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杨潇xiele气,松开钳制住野猫的手,下一秒猫就蹿得没影了。 他站起来拍拍手,说:“外面好冷,我先进去了,你俩也别待太久,小心感冒。” 他一走,原地又只剩两人,连安静都被放大了好几倍。 猫温顺地躺在地上,任他俩摸来摸去,时不时喵呜一声,表示自己很舒服。 酒吧门前是一条宽敞的马路,偶尔有车辆飞速驶过,声音近了又远。 江景忽然问道:“地面那么凉,它不冷吗?” “猫的皮毛很厚,现在还不到冬天,不会冷的。”季殊容说。 “哦。”江景恍然应了一声,而后疑惑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养过猫吗?” 季殊容笑了笑:“就算不养猫,多看点书也会知道的。” 江景没注意到他巧妙地避开了这个问题,不满道:“你是在说我看书少?” 虽然这确实是个事实。 江景忿忿地哼了一声。 季殊容的手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他活动了一下手指,说:“没有说你看书少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我看过这种书。” 江景揉了几把猫咪的头,顺口问道:“那你还看过什么书啊?” “那就多了。”季殊容说:“我上学时最喜欢偷着看课外书了,该看的不该看的基本都看过。” “什么是不该看的?” 季殊容话音一顿,看向他说:“你想看吗?” 江景的脑子大概被冻木了,现在才反应过来,摸摸鼻子咳了一声说:“不想。” “是不想还是看过?”季殊容毫不客气地拆穿他,笑道:“没什么不好意思,谁青春期的时候不好奇。” 他这么一说,江景还真好奇了,凑过去小声问道:“那你看的都是什么啊?” 季殊容笑笑:“我看的应该跟你不太一样。” 江景哪肯放过他,不依不饶道:“快说,说不定是我没看过的呢。” 你还真没看过。季殊容神色有些微妙,抿唇想了想说:“很早之前看的,名字都忘了。” 一听就是在敷衍,江景顿时没了兴趣。 蹲在外面的时间太长,脚麻了不说,浑身上下都冻成了冰棍。江景实在受不了,吸着气站起来,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进去吧,外面太冷了。” “等一下。”季殊容说。 他把猫抱到垃圾桶后面的草丛里,那里有一张薄毯,一半铺着一半盖着,猫听话地蜷缩在里面,察觉他们要走,软软地叫了一声。 季殊容温柔地摸摸它的头:“明天再来看你,不要乱跑。” 江景反而又舍不得走了,重新蹲下来看着野猫,对季殊容说:“它自己在这能行吗?要不把它带进去?” “带到哪?”季殊容明白过来,笑着看向他:“酒吧么?恐怕不行。杨潇会同意,客人可不一定同意,人又多又吵,说不定会吓到它。” 草丛没有建筑物的遮蔽,一片空旷,月光无声落在地上,季殊容看向他的眸里像是盛了一泓清水,倒映出他的身影。 “哦,那就在这吧。”江景眨了眨眼,忘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 季殊容站起来拍拍手,说:“走吧。” 垃圾桶旁气味刺鼻,两人不由地加快脚步,江景跟在季殊容身后,垂眸看着他冻得有些发红的手,莫名想起刚才两人手指相贴的画面。 季殊容长腿一迈上了台阶,伸手拉开玻璃门。 进去之前,江景忽然回头看了一眼。 外面夜空低垂,寥寥几颗星星挂在上面,唯有月亮周围满是柔和的光晕。一辆车不知道从哪条小巷驶过,骤然响起的喇叭声打破寂静。 江景心里一跳,蓦然回神。 身后季殊容的声音传来:“看什么呢?” “没什么。”江景神色如常地关上门。 明明跟往常没什么区别,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今晚的月色格外美。 第19章 病情 酒吧的营业时间一直持续到凌晨,考虑到江景第二天还要上学,十点左右杨潇就提醒他该回去了。 江景把托盘放在桌子上,脱下身上的工作服。他在这待了整整一天,身上都染上了酒味。 杨潇加了他好友,把钱转过去,说:“别忘了收款哈。” 江景正在整理衣领,卫衣后面有个帽子,怎么弄都不舒服,他烦躁地一拽,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帽子接着被轻轻扯了几下,终于舒服了。 季殊容自然而然地拍拍他的肩,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江景摸摸脖子,打开手机说:“叫个网约车就行。” 季殊容也没强求:“那送你到门口。” 网约车来得速度很快,掀起的冷气吹得江景双眼微眯,他转身看了看,季殊容仍旧站在门口,隔着几步远的距离静静地看着他。 “走了啊。”江景朝他挥挥手。 “明天见。”季殊容说。 江景拉开车门坐进去,很快就消失在街道尽头。 季殊容收回目光,转身回去。 杨潇靠在吧台旁抽烟,见他过来递上一支,没想到被摆手拒绝了。 “戒了。”季殊容随意道。 “戒了??”杨潇夹住烟,吐了口烟雾,面露意外:“为啥啊?” 季殊容站在他身旁,后背靠着桌边,是一个十分放松的姿势,坦然道:“失眠更严重了,医生说最好戒烟。” 杨潇神情一肃,担忧道:“怎么会更严重啊?不是说已经好多了吗?” “时好时坏。”