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出刀（一）

    吴畏是拎着砍刀出门的，不过在出门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要用它。理论上在城市街头是不能手持武器的，至少不能让人看到，如果被警察看得不爽，就算是拿根棍子都会被盘问搜查，更不要说是砍刀了。

    但是贫民区是出了名没有王法的地方，这里的秩序由带头大哥说了算，只要不害怕被别人看着不爽糊一脸，拎什么出门都没关系，最多被人砍死算完。所以吴畏这个时候拎着砍刀出来，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被“蛇皮”当成“虎哥”的人一起砍了。

    在从前认识吴畏那些人的印像里，吴畏个是遵纪守法、温和谦逊的人，即使吃了亏也只会一笑了之，但是这些人并不知道，吴畏的心里也住着一个中二神精病，恨不得拔剑四顾指天咤地，在没人的地方大叫一声“我吴畏行事何须向你们解释”，只不过工科生的思念习惯压制了这种冲动——只要做个简单的可行性评估就知道以他的身体和背景，这么干的唯一后果就是灰灰，所以那个时候他只能温和谦逊。

    然而在一年的逃亡生涯当中，特别是在那些莫名的意识融入脑中之后，他的思维方式已经潜移默化地发生了转变，被压抑多年的中二精神自然也开始冒头，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扩展自己的领地。

    如果是在一年前，甚至只是半年前，他在见到两队人火拼的时候，肯定会有多远躲多远，然而现在，他却已经不在乎亲自参与其中，至少他希望自己是第一批知道结果的人。

    结果他刚刚推门出来，就看到“虎哥”和“蛇皮”的人已经打了起来。事实上这才是贫民区绝大多数老大们的基本日常，像电影里两个老大喝茶谈判这种事，一号城市里的老大们是不屑于干的，就算不读书，大家也都知道，刀剑总是比言语更有用。

    “虎哥”做红棍的时候名气不小，但是转行做老大之后，影响力就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了，基本上他现在的地盘都是从前跟的老大帮忙打下来的。他自己也没什么野心，这点地盘自然养不住能打的小弟，除了“黑虎”之外，其他几个人也就是普通人的水平，看到“蛇皮”打上门来没有一哄而散，已经是“虎哥”平日里为人的体现了。

    这样的一伙人当然没办法指望爆小宇宙，更何况“黑虎”刚刚被挤兑得跳楼，“虎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事实很伤大家的士气，这个时候真的对砍起来，气势也要弱上一筹。

    贫民区的回字型楼有两道走廊，一道在里侧，一道在外侧，楼内有通道可以联通，不过通常人们主要使用里侧的走廊，毕竟里侧的走廊可以少走一段距离，现在“虎哥”和“蛇皮”之间的战斗也爆发在这道走廊里。

    既然是走廊，宽度当然有限，所以“虎哥”和他的几个手下站成一排，就把走廊堵住了，吴畏刚才要回房间去，只能从人群中间穿过去。

    现在开启了互砍模式之后，“虎哥”一伙还是使用刚才的阵型，由战斗力最强的“虎哥”顶在最前面，其他几个人略微拖后一点，一方面可以充分发挥“虎哥”的战斗力，另一方面也能保护“虎哥”不会陷入对方的围攻当中。

    这个想法是不错的，在从前发生过的几次战斗当中执行得也的确很成功，然而这一次，“虎哥”这边缺少了“黑虎”这个主要的战斗力，“蛇皮”一伙的平均武力值又比“虎哥”的手下高，所以双方刚一交手，虎哥身边的一个人就被砍了一刀，本来严密的防线顿时就崩了。

