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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思考的过程中,薛沛注意到,林如海一直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自己,这让薛沛想不明白:林如海是巡盐御史,算是替皇帝明面上掌管钱袋子的人。自己从不做皇商之后,与他再无往来,这位今日除了替杜知府掏银子外,这么盯着自己做什么? 想不明白的事情,自然要放上一放才稳妥,薛沛向杜知府道:“薛沛虽然只是一介草民,可是为圣人分忧,替百姓解难之心,还是有的。请知府大人放心,草民回去就盘查粮仓,再给知府大人一个数目。”我家的粮食太多,得回去盘一盘才知道具体数目行不行? “如此就多谢薛老爷了。”杜知府听薛沛答应出粮,心里一块大石头放下了一半:这几年薛沛交税从不拖延,身为知府还是感他这个情的。他觉得薛沛即说出回去盘粮食,那么拿出来的不会太少,所以说话很客气。 林如海突然开口道:“虽然现在传来的,还只是西北有灾情。可是天时不好已是必然,夏收还得三个月才开镰,中原腹地的收成,能有往年的八成就不错,这米粮只怕还会涨价。不知道薛老爷手里的稻谷,做价几何?” 薛沛听后笑道:“刚才薛沛已经说过,我本有心替圣人分忧、为百姓解难。按说该将手里存米,都捐出来赈灾才对。只是当着两位大人,薛沛就明人不说暗话了。” 停了一下薛沛接着道:“哪怕两位大人觉得薛沛小人之心,可是薛沛是经过大难的人,再不敢惹了别人的眼。为怕金陵城里的富户们难做或是记恨于我,不得不少少收些银子。” 杜知府与林如海对视一下,两个人都听明白了薛沛的顾虑:这一次征米,光是薛沛一人手里的存粮,肯定是不够用的。其他富户那里肯定也会征收。若是薛沛捐米,其他人是要银子还是不要银子? 若是不要银子,富户们不敢记恨朝庭,可是头一个带头捐米的薛沛,一定会成为他们发泄不满的对象。 依旧是林如海开口:“现在京中米价,就卖到一两八分一石。江南产米,可是现在青黄不接,市面上的米一两五、六分银子也是要的。薛老爷还是定下能卖的稻米数目和每担的价格,海也好提前准备好银子。”你还是说个数目吧。 薛沛听了认同的点点头,装成默算的样子,停了片刻道:“草民可以挤出十万石稻米,作价一两一石便可。”这是他心里算过,在别人眼里自己能拿得出最多的米。 杜知府二人在薛沛来前也是算过他手里可能存着的稻米,觉得薛沛能拿出八万石来,先运过去就可解西北的燃眉之急,剩下的完全可以再向别的地主慢慢征收。两人已经商定,哪怕是薛沛要按着市价卖,他手里的粮食也必须拿下来。 谁知薛沛一开口就是十万担,比他们估计的足足多出两万石来。这何止是雪中送炭,分明是救民于倒悬。而且人家薛沛,还是以低于市价近三成的价格发卖,别说赚银子了,恐怕还要亏些。 算清楚的杜知府与林如海对视一眼,无不动容。 林如海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着薛沛深施一礼:“薛兄如此深明大义,海在这里替西北百姓多谢薛兄。替江南官员多谢薛兄。”有了这批粮,官员们征收粮食的任务也好完成多了。 自己从薛老爷突然晋升为薛兄,薛沛面上很是激动,他不敢真的受林如海这一礼,忙不迭的起身让过,却没躲过同样起身向他施礼的杜知府。薛沛回礼不迭,口称折杀草民。 见他如此谦逊,林如海与杜知府两个更觉亲近不少。薛沛觉得自己不能白受了两位父母官的礼,向二人道: “虽然现在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不过草民桑基鱼溏内的鱼,倒是还剩下了些。本是要留着供城内各大酒楼使用,草民回去就让人起了。这鱼rou虽不多,好歹算是个荤腥。草民这鱼都是顺手在鱼溏里养的,没费什么功夫,所以可以把剩下的鱼都捐出来,不用费银,以助西北灾民渡厄。” 不等杜知府二人再次感谢,薛沛接着说道:“还有草民在庄子上,开了织绸缎的工坊,现在还有二千匹绸缎可以用来给灾民缝件衣裳。若是两位大人觉得绸缎不耐磨,不适合给灾民穿用,也可用来换成其他的布匹,总是草民的一片心意。” 林如海与杜知府都已经不知道应该如何感谢薛沛才好,两人又想向他行礼,薛沛连忙让过,开玩笑道:“两位大人想必知道草民的庄子上的产出有限,实实除了这三样再拿不出什么来了。两位大人再行礼,草民只好把自己捐出去了。”说的杜知府与林如海两个都笑了起来。 议定后薛沛便要回庄子里清点存粮,还得安排人起鱼,起身向两位大人告辞。不想林如海向着杜知府道:“杜兄,我这里有两句话想与薛兄私下说说,不知方便不方便。” 巡盐御史与知府虽无统属关系,可是比知府足足高出三级,林如海开口要说私事,杜知府自是识趣的自己向外便走,说是要去安排人与薛沛一起回庄子,能早一日将粮运走,灾民也可早一日得救。 等杜知府走后,林如海好似十分为难,有一会儿没开口。薛沛倒不着急,他又没贩私盐,并不怕与巡盐御史独处,正好刚才说的口渴,自己端起茶来喝。趁着这个时间,暗里观察着薛沛的林如海,对他的坦荡很是满意,觉得自己的怀疑实在没有来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