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
倒是王芸娘,本是面如死灰,这会儿却仿佛又活了过来,挣扎着道: “你们,都听见了吧?我早说过,阿开,他是,容府少主!” 又眼巴巴的瞧着霁云: “阿开,他们欺负我,和孩子,你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哎哟——” “我容府会有这么不成器的少主?”容清韵本来有些狐疑,这会儿却又气恼无比,逼视着霁云道,“说,你手里的印信,是不是偷来的?” 容府少主的话,会这么没有脑子,和那样一个论辈分也要叫一声小姑妈的贱人搅成一团? “怎么会——”霁云无奈,只得解释,“这乃是爹爹亲手交给我的。姑母您想,我若是骗子,都这会儿子了,还不赶紧跑?还留在这里等爹爹凯旋拿我祭刀吗?至于那女子,您休听她一片胡言,不管她怀孕是真是假,却都绝不会和我有一丝关系!” “阿开——你怎么这般说话!”王芸娘神情惊恐,“我腹里的孩儿明明是你的,你不是说等表哥回来,就会娶我吗?你还说这些年你流浪在外,绝不叫我们的孩儿也承受你这些年没有父亲照顾的苦楚——你还说表哥欠你良多,别说是娶我,便是天上的星星,只要你开口,表哥都会给你摘下来!” “要星星我阿弟也会给你摘?”容清韵狠狠的啐了一口,“我呸!” 且不说阿弟自来性子清冷,少有所求,便是平时和人相处,也从来都是端肃凝然,冷静自持,怎么可能生出这般放荡无形的孩儿来?还有那容府私印,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当初爹爹有多宠爱阿弟,可饶是如此,也是临终时才迫不得已把家主印信传了阿弟 。 而现在,阿弟正当盛年,又是功勋卓著,别说这少年不是阿弟亲子,即便是,阿弟也定然在他成年后,才会把私印给他,怎么肯能现在就把这么重要的物事交给一个半大少年? “胆敢偷窃容府私印,又冒充阿弟亲子,坏我容府名声,还想让我阿弟给你摘星星摘月亮?我看,你还是去牢里做梦吧!” 一把拉开门,却是木偶一样,僵立在门口。 却是房间外,正站着一个一身白袍,外罩金甲,虽是一身风尘,却无论如何也掩不去满身风雅的高华男子。 “大姐,你错了,”容文翰眉梢眼角是怎么也掩不住的喜悦,眼睛掠过众人,最后定在霁云身上,“只要阿弟能做到,云儿要星星,我会给她星星,要月亮,我便会为她摘月,我家云儿,值得最好的!” 就只是,自己的宝贝云儿太懂事了,自己只怕可以给她的,太少! “爹——”霁云仿佛傻了一样,眼里除了爹爹,再也没有其他人,想要跑过去,脚下却有千斤重,竟是无论如何迈不动一步,“我是在,做梦吗?” 容文翰大步上前,张开双臂就把女儿拢在了怀里: “云儿,不是梦,是爹,真的回来了。有爹在,绝不叫任何人欺侮了你去。” 100 第一世女(三) “爷,真的是爷回来了——” 一旁的容福呆呆地瞧着身上多了几分沧桑的容文翰,顿时喜极而泣。 “阿弟——”容清韵也懵了,上前一步怔怔的瞧着容文翰,忽然拿手绢掩了面呜咽起来—— 虽然两人并非嫡亲姐弟,却是自来感情亲厚,乍然见到离家三年之久的容文翰,感情再也无法自已。 容文翰轻轻拍了下容清韵的背,然后缓缓转身,冲着太夫人跪了下来: “母亲,儿子回来了,给您,请安。” “云儿见过祖母。”霁云也很麻溜的跟着跪下,声音脆脆的大声道。 看到跪在膝下的儿孙,太夫人不停拭泪:“好孩子,没想到,我老婆子还有这福气,又有儿子,又有孙子,还俱是这般孝顺,起来,你们快起来——” 说着,一把拉起霁云,搂到自己怀里,怎么瞧也瞧不够 。 这般美满时候,却偏有人要大煞风景。 看到霁云这么受宠,那边王芸娘欢喜的什么似的,一想到自己很快就会成为容府少夫人,甚至小腹间传来的阵阵疼痛,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阿开,阿开——” 那边娇嗲的嗓音,刺激的霁云浑身一颤,鸡皮疙瘩顿时掉了一地。 容文翰随着众人的眼睛看过去,待看到瘫在地上却还是和打了鸡血般的王芸娘,神情一顿。 王芸娘这会儿终于看清了容文翰的模样,也是一愣,这个表哥,生的可是真好,特别是那骨子里由内而外渗出来的优雅,让人禁不住为之倾倒。 不过王芸娘很明白自己这会儿要的是什么,当下也顾不得羞耻,翻身跪倒: “我腹中已经有了,阿开的骨rou,还请,您成全——” 一直扶着芸娘的溪娘也没想到,自己meimei竟是脸皮厚到这般程度,只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容太夫人看着自家不成器的侄女儿,也好险没气晕过去。 容清韵顿时从刚见到弟弟的喜悦中清醒过来,瞧着霁云的模样又是担心,又是气恼—— 瞧弟弟的模样,这少年竟果真是弟弟的骨rou,据阿弟这么早就把家主令授给他可知,还异常宠爱。本来容家有后,这是件天大的喜事,却偏生这个儿子,怎么就这么不成器?怎么会瞧上王芸娘那般好不要脸的女子! 致使闺阁小姐未婚先孕,这事儿传出去,还有哪家大家闺秀肯嫁进容家的门? 只是既然有了容家骨rou,那也只能留下来了,总不能眼睁睁瞧着容家后人流落在外…… 当下愠声道: “还不把人扶起来送入客房,这个样子传出去成什么体统。” 