    “蛇皮”的手下都是常打架的主，立刻就有人趁着这个机会冲了过去，准备从身后夹击“虎哥”。

    然而这个时候，吴畏拎着刀出现在了走廊上。

    冲过“虎哥”防线的人本来是打算夹击别人的，自然对被“夹”这件事很有戒心，突然发现面前又有人出现，立刻就放弃了转身的机会，果断举刀向吴畏冲了过来，因为他已经认出吴畏就是刚才从他们身边走过去的那个人，显然他和“虎哥”是一伙的。没办法，吴畏那一身涂料的辨识度实在太高了，就算眼睛出了毛病，顶着十二级大风也能用鼻子闻出来。

    吴畏一眼看到气势汹汹的来人，顿时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就想缩卵，转身打算拉开房门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家里还藏着一个妹子，而且就是对方要找的人，如果自己躲回房间里，对方追进来那就算是引狼入室，专业卖队友这顶帽子义不容辞。

    于是吴畏念头一转，立刻改变了主意，本来已经握住门把的手改拉为推，轻轻把门关上了。

    这一幕落到那个向着吴畏冲过来的人眼中就变成了，吴畏看到有人举着刀过来，不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好整以暇地先把门关好，没准在关门的时候还在心里默念“钱包手机钥匙都在”。

    于是被吴畏这个充满了轻视意味的举动激怒的汉子瞬间怒槽全满，高举正义的大刀就向着吴畏砍了过去。

    真正的吴畏是不会打架的，更别说玩刀了，然而在混合了脑海当中那些莫名出现的记忆之后，吴畏对于打架拼命这种事已经很有心得了，特别是经过这一年当中数次实践之后，他在一对一甚至一对多的时候情绪还是很稳定的，虽然说不上“喜迎”，至少可以用平常心来对待，之时立刻就做出了冷静的判断。

    他出门的时候，手里的砍刀是倒提在手里的，刀柄在虎口的方向，刀刃朝向地面。这不是一个容易发力的姿势，如果不常用刀的话，甚至会觉得很别扭，然而吴畏脑海当中的记忆属于一个用刀的高手，对于各种不同的姿势都有相当的心得，所以他并没有调整握刀的右手，只是注视着对方冲过来的步伐，在心里默默计算自己出手的时机。

    吴畏和那人之间的距离不算远，所以那人在决定挥刀砍吴畏之后，几乎立刻就进入了冲刺状态，并且开始调整脚步。

    就像足球队员在射门时喜欢调整脚步，用自己最喜欢的那只脚以自己最熟悉的方式发力一样，砍人其实也是一个道理，每个人都有最喜欢用的姿势，现在吴畏面对的这个人喜欢面对面的大力劈砍，他的力气很大，刚才就是用这种方式冲开了“虎哥”的防线。

    然而看在吴畏眼中，从对手完成了脚步调整的一瞬间开始，他就已经变成了匀速运动，自然也就失去了突然性，吴畏完全可以提前猜到他冲到自己面前的时间并且做好准备。

    如果按照教科书上的打法，这个时候吴畏应该先举刀挡开对方砍过来的刀，然后在对方进入硬直状态之后连做几个动作，绕到对方身侧或者身后，再举刀将对方打翻在地。

    然而nc也是要面子的，吴畏也没有练过需要“引刀自宫”的神功，当然不能快到在对方做一个动作的同时自己连做几个动作来完成反杀，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已经知道像对方这种从上往下劈砍的动作力气是很大的，要想挡开这一刀，需要的力气绝对不是吴畏现在能够用出来的。

    所以吴畏现在根本就没有进行格挡，而是当对方在自己面前迈出最后一步，高举的砍刀劈头砍下的同时，右脚蹬地，猛地迎了上去。

    两人对冲之后，对手对于时间和距离的判断就出了差错，于是本来应该落在吴畏头上的砍刀慢了一步，让吴畏轻松躲了过去，两个人擦肩而过的同时，吴畏反提着的砍刀刀刃向外，从对方的肋下划过，借着两个人冲刺的力量，在对方的身上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热血立刻汹涌而出，那人身体里的力量也随着血液的喷涌迅速消失，只踏出一步，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一头撞在吴畏家的房门上，然后摔倒在自己制造的血泊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