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
“宫主所说‘甚好’,不过是今日未咳血罢了。” 堪伏渊沉默,眉间阴霾。 “新任宫主尚未推举出来,即便是为了无妄城,宫主大人也应多担待自己的身子些。”王安生笑道,“在下还是去吩咐些药物罢。” 堪伏渊道:“你心计倒是多,难得父亲对你颇多赞赏。” 王安生行礼:“宫主过奖。” 语毕,便转身去门口,哪知又被叫住。 “安生。” “宫主?”王安生转身应道。 堪伏渊手执一纸折子,垂眸不知是否在阅,他停了会儿,道:“……她还在城里?” “在下不知,不过这俩日都未见顾姑娘了。”王安生道,“记得宫主给了顾姑娘三日期限离城,如今三日已到,想来也许是走了。” “……” 寂静。 门外的阳光撒进,更显男人肩头单薄阴影,红衣暗花显出妖娆张扬的色泽,映衬着窗外层层宫阙,生生入了画。 半晌,他薄唇中吐出二字。 “很好。” “宫主可是觉得,之前的话说重了些?”王安生外头笑道,一道凌厉目光杀来,他笑眯眯地受了,转身去离开书房往药房走去。 堪伏渊坐在桌前,望着满桌折子,不知为何竟生出一丝烦躁来,执起茶杯。 尽管花了些力气压制,握住茶杯的手仍在微微颤抖,洒出些许茶液来,斑驳地滴在暗花金丝桌布上。 堪伏渊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手。 ……走了么。 他执杯而饮,去拿下一份折子,手却停住了。 “来人。” 他这声来得重,威严十足,像是一把刀飞嗖地过去钉在墙上,方才端茶的侍女便战战兢兢地进来了,白着脸行礼:“宫、宫主何事?” 他蓦地站起来,将茶杯搁在桌上。 “这茶谁泡的?” …… 哗啦。 茶房的门被一把推开。 忙活的下人齐齐望过去,惊呆了,诚惶诚恐地下跪行礼,“宫、宫主大人……?” 还没跪下红衣男人已经掰开人群径直走了进去,走到最里头的煮茶室,灶台上一盅盅茶搁在火上烤着,散发出沁人芳香,火炉旁一个灰衣衫挽着发髻的女人正斜靠在墙上,微微弓着身子,手捏一把脏兮兮的蒲扇正对着火坑,有一下没一下地煽火。 堪伏渊盯着她,面色阴沉,后头的人一个个大气不敢出,心里却琢磨着这是个怎么回事儿。 他上前将她一拉掰过身,露出女人一张巴掌大沾着煤灰的小脸来。 他脸色更难看了。 “你在这里作甚么——”他忽然发觉什么似的止住,紧紧看着她,她身子软绵绵的,站也站不住,整个人像是喝醉了一样,堪伏渊伸手一探她的额头,脸色变了,双手将她肩膀一抓盯着她迷迷糊糊的小脸。 “你在胡闹什么?” 众人浑身一个寒噤,这声音,简直从地狱深处爬来的。 青灯被吼了这么一下子,迷迷糊糊睁开眼,身子烫得厉害,头也昏沉沉的,她手里还捏着蒲扇,定神看了看面前的男人。 “……唔……渊哥哥……?” 她眨了眨眼睛,有气无力地嘿嘿笑起来,伸手去抓堪伏渊的黑发。 “渊哥哥……嘿嘿……渊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唔,突然想拉个广告 《十世待君安》定制11月1号截止~可以在作者专栏页面点进去购买~ 同时,大家顺便收藏一下千里专栏吧,为千里下一个坑打基础>< 最后,千里的口口群是这个~【325347614】敲门砖是任意小说的名字~ 下一章明天更 最后的最后,谢谢十指、清扬,蓉蓉,6716081的地雷>3< 谢谢琉璃的地雷手熘和火箭qaq!!!为了你千里决定这周找一天双更!【喂 ☆、第八十五章 堪伏渊回眸扫过去,人群里的管事亦是战战兢兢地挪出来,筛糠般抖着身子说:“她、她是昨日新招来的茶女,她自己要进来的……” 说完,赶紧嗖地钻进人群里。 堪伏渊回头继续瞪着青灯,青灯站不住,他就箍着她的腰扶着她,死死地箍着。 青灯有些疼了,哈出口热气挣扎了一下,抬头含混不清地说:“你不是渊哥哥……渊哥哥不会叫灯儿疼的,灯儿只要渊哥哥抱……你放开……” 她停了一下,又软□子,低下头,声音小小的:“不对,渊哥哥才是让灯儿最疼的……”她摇摇头,拍拍因高烧而酡红的小脸,“我要给渊哥哥煮茶……你不要打扰我……” 堪伏渊铁青着脸,听着她叽里咕噜地说胡话,她歪着脑袋,露出颈口一截诱人的雪白来。 