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疑点
“美女,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啊,我有点呆,都忘了你的嘴还被堵着。你等一下,我马上帮你松绑。” 顾铭感慨之际,听到独属于卿欢的稚嫩声线,循声看过去,只见卿欢半蹲着给陌生女孩松绑,动作非常温柔,甚至都有些拘谨——他在松绑的过程中,竟有些羞怯,不敢触碰女孩的身子。所以,他在松绑过程中都捏着诡异的“兰花指”,小心翼翼的,生怕触电。 这是很平常的事情。情窦初开的少年,总会在某个女孩面前变得不似自己,有时说话、做事都显得不着边际。这之中的心理活动很难用言语描述,或者说少年本身就处于“空”的状态,无从追踪。 而此刻,顾铭想到了一段很贴切的歌词——最肯忘却古人诗最不屑一顾是相思守着爱怕人笑还怕人看清春又来看红豆开竟不见有情人去采烟花拥着风流真情不在。 细想起来,不只是卿欢,很早以前的许成语、万涧、徐寄风等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少年无忧的年岁里,澄澈的双目看什么都有着明确的好坏、善恶、爱恨、对错,而他们唯一无法洞悉的、最懵懂的感情便是这一抹源自异性的奇特好感吧。 因为羞涩,因为胆怯,因为怕对方拒绝,因为本身的骄傲,想等对方主动来靠近自己。这林林总总的原因导致,明明心里藏着纯白的、无尽的爱慕,却不愿轻易伸手、不愿轻易坦白。 当茫然反应过来,自己不再羞涩,有了勇气,甚至放下与生俱来的骄傲,想要主动靠近,温声细语向她表白时,却发现那个她已经不见了,而自己也不再是少年了。 这大概是大多数“昔日少年”有过的奇特经历,它们成了记忆中最美好的果实,回味无穷,酸涩亦是无穷。 顾铭发现,自己和风雪是何等的早熟,心智年龄恐怕已经超过其他同龄人的复数倍。那一年,他们才十四,却能嬉笑着牵手与亲吻,相比于还只能躲在暗处偷看他(她)的那些同龄人,是何等的不易啊。 想到这些,顾铭的神色变得幽深,他再一次下定决心,这一生决不松开风雪的手,不管未来有着怎样严酷的考验,他都将一往无前,直至真正与风雪走进喜庆的礼堂为止。 卿欢取出了女孩嘴里的毛巾,也逐一帮她松开了手脚处的绳子。这会,女孩还呜呜嚎哭着,泪水哭花了脸,变得不那么好看了,但卿欢依旧呆呆地盯着她,着了迷。 顾铭知道,女孩子的心灵一般比较薄弱,容易被击碎。而今,这个陌生女孩遇到这等可怕的事情,一时半会缓不过来,先让她哭一阵,等她哭累了,自然而然就冷静了。 于是,顾铭轻拍卿欢的肩头,低声说:“你在这里陪着这个女孩,这大半夜的,别再出岔子。我回去把咱的外套捡回来,顺便给罗不遇那王八蛋打一个电话,告诉他不用来了。” 见卿欢呆滞地点头了,顾铭便不再多说,大步往回走,沿路把两件外套都捡起来,再摸出手机,想要拨通罗不遇的电话。 不待顾铭拨打,手机却先一步响了,恰是罗不遇打来了。这下好了,电话费都省了—— 顾铭:“喂,王八蛋,你不用来了!” 罗不遇:“你他妈的,逗老子玩吗!?” 顾铭:“你放心,我不傻,不会拿这些事情开玩笑。就在几分钟前,我和你的小舅子被一堆不法分子围了,若非扯出你这杆大旗威慑他们,可能我们真的凶多吉少了。” 一小会安静。 罗不遇:“逻辑不对,这其中有不少疑点。我们县里治安很不错,大半夜拦路抢劫之类的事情,几乎闻所未闻,怎么忽然就找到你们两个了?还有,老子虽然是社会上的大哥,但不干触犯法律的事情,和那些犯罪分子搭不上半点关系,他们凭什么给我面子?” 顾铭闻言,也从中察觉到端倪,低声道:“你这么一说,好像这事的确有些古怪了。” 罗不遇:“少他妈给老子扯玄乎,赶紧把事情始末说一遍!还有,你们现在就在环城路那边别动,我和杳杳几分钟就到!” 顾铭:“那我还和你说什么,等你们到了,自己去问卿欢。” 罗不遇:“你妈的,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信不信老子打你两巴……喂?