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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冷风卷过,吹得贺之漾短衫猎猎作响。 “站住!”贺之济看向弟弟背影,冷声斥道:“谁准你这么没规矩!你不在高台上,自然瞧不到陛下的面色!” 本是场和谐轻松的赛事,硬是被贺之漾以一己之力踢出了你死我活的气势。 陛下若记在心里,对弟弟的仕途百害无一利。 “我贺之漾是输是赢,为何要看别人的眼色?”贺之漾转身,掀眸冷道:“技高一筹!赢,赢得光明正大!技不如人!输,输得心服口服!” 明明是简单的道理,为何做起来难得要命?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放肆!”贺之济眸底暗了几分,皱眉看向弟弟,半晌才叹道:“你不是小孩子了!做事要考虑周全。” “难道长大了,就要赢得卑躬屈膝?输得小心翼翼?”贺之漾脸上闪过讥讽的笑意,轻声道:“哥,你是想把我变成像你这般的大人么?对不住啊,弟弟没本事,这辈子也做不来了!” 这句话激得贺之济身形一晃,俊朗的面色倏然暗淡下去。 贺之漾转过头不去看他,大步离开,再不停留。 贺之济动动唇角,却没有再说一个字。 罢了,弟弟终究不是他,再说……让弟弟成为他很好么? 谨小慎微,处处思虑,结果到头来连自己真正想要的,都在一次次权衡利弊中隐没。 走廊尽头,乔岳沉默伫立。 隔着十几步的距离,亦能听出贺之漾情绪起伏,语气透着隐隐的恣肆不甘。 那些话久久回荡在他耳畔。 似乎……是他从未思考过的,从未妄想过的,抑或又是深深隐藏在心中,被刻意遗忘直到褪色的向往…… 皆被那道声音毫无顾忌的呐喊出来。 乔岳握拳,果然如自己所说,贺之漾性格外露,生性不羁,在朝廷中定然讨不到好。 而他,只需作壁上观,想必……很快就能看到贺之漾处处碰壁的场景吧。 贺之漾面色不善走出来,眸光恰好和乔岳对上。 “乔岳?”贺之漾有些意外地皱皱眉,也不知方才的话乔岳听到了多少,他眉尖堆起嚣张,冷道:“就算你听见了也无所谓,是男人,就别他妈的指望我们会让你!” 少年的双眸无垢无忧,如他身后难得一见的湛蓝天色。 在压抑逼仄的京城冬日,云开雾霁的天色已经很久,很久没出现过。 乔岳轻扯唇角,望着贺之漾身影渐行渐远。 既然生了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那自己……便冷眼旁观他多撞几次罢了。 冯境正咕嘟嘟抱着水壶喝水,看贺之漾气势汹汹走出来,不由一怔道:“漾哥,怎的了?” 他方才看乔岳也尾随漾哥而去,又看贺之漾脸色这么臭,难道是两个人又起了争执? “无事。”贺之漾拍拍他肩头,神色平静:“好好休整,赢了他们,我们去吃炙rou。” 侍卫挥旗,下半局比赛再次开始。 发球,越位,贴地横扫。 长传,扣球,见招拆招。 明眼人皆能看出,下半场比赛节奏加快,不论是国子监还是锦衣卫,出招皆迅猛激烈,攻势很猛。 贺之漾依旧一身朱衣,背后的金线在阳光直射下格外显眼,但人却不再像上一局那般张扬轻狂,眉眼压低,全身如蓄势待发的箭,绷得很紧。 锦衣卫拼了命和他多次交锋,皆丝毫没讨到便宜。 攻守不断变换,乔岳亦毫不客气,几次贴身围攻,仗着身形优势逼得贺之漾收手。 看台上的人为国子监捏把汗,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全身心认真投入,甚至暗暗期待国子监赢到最后。 乔指挥使在看台上冷眼看着儿子左右突击汗湿衣衫,不由微微眯起眼眸。 一场蹴鞠赛而已,谁准他在众人面前展露情绪和锐气的? 这般易于被挑动,如何沉稳行事? 场上,乔岳迎着日头眯起双眸,和年纪相仿的少年一起,毫不保留的卯足劲儿去抢球,毫无顾忌的去狂奔围堵。 本以为也许只有在战场,自己才会全力以赴。 结果只是一场小小的蹴鞠赛。 无关名利,无关权势。 然而奔跑时,似乎世界都被他们踩在脚下。 蹴球在少年脚下传递跃动,终于,在日头下划出强劲的弧线,拂枝跃柳,射/入球门。 一球定输赢,下半场,国子监再次险胜。 全场安静瞬间,终于陷入沸腾。 “我没有看错?真的没看错?天啊,竟然是国子监胜了锦衣卫?这些小书生身手太让人叫绝了。” “身手倒是在其次,你没看到他们的衣裳,那才是花心思呢,我看啊,国子监这次夺魁是凭借智取……” “哎……只是这样一来,锦衣卫的脸面又该置于何地……” “谁又定下锦衣卫必须夺魁?你们替锦衣卫惋惜,我却看好国子监,少年人执手并肩赢下强敌,令人钦慕!” “对,真个是畅快淋漓!” 还有何等事,比当众击败实力强大的对手更快意人心呢? 逆风翻盘的少年激动到情难自抑,在场上又蹦又跳嗷嗷嗷抱成一团,好几个人都悄悄红了眼角。 国子监祭酒和师傅们也在看台上激动得血脉喷张!恨不能当场写三百首诗颂扬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