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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程嘉溯旺盛的斗志感染了我,而我在精神亢奋之中,病情很快就好起来。次日,裴令婕来见程嘉溯的时候,我已可以坐起来,毫无畏怯地面对这个美丽、强势、咄咄逼人的女人。 裴令婕自知已与程嘉溯近乎撕破脸,便不再示弱,直截了当地提出自己的条件:张梓潼离开,换我放过她;我们回到从前,换裴氏与唐韵的合作。 程嘉溯是程颐和的长子,一旦有了裴令婕这个强有力的外援,毫无以为,整个程家都将是他的,程嘉洄母子将陷入困境,万劫不复。 他一直想要程家,因为那本就是应该属于他的;程嘉洄母子的多次挑衅、陷害,更令他们成为生死仇敌。 这是一个诱人的条件,我心道,如果我是程嘉溯,我也会禁不住这样的诱惑,选择裴令婕。 但程嘉溯不是我,不是任何一个会因为眼前短暂利益而放弃自己坚持的人,所以他对裴令婕露出讽刺的笑:回到从前是数年不闻不问的从前,还是在我最艰难的时候,选择退婚的那个从前? 我知道,就像是我心里对钟楠已经没有任何涟漪,但每每想起他和温情的背叛,仍是不能原谅一样,程嘉溯从未爱上过裴令婕,然而未婚妻当初的背叛,还是令他痛彻心扉。 原本,他是想与裴氏联姻,待裴令婕好的。没有感情,可以培养,他不会像他的父亲那样,利用了妻子的家世人脉,又憎恨妻子阻碍了他追求真爱。他会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然而裴家轻易放弃了他,就像放弃一支坏股票,一个没有了希望的子公司。原本就不深厚的情谊,哪里禁得起这样折腾? 从退婚那一刻起,裴令婕于他,就是路人而已。 程嘉溯这样一笑,裴令婕脸色剧变当初她也不过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小姑娘,远没有如今的坚定和智慧。 家里让她和程嘉溯订了婚,她不能说不满意,却也没有太期待,只是觉得,那个人皮相不错,自己不算吃亏。 所以当程嘉溯激怒程颐和,被送往美国的时候,她听从家里的安排,与他退了婚。 这段往事就像是迟上头的酒,起初她毫无察觉,直到几年之后,她都没有再发展出刻骨铭心的感情,这才猛然意识到,少年时代订婚的那个人,早就在她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被心上人这样讥讽,裴令婕如何能不心痛?如何能不恨我? 她面色发白,但仍旧维持着盈盈微笑,美丽动人,艳光四射。她缠绵的目光落在程嘉溯身上,明明白白的算计,与痴缠幽怨的感情糅合在一处,令她矛盾而充满魅力。 程嘉溯这个狠心的男人却不为所动,仿佛她那些威胁的话语、痴心的眼波,都送给了空气。他道:张梓潼离开,我们便中断合作;要继续合作,就撤销你对张梓潼的指控我们都明白,那并不是真实的罪名。 唐韵与非衣的合作若能够达成,会是一场双方都乐见的双赢;若是达不成,双方均会有损失,相比之下,非衣的损失还要更大一些。 这是程嘉溯分析给我听的,我相信他的判断,也相信他不会放任裴令婕侮辱他现在的女朋友,所以我只是捧着一杯热水,含笑看他俩唇枪舌剑。 一会儿功夫,他们已经交换了四五次条件,不断地试探着对方的底线,利用一切旧情、形势乃至于自己的容貌,从对方身上榨取最大利益,迫使对方接受自己的条件。 我一边看,一边感叹:裴令婕与程嘉溯真的是一模一样的人,若是她当初没有放弃程嘉溯,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她更适合程嘉溯的女人了。 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当初弃若敝履的人,如今再想要拉回来,要付出的代价不是那么简单。 更何况,程嘉溯身边已经有了一个我。 一个不那么适合他,但他喜欢,因而与他两情相悦,令他放不下、甩不脱的我。 谈判陷入僵局,两个人都开始寻找当事人意外的突破点,程嘉溯给周玫打了个电话,而裴令婕将矛头对准了我:张小姐,我以为你是有自知之明的人。 这样明显的恶意,我若是上当,就太愧对自己149的智商了。因此,我笑着回了她一句,裴小姐以为的没错,我是非常有自知之明。 正文 099 羡慕自己(第三更) 裴令婕说我应当有自知之明,我假装听不懂言外之意地回了一句我很有自知之明,她当下一噎,明媚的大眼睛狠狠瞪了我一眼。 但她终究还是要保持大家闺秀形象的,并不能像我一样装疯卖傻,尤其是,在心上人的面签露出痴傻丑态来,这是她决不允许出现的情形。 见我装傻,她说得愈发直白:张小姐,你应当很清楚,自己配不上阿溯。 虽说我一贯认为自己配程嘉溯,让他有点吃亏,但那是情人之间的互相怜惜与调侃,若有谁认为配不上三个字就会让我知难而退,那真是小瞧了我。 可是我觉得,我完全配得上程嘉溯。我不客气地反击,如果我配不上他,那他看上我,岂不是眼瞎?如果他眼瞎,那我还有什么配不上他的? 裴令婕又是一噎,默了一会儿,她气极反笑:你这样激怒我,就不怕我让你万劫不复? 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指责我盗窃商业机密,偷走实验成果,这对于一个制药工程师来说,已经是万劫不复了。反正我一无所有,我还怕什么? 攻心不成,倒让程嘉溯看了一场笑话,裴令婕气得面上飞起两朵艳丽的红,忽然娇蛮地嚷道:我不管了!程嘉溯你说怎么办吧! 我吃了一惊,不敢相信这位大小姐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将我置于死地的好机会。 然而裴大小姐真的就跺跺脚,娇嗔地对程嘉溯道:你到底管不管? 程嘉溯笑意不达眼底,我的女朋友,我自然是要管的。说毕,转向我,谁说你一无所有了?我不是还在这里,我的不就是你的? 这样明目张胆到近乎恶意的秀恩爱,让裴令婕气急败坏,她叫道:懒得看你这恶心模样!夺门而去。 我呆了一会儿,评价道:你们两个人,都好假。 裴令婕的娇嗔与刁蛮是假的,程嘉溯的无赖与流氓也是假的。那仍是他们伪装的一部分,他们试图利用这样的特质,让骨子里的精明与冷漠瞒骗过对方;同时那也是一种退让和妥协他们彼此太清楚对方是怎样的人,露出这种不认真的态度,是给自己一个缓冲的余地,也是与对方暂时和解的暗示。 程嘉溯笑笑:情绪是假的,话却全都是真的。 我回味了一下他方才说的话,心里甜甜的,仰头按着他,笑道:我觉得自己很配得上你了。 程嘉溯认真想了想,对。 他伸手扶住我后颈,俯身吻下来,力道轻柔,动作却霸道无比,不允许我逃避。我被迫迎合他,只是一吻,便满足得心都要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