喂喂……” 顾铭压根不觉得罗不遇真会把自己怎么样,所以很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说到底,今晚这事也是他们一家子的事情,与顾铭本身没多大关系。若非卿欢执意要去救那个陌生女孩,顾铭也不会跟上去叫嚣。现在罗不遇和陶杳杳都快过来了,顾铭自然是能省一事是一事,免得给自己惹一身麻烦。 顾铭走到卿欢身前,把外套递给他,同时看一眼仍蹲地上抽泣的女孩,心中的疑惑更多了。 这个女孩先前被绑了,手腕、脚腕处都绑了麻绳,她也极力挣扎过。此刻,她双手掩面,致使袖子垂下许多,手腕肌肤都露出来了,光洁如雪,竟没有丝毫勒痕。 另外,她右手手腕戴着一个翡翠镯子,看色泽,油绿明亮,不像是赝品。这么值钱的东西,那些拦路抢劫之人居然没抢。 不止如此,先前堵她嘴的毛巾现在就在她脚边,一眼看去,毛巾干净如新,明显是新买的,上头挂牌都还悬着——抢劫犯、人贩子等等犯罪团伙,会好心到专门买一根新毛巾来堵“迷途羔羊”的嘴? 顾铭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很快回想到最初之时,卿欢在火锅店里撞到这女孩的一幕。 那时候,女孩像是突兀出现在卿欢前面的。而且她明显不是店里的顾客,因为她离开时,没有任何人送,也没见她去柜台结账。既然她不是火锅店的顾客,为何会出现在店里面,且恰巧不巧地挡住卿欢跑动的路线,与之偶然相碰? 想着想着,顾铭倒吸一口凉气,因为他已经把事情脉络理顺了。当然,眼下还是一个很粗糙的逻辑,衔接上很牵强,但也算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推断—— 其一:顾铭、卿欢等人在火锅店里吃饭时,女孩就躲在暗处观察着,寻找良好的时机出现; 其二:卿欢急着摆脱陶杳杳,给了女孩机会。于是,她提前堵在卿欢离开店子的路线上,若无意外,就算卿欢没撞她,她也会主动撞上去,制造这个偶然; 其三:这一步有些不合理。女孩故意制造偶然,但她却没抓住机会乘胜追击,而是安静退出,像是玩的一手欲擒故纵。可是,她又如何能肯定卿欢会追上去呢,莫非是对她自身美貌的自信; 其四:那群“犯罪分子”和女孩是一伙的,他们提前计算好了时间,安排好了场景,等着卿欢上钩; 其五:“犯罪分子”们受到威慑逃跑,卿欢完成了英雄救美,女孩和他的关系自然变得亲密了…… 顾铭暂时只能想到这一步,至于女孩为什么一早盯上卿欢,为什么又要制造这些偶然促使她和卿欢走近,便不得而知。 当然,这只是顾铭单方面的推断,没有任何有力证据,稍微出现一点变故,他的所有推断都会被推翻。 顾铭去扯卿欢,想把自己想到的东西偷偷告诉他,可是他还沉醉着,像个木头人,根本不理会顾铭。 顾铭心里想笑,他清楚记得卿欢亲口说的那一句“见色忘友”。那时候,卿欢的表情何其认真,现在他却成了他自己最讨厌的那一类人。 这会,顾铭懒得与一个落入情网的痴情少年讲道理,只冷冰冰地说一句:“过不了几分钟,你jiejie和你姐夫都过来了,到时候你自会醒来。” 卿欢还是一副呆滞模样,就这般傻乎乎地盯着眼前的女孩子,就像久经干渴的旅人忽然找到肥嫩欲滴的旅行家树。 奇怪的是,卿欢没反应,一直哭泣的女孩却怔住了,她放下双手,睁着无辜的大眼看向顾铭,有些怯弱地问:“你、你说谁要来?” 顾铭不确定她这戒备与害怕的神色是不是装出来的,也懒得给她好脸色看,冷冰冰地说一句:“比刚才那伙人更混蛋的王八蛋要来了!” 女孩一听,原本稍微平复一些的心绪又躁动起来,她捂着脸哭,哭了一小会又发现不对,撑着地面站起来,竟是抬步就往田野里跑——看样子,她也发现一直哭无济于事,当机立断逃跑了。 顾铭快步往前追,可这女孩的跑动速度特别快,顾铭一时半会还追不上,只得出言解释道:“你别跑,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只是有话想问你,你配合一下就好了。” 