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章 扑朔
“下次!” 那女子今rì穿一身雪白sè的武士服,更显得腰细腿长,英气逼人,只是俏面上表情太冷,叫人亲近不得。丢下这两个字,她便策马离去,只留下憋到内伤的陈恪:‘什么叫‘下次’?’ “官人,别理她,来我们瓦子巷的男人多了,却还没有被浑家抓回去的呢。”那jì女看看陈恪手里的一包银子,两眼发亮道。 “靠,瓦子巷,半掩门!”陈恪恍然大悟,原来是京城大名鼎鼎的大众风月场所,不禁苦笑道:“大白天的就开张,大姐你也太敬业了。” “官人莫要看轻了奴家,奴家可是瓦子巷的行首,花名‘白玉兔’。”jì女骄傲的挺挺胸,咯咯笑道:“这不是看着官人高大威猛,鼻梁高挺,这才一时心痒,大白天临时加个班么。” “真是受宠若惊,改天再领教大姐的绝活。”陈恪把那包银子随手丢给她,背着手郁闷的回家了。 回到家里,他自然不会把这段糗事宣扬出来。等到晚上,兄弟几个玩完了回来时,陈恪便把打算一说,兄弟几个自然是要同去的。 于是跟陈希亮扯了个谎,说是去京郊游玩,他们都是野惯了的,小亮哥自然不会在意,只叫他们痛快玩几rì,好收收心学习了。 第二天出发之前,欧阳发突然到了,对陈恪说欧阳修叫他过去一趟。 这么早来叫自己,肯定是有急事的,陈恪便让他们在家等自己,跟着欧阳发去了银梁桥。 到了府上,欧阳修把他拉进房,劈头就道:“昨天又有人反对六塔河。” “谁?” “司天监的两名司天官。”欧阳修目光怪怪道:“他们上奏章说,‘国家不当穿河于北方,致圣体不安。’” 宋代的司天监,虽然官不大,也没什么权力,说出话的威力却不小,因为他们是负责跟老天爷沟通的。比如rì食啦、彗星啦,他们都有权jǐng告皇上,这是出了小人了、或者你有失君德啦之类的……这要放在后世,当然没人信。 可在帝制时代,不管你心里信不信,表面上都必须信。因为皇帝统治的神圣xìng,来自于他上天之子的身份。天子,当然得听他爹的,而他爹什么意,全凭司天官来解读。 这次他们说六塔河在开封之北,帝王坐北朝南,在堪舆学上说,这相当于在皇帝头上动土…… ~~~~~~~~~~~~~~~~~~~~~~~~~~~~~~~ “官家什么反应?” “官家……唉……”欧阳修郁闷道:“实话说,自从痊愈后,官家一直临朝渊默,一语不发,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那文相公呢?”陈恪知道,六塔河工程的最大支持者,就是文彦博。文彦博因为贝州平乱骤贵,又因为贿赂张贵妃的蜀锦事件遭贬。他深知自己根基浅薄,此番卷土重来,正要用此千秋之功,来坐稳大宋宰相的位子。 “文相公当场就驳斥说,六塔河在汴京东北方向,根本不是正北,两个司天官就算不是存心捣鬼,也是严重渎职,当斩!” “两个司天官当时冷汗就下来了,他们也没想到,文相公能当场抓住他们的漏洞。”欧阳修接着道:“朝臣们这事也反应过来,纷纷声讨两个司天官僭言不轨!不过倒也不是一边倒,也有人指出,官家上一次莫名其妙发病,正赶上景佑元年黄河决口。这次挖修六塔河,官家又一次发病,可见绝对不是巧合。” 这是真的,景佑元年八月,刚刚亲政、年轻力壮的赵祯突然昏倒,人事不知、长达数天,且所有御医都诊断不出病因,与这次情况十分类似。而几乎是同时,黄河在横陇决口,滔天的大水,使百万人流离失所,造成了极大的损失,令所有人都记忆犹新。 之后十几年里,赵祯一直没有发病,直到今年正月初一。现在有人将其,与六塔河联系起来,这让赵祯不由眉头紧皱。 “昨天过午,官家有旨意出来,令皇亲、御史、水臣、司天官、再次勘察六塔河,确定到底有没有妨碍。”欧阳修叹口气道:“队伍明天就该出发了。” “皇亲是谁?”陈恪问道。 “汝南郡王、知大宗正寺赵允让,也是赵宗实的父亲……”欧阳修顿一下道:“这个比较蹊跷,汝南郡王身体不好,这种出京之事,一般都是由北海郡王、判大宗正寺赵允弼效劳的的。” “有意呵。”