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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子。” 容大人在他头上扇了一下,在他继续犯浑之前,把他的脑袋拉了下来,笑着亲了他。 是不讲理的西戎蛮子有什么要紧呢,容大人总归是一片丹心。 第157章 榴花不如五湖烟月 京郊的麦田,已经到了收获的季节。 今年称得上国泰民安,虽然流言说边疆战事又要起来了,但不像以前一样,常有难民流寇逃过来,也没见到大征兵大纳粮,一切都井然有序,还抄了几个贪官,实在让人心中安定。 连南戏班子也不再搞什么神神秘秘的影射了,而是把陈三金演义又翻出来演了,看起来是说陈三金,其实人人都知道是追思□□。小叶相的名声也好,百姓见不到天子,但打马游街的状元郎和俊美风流的小叶相都是见过的,所以也可以想见年轻的皇帝如何丰神俊朗。 等到秋收,虽然不算难得一见的丰年,但得益于年初大修水利,所以少听见歉收的消息,京郊更是一派丰收景象。这地方有的是王侯的祖田,打理得十分齐整,佃户都在热火朝天地收麦。歇息喝水时看见官道上来往的驿使信差,还要点评一番。 午后天气渐热,行人稀少,城郊却走来一匹瘦马,骑马的像是个穷边军。仗打多了,边军也不稀奇了,只见他穿着一身落拓青衫,骑在马上,奇怪的是那匹马像是很听话的,根本不用控缰绳,就自顾自地往前走。那边军看起来年纪不大,是个青年的模样,身形高大,把双手都揣在袍子里,有点懒洋洋的。 他戴着一顶破毡笠,腰间佩着一把剑,远看眉目并不清楚,等到走到田边,佃户们才看清他的长相。 他半张脸都在阴影里,仍然看见眉毛上一道痕迹,将左眼的眉尾截断,更显得桀骜不驯。京中王公子弟多是清秀白皙长相,但世上还有一类英俊,是经得起伤疤和风沙磋磨的,那些伤疤不过是增添他的气势,像东陵石碑上的风沙痕迹,比一切史书都来得厚重。 这样的落拓边军,正该远离京城,早日回乡才对。 但他马匹的方向,正向着皇城。 望春宫开了满宫的石榴花。 宫中常见榴花,花红如火不说,多子的寓意更是吉祥,所以后妃宫中都有。但哪个宫殿都没有望春宫这样多,墨绿的叶子在日光下如同墨玉一般,花更是耀人眼睛。 天下人都有着这样的期望,所以內侍才在望春宫栽满石榴,因为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位皇嗣,年轻而英明的君王,京中最美的皇后,虽然并未封后,但天下还有谁比她更适合一国之母的位置呢? 她一句“请陛下来饮茶”,望春宫的宫女脸上都带着光,估计整个宫廷都在暗自高兴,为帝后的相会。 登基大半年,望春宫却迟迟没有封后,满朝文武都以为是遏制叶家势力,没想过天珩帝也会体察人心。 不封后,是给她时间养伤,一样是老叶相的弟子,萧景衍连怜悯的念头都不会起,就像叶璇玑不会因为小言离去而怜悯他。 他们都是强大的人,再深的伤口,只要给足时间,都会恢复过来。 是个炎热的初秋,树上蝉鸣不停,榴花照得整个庭院都光彩耀眼,宫女们垂着头端着茶盘,如同一行大雁般安静地从廊下经过,雀跃的心情都在眉梢眼角。而明亮的华堂里,四面垂帘,年轻的帝王和自己的妻子对坐,如同一对璧人。 神姿清彻,如琼林玉树,郎然照人。当年用在老叶相身上的典故,用在他们身上都恰到好处。 但叶璇玑沉默不语。 “冬日将有一场大战。”她忽然低声道。 “最早是冬,最迟是来年春天。”萧景衍这样回答。 这句式太熟悉,他几乎有点恍惚,当初似乎也说过这样的话。 等到坐上他当初的位置,对于那些担忧、那些因为恐惧导致的固执,也终于能够开始设身处地体谅。 边疆会成为尸山血海,而那数字对他来说,还有着别的寓意。 他有他的分别心。 “我不是为了报复你。”她又道。 萧景衍笑了。 “我知道。” 许久不曾用过我字,他自己听到都有点惊讶,但就这样自然地说出来了。连叶璇玑也抬起眼睛来,朝着他一笑。云鬓花颜映着榴花如火,和年少时一模一样。 她要走了。 “如果他死了,我可以在这里度过许多年的。”她说道。 如果他活着,自己就做不到了。 长廊上响起脚步声,是匆匆过来的云岚,跑得脸色涨红,满眼激动,像是有着什么天大的惊喜要公布,惊喜地叫着“陛下”,但在看到华堂内的景象之后,却瞬间明白了过来。 她靠着廊柱,最先看向的却不是她的陛下,而是端坐的叶璇玑,眼神几乎带着点恳求。 明懿皇后在她看来已是自暴自弃,何况是叶璇玑。 天上地下仅此一位的叶璇玑,虽然也有过极凶险的时刻,甚至成为东宫的阻力,但总归是让人敬佩,替天下女子都出了一口气的叶璇玑。 叶椋羽做不到的,她做到了。男人扛不起的责任,她也扛起来了。 但叶璇玑只是朝她一笑,神色坦然而包容,仿佛她不是东宫女官,而是像玲珑一样,把她当成长姐崇拜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