季殊容看着眼前的灯红酒绿,嘴角始终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又是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杨潇跟他认识这么久,算是深刻领会了皇上不急太监急这句话的内涵,叹了口气了然道:“所以你今天是去看医生了?” “嗯。”季殊容漫不经心地点头。 杨潇掐灭烟,怕二手烟也会加重他的病情,斟酌半晌开口道:“你不会再做出什么……不太理智的事吧?” 震天响的音乐传遍各个角落,喝得酩酊大醉的人们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哪里都是一副热闹的景象。这处却像是被透明屏障笼罩起来,一片安静。 过了很久,季殊容才说:“应该不会。” 杨潇一口气正要松下来,猛地卡在喉咙,差点憋死自己。 他一脸难以置信道:“等等,什么叫应该不会??” 季殊容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徒留杨潇一个人在原地崩溃。 他的车停在酒吧后门,绕过去的时候季殊容又去看了眼野猫。 猫已经睡了,身上的毯子落在地上。季殊容重新帮她盖上,忽然笑了一下。 他想起昨晚江景睡觉也是这样,被子刚盖上就一脚踢掉,逼得他又翻出一张被子,总算牢牢压住了江景。 小朋友好像习惯裸睡,穿着衣服就直哼哼,季殊容无奈帮他脱了上衣,裤子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按理说都是同性用不着避讳什么,不过他喜欢的是男人,总得避嫌。 不久前江景一脸认真地问他喜欢看什么书,季殊容本想直接告诉他,又觉得这个年纪的少年感情经验尚未成熟,怕会吓到他。 猫的尾巴轻轻甩了一下,季殊容收回思绪,悄无声息地走了。 开车回去的路上他放了一首“秋日私语”,音量不高,曲调舒缓,适合缓解疲劳。 医生曾推荐他用“音乐疗法”治疗失眠,这个方法对别人或许有用,但对季殊容来说,听钢琴曲睡觉还不如不睡。 医生听完原委,无可奈何道:“那你就只能接受药物治疗和心理治疗,安眠药可以缓解病情,但也会带来副作用,为了你的身体着想,我还是建议你……” “不用。”季殊容打断他的话,“安眠药就很好,我只是不想一直坐到天亮而已。” 刚开始吃安眠药的时候确实很管用,只要躺在床上就会毫无知觉地睡过去,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安眠药对他也失去了功效。 他其实并不讨厌失眠,而是抵触闭上眼之后,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的画面。 那些场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折磨他,让他从一开始的恐惧到后来的坦然,原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放下,没想到医生告诉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你从未真正走出去。” “那我需要做什么?”墙壁雪白的咨询室里,季殊容一脸平静地问。 医生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从医数十年,却从未碰见过季殊容这样的病人。他叹了口气说:“孩子,告诉我,你是真的想治好这病吗?” 季殊容神色不变,淡淡道:“您知道答案不是吗?” 医生搓了搓满是皱纹的手,语气有些无奈:“你不在乎自己,这我看得出来。但是孩子,你还这么年轻,未来很有很长,你会遇见更多更好的人,为什么要把自己困在过去呢?” “你的朋友都很关心你,他们来找过我很多次,请求我务必治好你的病。所以就算是为了他们,也不要放弃好吗?” 不同于一般病人的正襟危坐,季殊容两腿交叠,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看上去很是悠闲,他笑了笑说:“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啊,我的病还没严重到那个地步,您多虑了。” 哪有多虑,分明是你不肯承认。医生摘了眼镜揉揉眉心,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说:“安眠药不能加量,可以换一种试试,另外你的生活习惯也需要改,刚才你进来的时候身上带着烟味,以后尽量不要抽烟。” 季殊容点了下头:“可以。” “戒不掉的话,可以先吃这个。”医生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棒棒糖,递到他面前。 用棒棒糖代替烟?季殊容觉得有点好笑,伸手接过:“谢谢。” 医生接着说:“如果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事让你感到开心放松,可以多花些时间在上面。” 季殊容不知道想到什么,嘴唇一勾:“好的。” 医生没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直接道:“就是你刚才想到的这个人,平常多和他在一起,对你的病情会有帮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