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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原当是城中守军,咬牙准备硬冲,到了眼前却见是淳于阳等人,看其模样,似是野猎归来,松了口气,道:“你让一让。今日事情复杂,来日我再向陛下陈明。” 淳于阳却面色冷硬,横刀立马,道:“温侯,你当街杀了尚书王允,我却不能放你走脱。实情如何,自有有司论断。”他身后一人道:“早知温侯胆大,未想到却是如此胆大包天。” 吕布看时,却见那说话的人乃是张绣。从前两人同在董卓手下,吕布为董卓义子,张绣为张济侄子,曾有过数面之缘。后来吕布杀董卓反出,背叛了凉州势力。 吕布冷笑道:“原是你这黄口小儿。凭你二人,也想拦下我?”他知拖得越久,对自己越是不利,当即长臂一伸,拖回洞穿了王允的长戟,带着淋漓鲜血,往张绣面门扎去。 斜刺里一杆长|枪突出,架住了吕布这一戟,却是马超自淳于阳背后转出来。 一时间,淳于阳、张绣、马超三人与吕布战在一处。淳于阳所领百名亲兵将吕布的人团团围住。吕布亲兵经过道观一番血战,已是减员力竭,又见来人乃是朝廷兵马,与观中死战不同,不过稍作抵抗,便都被擒住捆绑起来。 而吕布虽然悍勇,经验丰富,然而才经一场死里逃生,又接三位小将齐战,到底支撑不住,一处破绽便给三把兵刃架在了脖颈处。 吕布弃兵下马,道:“我要见陛下。” 淳于阳以刀相迫,道:“你杀了尚书王允,自有律法治你。你这样危险人物,岂能再见陛下?”便叫马超与张绣缚住吕布,要将吕布押赴牢中,交给廷尉审理。 “我乃大将军温侯。”吕布昂然道:“谁敢审我?” 那守城的小头目至此才回过神来,无措道:“这、这……” 淳于阳亮出身份,道:“我将人提走,押赴有司。你带人安置百姓便是。” 那小头目答应着,忙又派人往上汇报去。 淳于阳将被捆成粽子的吕布推入马车内。 吕布道:“淳于阳,咱们也算略有交情。你抬抬手,我日后必定报答。” 淳于阳道:“我素来敬服温侯武艺。只是朝廷自有法度,得罪了。” 吕布靠到马车一角,在辘辘的车轮声中,看着坐在对面已死的王允,只觉太阳xue一跳一跳剧烈的疼痛起来。 不过半日光景,他怎么走到这步田地? 杀王允自然是要杀的,就是重来一次,他仍是要杀王允。董卓、柔夫人、黄莺儿、王允蔑视的眼神……从前义父丁原……许多人的面孔在吕布脑海中飘过。他看清了他们的脸,却看不清自己过往半生。 他究竟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了今时光景呵…… 以王允声望,朝中文臣百官,必然不能放过他。他杀人事实确凿,也无可辩驳。就算小皇帝有心想保他,朝中百官力阻,未必也还能用他。朝中有人会为他说话么?没有人。就连最好说话的皇甫嵩,恐怕因为此前抢马一事,也对他怀恨在心。他从前也未曾刻意结交过皇帝身边的这几个校尉,然而面子上一向过得去。谁料到淳于阳这傻逼如此迂直,浑然不懂变通。 温侯、大将军、三万精兵、西陇俘获的几千良马…… 都没了…… 甚至他这条性命,也要保不住了。 吕布不再去看王允青色的尸面,仰头望着晃动的车顶,吐出沉沉一口郁气。 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呼哨,马车一顿,转了方向,往僻静处行去,而后停了下来。 吕布看不到外面情形,心中疑虑。 几人脚步声渐近,至于马车之外。 淳于阳的声音响起,却是道:“里面腌臜,不堪入目。公子还是不要看了。” 来人不答,更走近了些。 吕布只觉眼前一亮,马车帘布被人自外掀开。 掀帘人竟是皇帝! 刘协目光先落在王允尸身上,又转到吕布身上,面色异常难看。 吕布也觉此时与王允尸身同处马车之中,非常不利于他申辩。 “陛下,原是王允要杀我!”吕布被捆住手脚,无法一跃而起。 淳于阳在旁道:“如今死的人却是王允。” 吕布一噎,待要讲述其中原委,那便要自董卓时期讲起,一时颇有百口莫辩之感。 刘协摆手道:“你不必辩白,朕信你。朕在宫中,都已听闻你当街杀王允之事,匆忙赶来,便是为了救你一命。好在是淳于阳捉了你,若是旁人批捕了你,朕也不好出面。此事有司皆知,义真老将军已领兵前来,一旦给他们拿住,朕也保不得你。如今只好赶在他们之前,将你送出城去。” 刘协将一个包裹放在吕布膝上,又道:“你放心,朕不叫你自己走。你这几十个兵都跟着你一同。朕借用的高顺、张辽等人,原是你的亲信,仍叫他们跟着你。朕自宫中赶来寻你,已叫人遣高顺、张辽等出城等候。你与他们见面之后,便往远离长安之处走。待过两三年,王允之事风头过了,朕再寻时机,召你归来。” 吕布一愣,望着年轻的皇帝,不知心中是何滋味,才知身边人背叛欺瞒,又遭王允暗杀,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激情杀死王允,却又落在朝廷手中,只当不死也要遭牢狱之灾,谁知绝处逢生,又遇上了他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