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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的灯火流光,回廊之上的千影交叠,映在他的眉目间黛色重重。 东院之内的花影扶疏,他的卧房里亮着灯,推门进去时那道趴在桌上的小身影猛地抬起了头,一双眼睛在烛火下,闪闪烁烁,亮的灼人眼目。 “督主。”纪川几步迎过来,笑的满脸讨好。 紧蹙的眉头莫名的松了开,陆长恭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淡笑没有讲话。 纪川异常殷切的倒上茶,又端来蜜饯,而后立在他身侧,忐忑的偷眼看他。 水太凉,茶叶未开,陆长恭啜了一口,苦涩在舌,听纪川小心翼翼的问:“好喝吗?” 陆长恭看她。 她殷切的笑,“我特意学的,督主觉得怎么样?” 没有答话,陆长恭放下茶盏,对她道:“过来阿川。” 纪川上前,听他言语温软的道:“阿川,你收拾一下,今夜就离开京都。” 一瞬抬头,纪川噗的单膝跪地,“纪川知错。” 伸手来扶她,她却一把抓住陆长恭的衣袖,蹙眉道:“督主要打要罚我都不叫屈一声,但我不走!” 陆长恭叹了气,扶她起来,“并非是要赶你走,只是有件事要你出京去办,即刻便要动身。” 纪川将信将疑,“什么事?” “出了京都有人会告诉你。”陆长恭取来狐裘外袍,替她穿上,细细系好衣带,道:“马车在外等着,你即刻便去。”又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再没有我的命令之前不准回京,明白吗?” 纪川点头。 他将她的发带束好,又温声道:“将青娘一同带走吧,有她照料你,我好放心。” 第10章 九 马车早便备好在外,没有惊动人,只有两个随从车夫和青娘,沈环溪等在车旁向青娘吩咐着什么。 陆长恭将大刀负在她身后,扶她上车。 纪川却在进马车时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灯影绰绰的东厂,欲言又止。 “怎么了?”陆长恭将她的碎发捋到耳后。 纪川犹豫片刻,终是道:“督主,你跟顾小楼说一声。”又忙对沈环溪补道:“对了,他被捅了一刀,快死了一样。” 沈环溪面色一沉,陆长恭先道:“这些你不必担心,我会去同小楼说的。”示意青娘扶她入车,亲自掩上帘子。 黑绒缎的帘幔,掩下密不透风,陆长恭负袖退开,马车第一鞭落下的瞬间,忽又不安心的开口,“阿川。” “在!”纪川挑开帘幔猛地跃下马车,几步到他面前,“督主。” 小小的身子,黑白分明的眼睛,她仰着面看陆长恭,在这没有星月的暗夜里那双眼睛发光发亮,让他一瞬就软了心肠,伸手轻揉她的发,吐出一口气淡笑,“小心些,等事情处理妥当便接你回来。” 夜色沉沉如许,极远的天际有一零星的薄光,阴云之下的弯月。 一辆马车披夜疾行,一路直往城门而去。 陆长恭立在府外,瞧着夜色吞没,连马蹄声都远的听不见,才转身回府。 门童刚要关门,他忽道:“开着吧,等会儿有贵客临门。” 门童维诺应是,瞧他一路往议事厅去了,禁不住挠头,“大晚上的谁还来啊……”话音未落,街道之外一阵马蹄声哒哒而来。 禁不住诧异的奔出府外,看到一行锦衣卫前后簇拥着一锦衣少年打马而来,溜风一阵便已然勒马眼前。 锦衣卫当先下马,护了锦衣少年落地,直往府里来。 门童慌忙上前拦下,道:“请问小公子是……” “滚开!”锦衣少年一马鞭抽在他面上,横冲直撞的闯进门,“叫陆长恭滚出来!” 府中忽然掌起一廊华灯,煌煌如白日,映亮锦衣公子怒不可遏的眉眼,清水瓜子的小脸,五官生的极好看,一双眼睛掩在小扇子似地眉睫下,扑扇的透出魅魅黑的眸子,玲珑剔透。 却正是先前一品楼里吃了亏的锦衣小公子。 东厂值夜的卫队蜂拥而来,沈环溪打回廊下走来,一壁喝止卫队退开,近前撩袍跪拜,“微臣叩见圣上。” 眉眼都未下瞧一分,锦衣小公子攥着马鞭打量着四周,蹙眉道:“陆长恭呢?” “回圣上,督主身体抱恙,想是先歇下了。”沈环溪垂目道。 “抱恙?”锦衣小公子眉眼轻转,直勾勾的盯着他,“先前在一品楼里百般阻挠,强行护送朕回宫的时候怎么没瞧出来啊?” “微臣不敢。”沈环溪略微俯首。 他一脚踹开往里闯,一壁大喊:“陆长恭,你好大的胆子!给朕滚出来!” 回廊下烟罗纱帐灯忽然一晃,有一折人影打等下缓步而来,未见人面,便听人轻笑,“不知圣驾突临,臣惶恐。” 灯火一明,陆长恭缓步下了回廊,俯身行礼,“臣接驾来迟,请圣上恕罪。” 锦衣公子冷哼一声,掀起卷长的眉睫看他,将马鞭一下一落的敲在手心,“陆长恭,把人交出来。” 陆长恭俯身轻笑,“臣愚钝,不明白圣上要找什么人?” “是吗?”小公子眉眼溜溜的转在他身上,啪的攥紧了鞭子,“朕看你是不想交吧!” “臣真的不知圣上要臣交何人。” “陆长恭!”小公子气的跳脚喝道:“不要逼朕亲自动手掀了这东厂!让那混蛋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