王芸娘嘴角浮起一缕得意的笑容,示威似的瞧了溪娘一眼: “还不快扶着我——” 话音未落,却被容文翰打断:“慢着——” 转头望着霁云: “云儿,这件事,你认为该当如何?” 容清韵撇了撇嘴,那还用问,事儿都做下了,这小子肯定巴不得马上弄回自己屋里。 “是,爹爹。”霁云应道,再转向王芸娘,笑的甚是和煦,“王芸娘,谁告诉你说,我是容府少主?” 王芸娘神情顿时有些惊恐,强撑着道: “不是,你来寻我,然后又亲口告诉我的吗——” “是吗?”霁云神情渐渐冰冷,懒洋洋道,“一个连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的女人,我娶来何用?李奇,你开副药来,胎儿打掉;容福,套上马车,马上把人送回去——” “啊?”王芸娘好险没吓晕过去,哭叫道,“阿开,你怎么,这般狠心?那可是,我们的孩儿啊——” 霁云冷斥一声: “一个不和我一条心的女人,要来何用?” 说完搀住容老夫人: “祖母,我和爹爹扶您去歇着。” 看三人真的转身要走,李奇已经低头开始开方子,王芸娘终于意识到,霁云根本不是说来吓吓自己罢了,若自己不按他说的做,那自己腹中孩儿…… 吓得一把抱住霁云的腿,哀哀道: “好啊开,我说,我说,是秦氏,姑母身边的秦氏告诉我的——” 当时自己被关在那幽冷的宅子里,本已万念俱灰,却没想到,秦氏却赶了来,告诉自己,其实阿开的真正身份是容家子,而且听他言辞,似是对自己颇有情意…… 然后那天傍晚,阿开就来了自己房间…… “秦氏?”老夫人大怒,气的拿手里的拐棍用力的在地上捣了起来,“真是反了,快去拿了秦氏来——” “祖母莫慌。”霁云忙摇头,“已经有人去了,秦氏很快就会被带过来对质。” 说着拿了旁边笔墨纸砚在脸色惨白的王芸娘面前放好: “把有关事情经过一字不落的写下来,待会儿再跟秦氏对质。” 王芸娘连番受惊吓,早已是六神无主,又不敢得罪这个小祖宗,怕要是惹恼了他,说不定真会拂袖而去…… 只得边哭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写了下来。 派去带秦氏的暗卫很快回转,对霁云和容文翰小声禀告着什么。 两人脸色同时沉了下来—— 暗卫赶到时,那秦氏竟已悬梁自尽。 霁云沉默片刻,仍是招了容福来: “找辆车,寻可靠的人,马上把表小姐送回去。” 王芸娘顿时大喜:“阿开,那你什么时候来娶我?” “我不会娶你。”霁云淡淡摇头。 “不娶我?”王芸娘一把抓住门框,差点儿崩溃,“为什么?”自己都这么听话了,这小祖宗怎么还是说不娶自己? “那怎么行?”容清韵也道,眼神中很是不赞成,容家本就人丁单薄,既是已然有孕,即便王芸娘上不了大雅之堂,纳来为侧室还是可以的,当下皱了眉头道,“阿弟,便是你再宠着孩子,也不能听凭他这般任性。” 霁云也不说话,抬手去掉帽子,一头青丝披了满了肩头,冲着容清韵展颜一笑: “姑母,同是女子,我又怎能使她受孕?” 容清韵一下张大了嘴巴;老夫人先是不解,很快却又欢欢喜喜——怪不得翰儿口口声声喊她云儿,原来竟是自己早年常抱在怀里的小丫头回来了! 李奇早已知晓,神情倒还平静,却是苦了容福,乍闻一直言听计从的少爷突然变成了娇滴滴的小姐,一屁股坐倒在地,半天没爬起来。 “不,这不可能——”王芸娘呆滞的瞧着霁云那张眸光明媚的小脸,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翩翩少年郎一眨眼的功夫变成了明丽少女,“快走开,你不是阿开,不是,把我的阿开还给我——” 气怒交加之下,终于支撑不住,昏倒在地。 “表哥——”旁边的王溪娘哭着跪倒,“是溪娘教妹无方,溪娘也无颜再留在府里,就请表哥把我一起送回去吧。” “表妹这是何苦?”容文翰道,“我朝早已废弃连坐之法,怎么能因为你阿妹犯错,就怪到你头上呢?府中之事你只管照旧协助母亲打理,其他事不必放在心上。” 奈何王溪娘却是愧疚之下,坚决不愿,看她意志坚决,容文翰也只得作罢。 待送走老夫人和溪娘,房间里便只剩下霁云和容文翰容清韵三人。 “这府里没个女主人也终是不成事,”容清韵性情直爽,虽是当着霁云的面,也是毫不避讳,“阿弟,咱们容府终归是要有个后的,你现在身份又这般了得,我看还是赶紧续娶一房妻子,赶紧生个儿子,一来府里内务有人打理,二来咱们容家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容文翰抬头,瞧了一眼默默低着头的霁云,“阿姐说哪里话,我不是已经有了云儿吗?” 容清韵没想到,容文翰会是这般死脑筋,再加上对霁云印象并不如何好,不由急道: “云儿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丫头罢了,早晚也是人家的人,咱们容府,终归要有个男娃支撑门户……” 却被容文翰打断: “大姐,我知道你也是替咱们容府着想,阿弟也不瞒你,这容府,我已经决意要交给云儿,无论是府内的女主人也罢,还是府外事务也好,云儿全都可以全权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