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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琰道:“听说陛下已经派了宫人先往洛阳去洒扫宫室了,想来咱们动身之日也不远了……”她顿了顿,想起当初刚来长安时做得那场逼真噩梦,如今看来,倒真是一场梦了,“现下天下归附,百姓安居,以后的日子是越来越好了。”她顺着刘清的目光,也看向不远处在宫人陪同下玩耍的刘炎,微笑道:“咱们经过的动荡流离,小殿下这辈人再不需经受了。” “是啊。”刘清仰头,恰见春日晴空上飞过一排南来的大雁,不禁弯眉一笑,虽已为人母,笑起来时犹有几分少女时的神采,是没有经受过琐碎生活磋磨的长公主殿下无疑了。 皇帝同意迁都回洛阳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天下。 地方上的豪强大族得知这则消息后,都松了口气,舒舒服服过了年,准备在建安七年赏赏春光。毕竟,既然圣驾要回洛阳,这前前后后,不也需要去祭祖告天,安抚民心吗?在朝廷回到洛阳之前,皇帝应该是没有什么大动作了。他们可以暂且放下心来。 冀州邺城,助农曹尚书陆逊正在府中向曹丕等随行的尚书郎教授最新的指令,“咱们来此近二年,教导县乡民众识字明理,就是为了最后这一道旨意‘耕者有其田’。什么叫做‘耕者有其田’呢?当初《孟子·滕文公上》说:‘民之为道也,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百姓要有自己耕种的土地,才会思想稳定,社会才有秩序。若是百姓都没有自己的产业,没有稳定的生活,那么什么乱事儿都可能做出来,到时候礼坏乐崩,损害的是天下人。所以我们一定要认识到‘耕者有其田’的重要性。你们是身上的担子是很重的,要把这道理讲给乡民听,确保来的助农曹学员能听懂,而且回去之后还能讲给他们的父老听。你们给学员讲的时候,要通俗易懂得来讲,具体方法这二年来大家应该都清楚了……” 曹丕在下面听着,心中恍然大悟。他们虽然是尚书郎,但这来自皇帝的最后一道旨意,是只有陆尚书才知道的。他前阵子就听生母身边的人传话,说父亲处理了乡间的良田,心里就有些犯嘀咕。曹丕是经历过当初吴地分田改制的,他虽然不能直接去问父亲,也不能接触到最顶级的机密,但是拼凑身边的信息,也能有所猜想。直到今日听了陆逊教授的旨意,曹丕才明白过来,想必父亲是早已得了消息,就不知道这消息是皇帝透漏给父亲的,还是长兄透漏给父亲的。陛下既然连他们这些助农曹的尚书郎事先都瞒着,大约不会主动提前透露给他父亲知晓,那么只可能是长兄透漏给父亲的——陛下知道吗?长兄对陛下的忠心之下,其实也是留了私心的吗? 曹丕心绪纷乱,此时陆逊已经往门外走出,同坐的尚书郎起身将要离开,他不经意一抬眼,就见门外闪过崔琰的身影。崔琰是冀州别驾,也是他父亲安排在当地接应陆逊之人,同时也给他作了课业上的老师。曹丕熟悉崔琰的身影,此时见了有些奇怪,今日陆逊没有公务,崔先生却来寻陆逊——可是有什么私事?他虽然是曹府二公子,但越来越发现自己离家中的重要事宜还很远。 崔琰等到了陆逊,打眼一看,不禁有些感叹。这陆尚书初来冀州的时候,虽然穿了一身短打扮,但到底唇红齿白,能看出是大族子弟。如今二年下来,这陆尚书整日田间地头得跑,把一身皮rou晒得黝黑,从外貌是再看不出真实身份了,只谈吐不俗,一开口便知是受过良好教育的。 此时见了陆逊,崔琰快步上前,笑道:“陆尚书,好容易等到你在城里,我在府中已经备下酒菜,想请陆尚书过府一叙。” 陆逊驻足,心知崔琰此来有事,但因事务繁多,且这二年来与乡民打交道多了,也不耐从前的繁文缛节,因此径直道:“崔别驾有事直说,我回去还要给陛下写奏疏。” 崔琰无奈,瞥一眼从屋子里退出来的尚书郎们,只得道:“陆尚书借一步说话。” 陆逊随他走到角落处。 崔琰也是受人之托,请不到陆逊过府,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道:“我见陆尚书年已弱冠,还未有妻室,可是故郡旧交之中早有婚约?” 陆逊微微一愣,不妨他提起此事,直言道:“这倒不曾。” 崔琰笑道:“现如今冀州牧有一掌上明珠,乃是当朝助农曹总领尚书曹大人的胞妹,与陆尚书您年岁相当。我私心里以为这是绝佳的姻缘,不知陆尚书是否有意?” 这其实是曹cao要崔琰来探问,因他是女方的父亲,不好直接来问陆逊,否则陆逊一口回绝,这事儿就撂在那儿了,所以要找一个中间人。 陆逊从满脑门子的“耕者有其田”里回过神来,顿了顿,才明白过来,这说的乃是曹昂的同母meimei。他看一眼堆笑的崔琰,共事二年下来,也清楚这人不是爱多管闲事的,想来背后有冀州牧的手笔。他族中亲长都已亡故,虽有个小叔,但比他还小许多岁,所以婚姻大事上也无人给他cao心。此时给崔琰一提,陆逊才意识到,原来他早已到了该成家的年纪。 冀州牧的千金,曹子脩的亲妹,既然是对方先派人来探问,其实就只等他点头了。 陆逊一时间心念电转,口中缓缓道:“既是冀州牧掌上明珠,又是总领尚书曹大人的胞妹,逊岂敢高攀?”他口中虽然说着“岂敢高攀”,但眉眼间透出来的意思,却分明是要攀一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