女孩像受惊的小兔子,一边哭一边跑,似乎都没听见顾铭的话。 顾铭不开心了,他忽然感觉这女孩逃跑的原因不是怕坏人,而是怕自己识破她的阴谋。因此,顾铭铁了心要追上她,从她嘴里撬出事情真相。 顾铭加快脚步,离女孩越来越近,眼见着伸手就能抓到她的头发了,一个身影如电芒般忽然闪现而出,一把抓住了顾铭的手。 “云舞,对不起,我朋友爱开玩笑,他说的都不是真的。如果你被吓到了就先回家,我以后再找你。” 因跑动太猛,顾铭视界有些恍惚,有些看不清身边之人,但他仍从音色判断出这人是卿欢了。于此时,顾铭的心里有了怒气,难以遏制的怒气——我把你当朋友,无偿为你做这些事,你却如此不知好歹? 不一会儿,那个女孩跑远了,漆黑的田野上再也不见人影。 “顾铭,你到底在干什么啊?以后你再说这些话去吓唬云舞,我就不认你这个朋友了。” 卿欢也不开心,凝着眸子指责顾铭。 顾铭冷笑一声,手臂一扯,摆脱开卿欢的手,淡淡说道:“你放心,不会有下次了。” 卿欢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露出童真的笑颜,拍手道:“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走吧,我们一起去城里,找个舒服一点的宾馆好好睡一觉。”他说着,又要去拉顾铭的手。 怒气驱使下,顾铭的反应出奇之快,身形一侧,便轻而易举避开卿欢的手,继而大步往前走了。 卿欢察觉到不对了,几大步追上,问:“顾铭,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顾铭不回头,淡淡说道:“你想多了,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你又不是我的谁。” 卿欢嘟着嘴,一脸委屈地说:“啊,你这人怎么这么过分啊?明明是你做错了事,我没生你的气就不错了,你反倒生我的气了?” 顾铭止步,猛地回头,似笑非笑道:“你觉得,做错事的人是我?” 卿欢眨巴几下亮晶晶的大眼睛,点头道:“当然是你啊,我好不容易能和云舞独处一会,结果被你搅了局。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就算你坏了我的好事,我也不生你的气,但是你不能无缘无故生我的气啊,这样我会很慌张的。” 顾铭直视他好一会,直到确定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由心而发的,忍不住苦笑出声:“卿欢啊,看在你这句话的份上,我原谅你了。你听好,我现在告诉你,你做错了什么。” 卿欢认真点头,双目真挚无垢。 顾铭解释道:“既然你认为我是你最好的朋友,那你就不该怀疑我做的事。我先前处事的确有些鲁莽,不该去吓那个叫云舞的女孩,不然她也不会跑。不过,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我看你平时也挺聪明的,莫非你没发现云舞忽然出现在你面前,好像是她有意安排的,这其中一定隐藏着某些阴谋。” 卿欢的眸子微颤,似想反驳,但他给了朋友最好的尊重,忍着没出声,要安静等顾铭把话说完。 顾铭接着把自己的推断说了一遍,还把罗不遇提出那两个疑点也抬了出来,这些线索都指向云舞,让人不得不进一步深思。 卿欢听完了,认真道歉:“对不起,顾铭,我之前没想这么多,不该出手阻拦你,这是我的不对。当然,你也有不对的地方。这种事情,你不能因单方面的推断就胡乱行事啊。至少我觉得,云舞没那么多心机,她是一个非常单纯的女孩子。下次我约她出来,你可以找机会慢慢询问这些疑点,我相信她能把事情解释清楚。” 顾铭想了想,反正现在人都跑了,再说什么也都是空口无凭,没必要再争论。正当顾铭想问其他问题时,他的手机响了,来电的自然是罗不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