陈恪轻笑道:“这可是个苦差啊……” “官家的心意,还是不要忘揣。”欧阳修捻须道:“这件事越来越复杂了,老夫反倒踯躅起来。” “怎么讲?” “两个司天官不过是小喽啰,胆敢对国政大放厥词,必然有人在背后撑腰。”欧阳修面露不齿道:“最爱耍这种手段的,就是贾子明。” “必然的……”陈恪点点头。子明是贾昌朝的字,贾昌朝属于欧阳修的前辈大佬了,资历高的很,在庆历年间就当上了宰相。然而庆历新政开始后,他便被范仲淹、欧阳修赶出朝廷,也就在那时,他跟庆历党人结成了冤家。 如今他是以参知政事判大名府、兼河北安抚使,地方上的第一高官,依然是官家十分倚重的大臣。最重要的是,在‘河入六塔法’确定前,他的‘回归旧道法’,是呼声最高的。 如果能采用他的方法,回河成功的话,贾昌朝将立刻获得足够的声望,重登宰执之位。所以他对六塔河方案,简直恨之入骨。这次官家生病,终于让他找到机会发难了。 “他们本就怀疑,老夫跟贾子明同流合污,”欧阳修叹口气道:“三郎,不瞒你说,这次贾子明跟老夫想到一起去了,我也想用yīn阳说事。这时候我再上本,肯定会被视为叛徒,只怕要火上浇油了。”欧阳修是有德君子,这时候让他去跟政敌,一同与昔rì的盟友作对,心里自然不会好过。 “老师……”陈恪也叹了口气,道:“你不是教导过学生,要对事不对人么?” “不错。”欧阳修点点头,再叹一声道:“跟数十州县百姓的安危比起来,老夫这点虚名,算得了什么?” “老师,你觉胜算大么?” “不大。”欧阳修断然道:“论起智谋来,文相公当世无匹。何况,富相公也支持他,两位宰相同心协力,基本上便没什么悬念了。”顿一下,他抖擞jīng神道:“但这些事,我们总要做的!不做,就一点希望都没有!” “是。”陈恪重重点头。 ~~~~~~~~~~~~~~~~~~~~~~~~~~~~~~~~~~~~~~~~ 五天后,陈恪从六塔河转会,未及洗净身上的泥土,便去郡王府找赵宗绩。 赵宗绩早就翘首以盼了,两人便在他的房中,推敲了整整一天,炮制出了一份十三页的奏本。 终于忙完了,两人长舒一口气,赵宗绩却又苦笑道:“朝廷派我王叔,率十几人的团队去调查,估计不rì也就转回了。只怕咱们这个,用处不大。” “……”陈恪这几天,已经彻底想清楚了:“庙堂之争,非咱们能左右的。你我只要尽力就好!”他竖起食指道:“最低限度,要保证堤上军民的安全,要提前下游州县的百姓,官家是仁君,仁者爱人,你抓住这一点,能做到,就功德无量了!” “嗯。”赵宗绩点点头,突然听到有敲门声,接着听侍女道:“公子,郡主来了。” “哦……”赵宗绩将奏章一收,有些意外道:“meimei怎么来了?” 便见个面莹如玉,国sè天香的宫装女子,提着个食盒。出现在两人面前,看到陈恪也在,她玉容微微晕红,款款一福,这才对兄长道:“方才做了些点心,给哥哥送过来。” “仲方兄,这是我meimei湘儿。”赵宗绩为两人介绍道:“湘儿,这位是……是那个……‘脱布衫’。” “那次的事情,多有得罪,望郡主海涵。”陈恪自然认识这女子,不正是那次被自己劫持的小郡主么?只是三年不见,小郡主长成大郡主,不仅仅是长高了哦…… “三郎哥哥救父义举,小妹不胜感动,些许误会,不算什么,”那郡主款款福一福,柔声道:“既然哥哥们有事,妹子就不打搅了。” “恭送郡主。”见她这般端庄,陈恪也跟着拘束起来。 “三郎哥哥太气了。”郡主又福一福。 “不气,应该的。”陈恪再抱拳道:“郡主再见……” “三郎哥哥再见。”郡主再福一福。 “虽说礼多人不怪,”最终是赵宗绩受不了了,撵人道:“也不用这么气。” “哥哥,莫取笑我……”郡主微微脸红,这才退了出去。 待她离去后,赵宗绩马上把食盒打开,笑道:“快来尝尝我meimei的手艺,她做的面点,可不比那些老字号差。”说着轻咦一声道:“怎么都是双份儿,难不成知道我有人?” 分割 修空调的来了,祈祷能修好,阿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