她是刚进茶房的新人,万一烧成这样被其他男人见了,趁人之危—— “……” 众人赶紧齐齐后退,宫主这杀气……是要杀人么? “你放开我……” 她还叫他放开,堪伏渊直接将她敲晕,打横抱起朝外大步走去。 后头一个个脑袋挤在门口瞅着宫主大人扬长而去的红色背影,还未从这惊天八卦中缓过神来。 ****** 青灯压根就不记得发烧究竟是个怎么回事儿了。 再差劲也是练武之人,又不是府中千金小姐,小小病症向来勿需在意,再则青灯从小干活,那时身子骨还算强健,鲜少生病。后日成了活死人,病症却成为一种奢侈了。 说是细细说来,上一回发烧尚在紫剑山庄,那时徐孟天还未娶她,白澪刚走不久,一切都还是以前那个模样。 已经可以称为,乃很久以前的事儿了。 大抵是乞巧节的时候山下的镇子放灯笼,掌门难得给他们放假,山庄里的一对对小情人就往山下去了。那时徐孟天还未与她说过娶她的事儿,待她而言只是一介少庄主罢了,他带着晴霜去镇子放灯笼,这么一走山庄里年轻一辈倒是少了许多。青灯闲来无事,便如往常一般坐在屋顶看月亮,嘴里哼着《青灯调》。 迷迷糊糊竟在屋顶睡着了,第二日便烧了起来,师妹师弟一大堆跑来问候,她心里暖得紧,徐孟天也来了,送了退烧的药便走了。 他们呼啦啦来便呼啦啦去,一时半会儿的,大多时候依旧是青灯一人躺在床上,楠姨给她准备膳食。 发梢究竟是如何难受她记不清了,只记得她跟自己说,再也不要发烧了。 他们来了,很好,他们走之后那大片的时间里,她很寂寞。 …… 青灯浑身发烫,浑浑噩噩,头重脚轻,鼻子堵着难受极了,头也疼得厉害,她就捂着脑袋缩成一团咿咿呜呜地j□j。 忽然一只冰凉的手,轻轻贴在她guntang的额上,舒服了些许,她便抓着那只手,像是抓一根救命稻草,怎样都不松开了。 意识迷迷糊糊的,她好像醒着,又好像在做梦,只不过梦里一只有人在她身边,握着她一只手。 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沉沉睡了一轮黑暗周天,青灯有些难受地睁开眼睛。窗外天光,也不知她躺了几时。 身下是柔软精致的床垫,身上盖着褥子,她瞧了瞧帷帐又瞧了瞧精致的檀木雕花,记起这是他的房间,他的床。 青灯转过脸,看见红衣男人坐在床边,倚在床头,半垂着眸子,她这么一望便撞见他的目光,幽幽的,黑黑的。 青灯脸还是粉红的,呼吸不稳,她踹了喘气,举起握住她的那只手,炫耀似的,有些胜利地得意笑起来:“你看……你还是在乎我的……” 她的声音嘶哑,有气无力。 堪伏渊眉毛一挑,若不是见她卧病他恨不得掐死她细细的脖子,沉声冷冷道:“故意?” 青灯先是缓慢地摇摇头,后点点头。 三天不吃东西,穿得那么单薄在他的房外站了一夜,而茶房的人真真不厚道,看她这么小的身子板儿还推给她一堆活儿做,她在火炕前煽火整个人都要烤化了。 或许她下意识里,真的是故意的,故意折磨自己,看他会不会心疼。 青灯缓了口气,还是难受,念起过去的事儿,嘴上依旧笑着说:“今年乞巧节……我们一起过……好不好……?” 还没有人陪她过过七夕。 堪伏渊并未答话,面无表情盯着她。 她沉沉钝钝地思考了一阵,想起了这是他的床,也便是和他夫人一起的床。 那夜他就是在这张床上和他妻子…… 青灯忽然觉得身下针扎一般,也不等他的答复了,挣扎似地坐起下床,堪伏渊眉目一紧将她按回去,命令道:“躺好。” 青灯摇摇头,任性地病一场,得到一点在乎便觉心安满足,可这般折磨自己未免太不值得。 她答应过小瓷要安康的。 再则,这些已经无用了,他成亲了。 青灯仿佛是用她烧得意识不清的脑子,一瞬间明白所有,她抬头有些呆地望着堪伏渊,说:“药在哪?” “……” “把药给我,喝完药我就走。”她沙哑的声音格外平静,“对不起,以后我不会样了,对不起。” 堪伏渊定定看着她,她前一刻还虚弱地笑着炫耀她的战绩,这一刻就突然坐起来,说自己要走了。 他最后什么也没说,招了招手叫人端来药,药很苦,青灯皱着眉头喝完一整碗,抹抹嘴巴,起身对堪伏渊行了一礼,摇摇晃晃地出门去了。 出门刚与王安生擦肩而过,王安生有些惊地看着她扶墙走远,回过头来看红衣男人的背影,欲言又止。 “……宫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