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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惠!太太这是您的找零,慢走!” 鱼贩手法娴熟,很快递来一只黑色塑料袋。里面鼓鼓囊囊,凸起出来的部分充满想象空间——被斩断的骨头,还是尾巴?或许是鱼头,当然更可能是分割好的rou块。 “唔……” 血腥气萦绕鼻端久久不散,坂口安吾忍不住捂紧口鼻奔到另一头花池旁干呕了几声。身后有衣物摩挲声赶来,凉凉的手掌抚上额头:“还是不舒服?再去医院住一段时间吧。” “没事,抱歉。” 他摸着额头上的手掌握紧:“不去医院,去医院就见不到你了,我不要去。” “不要离开我好吗?无论在哪里,别留下我一个人。”无法解释偶来的情绪隐隐又有破溃的迹象,他不再顾忌周围偶尔走动的行人自顾自将妻子拉入怀中,呼吸又一次变得急促:“对不起,求你,不要从我身边消失。” “你在说什么呀?我不是,一直……都在你身边吗?” 女人温顺的声音就像是贴在耳后,柑橘的味道似乎掩盖了什么。冷风忽得大作,将路旁堆积的落叶卷上半空,纷纷扬扬洒下的黄叶就像是被风吹散的樱雪。 掌间微凉的手指与怀中瘦消的身形并不是虚幻,坂口安吾强行压下心头难以言喻的惶恐,松开手勉强皱眉笑道:“抱歉,我大概是糊涂了,回家吧?” “嗯,好,回家。”她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一句“回家”就哄得人展眉开颜,看得他胸口一疼:“今后我再也不加班了,一到时间就回家,好不好?” “每天都会带一支花回来给你,对你说我爱你。如果你愿意我们就生个宝宝,当然,不愿意就算了。”絮絮叨叨描述着对未来的期待,她认真的走在身边安静倾听。 侧头一再确认她的身影,高悬起来的心逐渐回落。 再次返回他们婚后一直居住的平层小公寓,坂口安吾高高兴兴赖进厨房转来转去硬要帮忙。也许是看他状态比之前好了太多,坂口吹雪指了门口不妨碍活动的地方给他:“你去坐在那里收拾蔬菜,等下就要用到哦!” 自动将剥蒜皮这种事脑补为重要工作,某人拿出最严肃的姿态如临大敌般小心翼翼清理各种蔬菜。不要去看被摧残得坑坑洼洼的外皮大概能对他的工作表示“赞赏”。 “清理干净的蔬菜过水清洗,然后切成大小相等的块。” 恰到好处的提示及时传来,不至于让他坐在原地走神。 “好的,切成什么形状?”坂口安吾提着菜刀比划来比划去,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比较好。 并肩站在一侧的长发女人盯着锅子里“滋啦滋啦”翻白卷曲的鱼rou回应:“你能切出几种形状?随意。” 形状什么的确实不重要,关键是大小统一才不会有生有熟。 黄昏时晚饭上桌,一锅炖鱼、蔬菜、还有米饭。温馨又家常,宁静平和的味道充斥在不大的客厅中。 饭后他抢着要洗碗,放了一水槽水挤上几滴洗涤剂,锅碗瓢盆被小心擦拭冲刷,静置在碗架上等着再被擦干塞进消毒柜。家里不是没有洗碗机,可惜此前没怎么进过厨房的人根本不知道这玩意在哪儿,就算找到了他也不会使用,还不如手动看上去既有诚意又洗得干净。 “呼……还好没有打碎餐具。” 坂口先生长出一口悬了半天的气,看着排得整整齐齐的碗筷超有成就感。 看来他可以考虑发展一下关于烹饪的新爱好,就像曾经吐槽朋友的那样……嗯? ——我吐槽谁来着? “XX君就不能在XX之外发展些有益身心的爱好吗?比如说运动,学术,或是烹饪,啊不,这个还是算了。” 灯光昏黄的柚木吧台另一侧坐着谁和谁? 那个黑发少年回答了什么? “啪啦……!” 手里的汤匙滑落在地摔得粉碎,他的妻子闻声而来:“安吾,手没事吧?” “啊!”他像是被吓到一样瞳孔放大用力喘息:“不,抱歉,对不起,我……” “不要动。”她低头走进厨房在他面前蹲下,将摔碎的汤匙碎片捡起来摆在掌心:“当心受伤。” 大片的碎块很快就被清理干净,剩下碎屑统统扫进垃圾桶:“好了。你想看书,还是做什么?散步?” 求生欲告诉他该选留在家里看书,顺从直觉回答后得到妻子温柔的碰触。她走得很近,几乎靠在他身上,微凉的橘子味下好像掩盖着寒冰:“那就去看书吧,一起看你下午挑出来的那本。” 两个人共同看一本哲学书,这简直就是个天才般的灾难主意。但是他不敢拒绝,昏暗光线下妻子的脸颊过分苍白,甚至隐约笼罩着一层不详的青灰色。 又害怕,又不愿离开,固执的徘徊在行动轨迹交叠最多的地方。 “吹雪……我之前……”究竟得了什么病? 更改已经贴在唇边的话,他勉强笑着问:“眼镜拜托给哪家店了?有点记不清楚。” “还是原来的地方,配好后会直接送上门,不放心想去看看么?还是看不清楚让你有些焦虑?” 她从书架上取了本书下来:“没关系,我读给你听。等会儿别忘了吃药。” “好。”没有眼镜他只能看见近距离内的人或物,连独自出门也做不到。 妻子取出书坐在身旁,顺着书签标记缓缓朗读。那些深邃的思想他一概没有听进去,满脑子都是她近在眼前的模样。就像误以为自己踩中陷阱的动物那样,在她的声音里经历了慌乱恐惧心情逐渐恢复平静,再次不得不确认这只是和平时没什么区别的普通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