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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感官更加求真务实一点,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少来,这人这会精神着呢,就是在口头卖乖。” 所感战胜所见,崖将军料定这是一种撒娇行为,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忽然觉得又好笑又好气,指尖探过去拨了下沃修的耳朵:“我们迟到了。” 沃修说:“唔。” “唔什么唔。”崖会泉听见了个人终端发出的信号铃,猜应该是宁副院长那头收了信息,可能正发回一条通讯申请,也可能是发了文字回信在谴责迟到,他冲沃修发号施令,“速战速决,快点。” “快不了。”沃修故技重施的露出忧愁表情,这回还多出几分难以置信,质问提出无理要求的人,“你怎么会主动催我‘快点’?” 可来得及的保证是谁做的,又是谁信誓旦旦说好他们肯定不会迟到?反正从沃修的表现来看,崖会泉觉得小王八蛋肯定是忘了,把这些说过的话都抛到了天边。 他们最后不负众望的迟到,又延后两小时才跟宁副院长碰上面。 感谢崖将军一贯的着装风格,他可以理所当然把扣子扣到最上一颗,一丝不苟的制服严严实实遮盖一切。 比较令人侧目的是,沃修今天一改往日的散漫风格,也穿得规规矩矩,像在穿衣上要向崖会泉看齐,将自己也收拾成了“禁欲系”。 乍看上去,二位都十分正经,仿佛他们不是因为胡来才迟到,而是一直在严谨的日理万机,别提多正直了。 不过作为被放了一阵鸽子的人,宁副院长当然不会轻易被这种正经表象欺骗。 追问这两人迟到究竟是干嘛去了,是一种非常不必要的自讨苦吃——宁副院长今日充分体会到了这一点。 沃修那句“主要在我”让他霎时间有了许多联想,且每种都比较不合时宜,宁副院长默默跟正经人似的沃修和崖会泉对视片刻,最后率先败下阵来,深刻感到,自己虽然还有着一张年轻的脸,时年不到两百岁,按着星际人类的标准来说,仍然还年轻,生命进程才走至中段,正值壮年,但跟比自己小了快有一百岁的真“小年轻”们相比,他可能就确实是老了。 古地球时代的人们讲究“三岁一道坎”,年龄差在十岁以上就俨然两代人,得被称为“x零后”,星际时代,人们动辄相差大几十岁到一二百岁,看似都还是披着相似的皮囊,技术与进化升级过的基因让大家欠缺差异,然而皮囊之下,其实有的人灵魂便已经老了,他们的思维在固化,对于世界的认知在衰退,借着精心修缮的壳来装出盛年景象。有的人甚至贪图这片盛景,贪得有点过头,希望世界的变迁跟自己一同停住,要让恢弘盛大陪伴自己到身体机能衰退的尽头。 而有的人——比如面前的崖会泉,比如稀里糊涂就跟崖将军感情一路转好……还转得有点“过好”的沃修,他们还是表里如一的年轻,从身体机能到灵魂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也正具备着不断认知与探索,站在各自的位置上推动事物往前走的能力。 “你们的关系能变成现在这样,真的非常让人意想不到,说出去会让不少人大跌眼镜。”宁副院长主动揭过了关于“迟到”的话题,不再揪着这问题深究,他在跳话题时想起眼前两人如今的关系,不禁摇了下脑袋,又笑了,“我都能想象的出来,假如我试图去跟谁讲讲二位的相处现状,我猜对方要建议我找个医疗舱,会以为我是经历了一次伏击刺杀事件,被吓得有点精神失常。” 崖会泉听完这番评价,感觉宁副院长在夸大其词,而且这个假设,是以对方走出这个门就准备出卖他们为基础,令在沃修那没挑成刺的崖将军轻轻动了一下眉峰,流露出了点准备揪人家话病找茬的意思。 沃修不露声色在桌下把崖会泉的手一按,两人相邻的那侧膝盖并到了一起,他像头顶竖着个无形的感应雷达,敏锐发觉旁边人的情绪动向,及时出手,小心揽回了崖将军的尖刻。 “这个说法也太夸张了。”他代崖会泉传达了看法,用了远比崖将军原本准备的要温和的说法。 宁副院长不知道自己本来会被崖会泉怎样挑刺,但他毕竟纵横社交场多年,听得懂话也看得懂神色,意识到崖会泉有没说的话被沃修给挡了回去。 宁副院长已然习惯了崖会泉的不客气,估摸着那肯定不是什么好听话,内心一派见多识广的镇静,只觉得沃修真能按捺住崖将军的毒舌,崖会泉这样的人也有被拽回去的一天,是又一次验证了他那个“大跌眼镜”的说法。 “不夸张。”宁副院长诚心实意地强调,“真的不夸张。” 如果不是偶然和这两人一起卷入了伏击事件,又阴差阳错见过沃修是怎么抢在其他人前面赶来,亲眼见证了他们配合默契并肩作战,宁副院长就是他自己口中的“不少人”之一。 他扪心自问,认为自己也是无论如何想不到,表面上对立多年的崖会泉和沃修能成为目前这种关系。 “这种关系”,还得打个引号。 沃修当面转换形态,对崖会泉自爆马甲的那天,宁副院长因为当日事情太多,大脑接受的信息量都一时有些过载,处理得不太及时,他把重点放在“特殊部队的最高指挥官竟是老虎”、“这个宇宙里竟然还有老虎基因存续”以及“这是血色天使事件亲历者”三项上,对于另一个同样尤为重要的问题,是直接略过了。直到宴会散场,为变故而暂时聚头的人各自散去,宁副院长拥有了一个相对清静独立的思考环境,他一边在家里慢慢捋着当日情形,一边,当他再次想到沃修,想到沃修的形态转换,想到看见沃修变了形态后崖会泉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