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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境打了个滚,摁住贺之漾呵他痒,闹着让他给被角。 贺之漾被两个人闹得没法子,想了想道:“要不你们谁去和我舍友睡吧,一个床上两个人也不挤——只是我晚上都回家住,还没和舍友说过几句话……” 正说着话,门里闪进来一个身影。 少年很瘦,月白色衣衫伶仃的挂在肩上,左手拎着一个盛满水的木桶,重量让他单薄的背脊如弓弦般绷紧,坠得人心里难受。 贺之漾一怔,才认出这就是同寝的舍友,他一脚揣到霍尧屁股上:“去,帮我舍友抬抬水桶。” 霍尧纹丝不动:“这是你们宿舍,我来这儿是客人,哪儿有让客人干活的。” “你不是客人,你是我哥。”贺之漾眼都没眨,立刻软下嗓子叫了声:“哥哥,去搭把手呗。” 霍尧仰天长叹,认命的站起来,向那少年走去。 贺之漾知道霍尧爱当别人哥哥的臭毛病,指着他对舍友笑嘻嘻道:“看见没?以后叫声哥哥,下一秒你将收获一个不用付工钱的长工。” 舍友并不是放得开的人,看霍尧走近他,脸颊飞速红透,手足无措的站着:“不必,我自己来就好……你们先忙。” 霍尧皱皱眉,懒得废话,直接要去接他手里的水桶,舍友一愣,往后闪躲,水波荡漾,打湿了他的鞋袜。 贺之漾见状,抬头多看了一眼舍友,认出此人是因水费和程乘发生争执的同窗。 没想到此人还真的倔强到寒冬腊月去挑水。 “你换下鞋袜吧。”霍尧出声道:“这桶水我帮你倒盆里。” 舍友恩了一声,坐回自己床上,把湿透的鞋袜缓缓褪下。 他只有两双衾袜,一双还没晾干,这双又打湿了,他正思索要如何才好,忽听冯境喊了声:“你是上次和程乘争执的那位?” 舍友立时察觉出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自己身上,一时有些局促的缩缩裸足道:“恩,是我。” 冯境道:“没想到是你和漾哥同寝,你叫什么?” 舍友懵了两秒,脸色有些苍白:“许一清。” 许一清还赤着足,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体已冻得微微有些发颤,被冯境问了几个问题,窘迫的想要藏起来。 霍尧垂眸:“你有衾袜换么?” 许一清低下头:“昨日刚洗,还未晾干。” 分校舍后的第一天,他已知晓和贺之漾分到了一处。 在国子监,贺之漾他们三个是引人注目的少爷,风光无限,轻快肆意。 他只想远远地躲开这三人,还好,他的舍友从开始住校便很少露面。 许一清还暗中松了口气。 谁知今日打水进门,猝不及防之下碰到了,他拘束的手都不知道朝何处摆放,偏偏又闹出这狼狈的一幕。 若是早知道他们三个在宿舍,他干脆去课室眯一会儿了。 “漾哥你有多余的衾袜么?”冯境目光掠过许一清轻颤的赤足:“给你舍友一双。” 贺之漾满头问号:“哈?我每晚回家住,怎么会有?” “你有。”霍尧倚着墙懒懒开口:“在你床畔的小铜柜的横屉里呢。” 贺之漾狐疑的打开铜柜,几双崭新的衾袜整整齐齐堆叠在里面,他拿起一双瞧了瞧,眉开眼笑道:“多谢了,霍管家。” “有什么东西自己都不知道。”霍尧挑眉:“拉进校里的几车东西,你都没看一眼吧……真是少爷。” 几车东西拉到国子监后,还是宝阑领着伯府的人给他布置的,至于贺之漾,连柜门朝哪边儿开不晓得。 贺之漾随意扔了几双衾袜过去:“一清,你拿去穿用吧,都是新的也不必嫌弃。” 许一清低头,贺小少爷丢给他的衾袜是绸绢洒花的,隐隐有股清冽味道,精致又漂亮。 京城富贵人家的少爷,都是这么穿戴。 许一清攥紧衾袜,轻声道谢,再三保证自己今后会还。 贺之漾摆弄着手中的牌九,连头都没抬:“都舍友了不用客气,没事。” 霍尧此时插话道:“你方才是去打的井水么?我看上面还漂有浮冰?” 春夏之时,国子监的学生们也喜欢成群结伴去外面挑井水,但现在寒冬腊月,国子监里面有专门的热水,自然不会有人去打井水。 想来是许一清没交水费,不方便用国子监的热水。 贺之漾想起此事,忙放下牌九热心道:“你之前又把我钱袋还回来了,是不是还没交水费?我钱袋在屉子里,你快交上吧,或者用我的热水也成。” 许一清支吾着答应一声,迅速换好衾袜,没多久又打了个招呼说要去课室背书,头也不抬便匆匆走出宿舍。 贺之漾直男脑筋,一脸懵逼:“……这是生气了?” 这人,出寝屋的速度跟身后有人追杀似的。 霍尧挑眉道:“还不是你小少爷这张嘴惹的事儿?他家里艰难,你是好心帮他,落在他眼里,也许以为你是显弄体面——这种人我也见多了。” 贺之漾一怔。 在现代,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从小接触的圈子也都是非富即贵。 穿越到大鸣朝之后,他也是养在伯府被疼宠着,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儿,脑子一热竟然弄巧成拙了? 贺之漾只要存了想和谁亲近的心思,就没有不成的。他看舍友单薄乖巧,本来想好好护着呢,结果把人越推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