道吗?” 中岛敦当然摇头:“啊哈哈哈哈,首相什么的,感觉好像很遥远……” “并不是这样呦,这件事几乎涵盖了所有你无法理解的社会潜规则。”我拖过最后一只抱枕抱在怀里拍拍:“首先,你必须是文科生,也就是说治理国家的上层都经过专业训练,至少我们希望是这样。其次,必须是非常好的学校,譬如东京大学,应庆大学,早稻田大学。再次,出身政治世家,简而言之就是爹给力。然后,要有一桩门当户对的婚姻,这代表对外形象。再然后,要进入主流党1派,有一定的工作经验与政绩,并在坚守本派系话语权的前提下左右逢源。最后,你就是首相了。就这么简单。” “专业化、精英化、派系化、价值化,就是社会在一个人身上标注的各种注释。它并不合理,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总之,这个国家在社会各层面都是广泛猜忌与对立的。外有敌对内有派系,大人们在笑容可掬的表象下隐藏的全是别样心思。我这样告诉你并不是让你对社会失望,而是希望你能明白这里面的软性规则从而更好的保护自己,不要像地板上那个一样只会用伤害自己的激烈手段表示抗议。” 阿敦恍然大悟:“所以吹雪姐写给内务省的报告上从来都没有用一个简单句说明一件事情过!” “没错,为了给彼此留下容错空间,这是我保护侦探社的方法。”翻过“政治与社会”这一章内容,我打开下一章“法律基础”:“下一步是学会用文明人的方式解决问题,解决不了再挥拳头。虽然阿敦你的异能力是变成大老虎,但我认为你就是你,是个正常的、即将成年的普通男孩。” 普普通通小老虎好奇的看着我手里那本白底烫金封面的书:“吹雪姐,这本书是哪里来的?前几天还没见过。” “哦,只是你没看见而已,它一直都在。”我摊平这本原本一个字也没有的“文学书”,此刻纸页上密密麻麻全是现行法律条纹:“图书管理员要找一本书很难吗?” 它就藏在我的灵魂深处,作为贡献出灵魂并提供庇护的“封印”,我当然能将其召唤并具现化。 “图书……管理员?”阿敦没听明白,侧头的表情就像苏格拉底弄丢玩具:“吹雪姐你什么时候成了个图书管理员?” 我毫不心痛的忽悠他:“横滨市立图书馆的志愿者管理员,兼职。” 当我从太宰治处得知自己就是“书”的“封印”时就已经意识到,想要通过正常途径取出并顺利使用这本“书”,就只能经由我手。那我不是个图书管理员又是什么? 当然了,如果采取暴力手段攻破封印抢夺或是窃取也不是不行,代价便是管理员的生命,性价比也很低——短暂面世后“书”会再次蛰伏进另一个无知无觉的普通人灵魂深处。一旦混入茫茫人海,再想找到“钥匙”难度将呈几何级飙升。 可以说,每一次“书”被“非法”大规模使用,都会直接造成“封印”死亡。 以一种合理但又荒诞的方式告别人世,就像曾经的我一样。 假如“封印”主动使用“书”代价则相对低得多。譬如改写空难结局,所透支的生命力也就是大病一场的程度。还好武装侦探社自备社医,我不必为可能支付不起的医疗费用忧心忡忡。 阿敦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吹雪姐你好厉害啊,还能去做志愿者,我也想去!图书馆,书一定很多。” 啊……欺骗老实孩子的代价就是——做家长的不得不绞尽脑汁让不可能变为可能。 “等回去打申请试试看,说不定能大家一起去。”我低头将手压在书页上令其显示出想要的内容:“先来看看你眼下就必须熟悉的《侦探从业法》、《未成年人保护法》、《野生动物保护法》,以及相关法典中关于虐待人或动物的内容。” 中岛敦满头黑线:“这是要老虎开口说话吗……” “不,你要替老虎开口说话。”灿烂微笑再次祭出,白发少年打了个哆嗦不敢吐槽了。 为了节约能源降低赌场备用电组的负担,绝大部分客人自行实施用电自律。天色暗淡到不适合后我合上手里的书将其虚化,走到门口拉开门,刚好看到对面中也拽着门把手犹犹豫豫。 “中也你在测试门板强度?” 他这个动作,看上去莫名有些眼熟,竟然和苏格拉底思考猫生时有异曲同工之妙。 橘发青年吓了一跳,可怜的球形门把被他捏成一团废铁:“不要突然发出声音啊!”他收低声线压了下帽檐:“我想问你要不要吃晚饭,还有,多谢那个白发小子让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