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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听挑了挑眉:是不是因为受了惊吓看错了? 二伯也是这么说的,但是爹认定那真的是一只巨大的黑龙,是它故意把船毁坏了的,爸爸认为,这头黑龙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如果下次他还继续出海,只怕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所以不管别人说什么,他后来再也没有出海打渔过。 赵一踞又小口地喝了口柠檬汁。 那你相信吗?俞听问。 赵一踞说:我那时候小,觉着长辈们说的一切话都是真的,只是我没有觉着恐惧,反而觉着兴奋,我想象那头黑龙是什么样子的,甚至在学校里让我们写下将来的愿望是什么的时候,我写,我要当一个渔民,因为我想看见黑龙。 俞听笑了:这个愿望很不错。 赵一踞苦笑:是吗?可是当时又引来大家的嘲笑,因为所有人都忙着要当科学家,要当舞蹈家,要当有钱人,没有人想当渔民。 后来呢? 再往后,我爸爸在当地干养殖业,几年后也攒了些钱,我也大了,以前的一切也都开始淡忘,早就不想当什么渔民了,我考上了高中,又考上了大学,才来到现在这个城市。可就在我上大学的时候,我爸出了事赵一踞低头,平静了一下心情,然后他就去了。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们家的生意早就有些支撑不下去了,处理了爸爸的后事,家里已经没剩多少钱,所以上大学那一段时间,我过的很艰难,不敢多吃饭,不敢花销,不敢谈女朋友,因为得先养活自己。 家里其他的亲戚没有帮忙吗? 当然有,大伯给了一些,还有姑姑,赵一踞慢慢抬起头来,眼中透出一种复杂的神色,多亏了他们,我才挣扎着终于毕业了。 他说到这里,忽然笑问:是不是有些无聊啊? 俞听坐在一张高脚凳子上,手托着腮摇头:我有预感,故事好像要变得有意思了。 赵一踞笑了出声,他晃了晃手中的玻璃杯:我本来以为毕业后可以靠着自己的双手,打工赚钱,总不会比在学校里更艰难,谁知却是我天真了,闯荡社会的日子,可比学校里艰难的多的多了,起初的工作在一个小广告公司,天天在老板阴阳怪气的眼神中找客户,身不由己地说些谄媚奉承的话,卑躬屈膝地推销那该死的广告,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想吐,这种日子过了一年,我终于无法忍受了,宁肯不要给扣的工资也要辞职,辞职的那天,我感觉像是才从监牢里放出来一样自由,我现在还清醒的记得,自己骑着自行车在马路上,拼命的迎着风往前,拼命往前 盯着玻璃杯的双眼里隐隐地有些泪光涌出,赵一踞却笑了笑:那时身上没有几个钱了,为了不先饿死,就去工地上打了几天工。后来就又找了个编辑的工作,这次的工作比上回的强多了,干了三年,终于攒了点钱,也找了个女朋友,就是我现在的老婆,我们结婚后很快生了个可爱的女儿,而我也有了自己的公司,日子本来蒸蒸日上了直到半年前,公司出了点致命的问题,就像是雪崩一样,短短的时间内,我重又变得一无所有。 室内好像静止了,只有赵一踞的声音缓慢响起:那时候每天不敢回家,生怕看见妻子关切的脸,还有女儿我怕我忍不住,公司里还有讨债的人,真是左右为难,我以前不懂有些人为什么好好的要自杀,可是在那段时间里,我绝望到一直在琢磨,该用什么样的法子自杀,又快速又没有痛苦,最好还能给妻子和女儿留下一点补偿,这大概就是人穷志短吧。 俞听问:现在呢? 现在,赵一踞的眼神里透出几分茫然:现在发生的事,就算我跟你说,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试试看。 就在我最绝望的时候,妻子找到我,告诉了我一件事。 赵一踞的姑姑赵清住院了。 赵清也住在这个城市,这是距离他们老家最近的一座城市,但是赵一踞却不常跟自己的这位姑姑联系。 因为赵清为人性格有些古怪,她很早就离开了那个小渔村,没有人知道她在城市里做什么,私底下甚至有些不好的揣测,有几次赵清回渔村,家里的人问起来,原来她一直都没有结婚,本来以为是晚婚而已,可是从赵一踞出生到赵一踞结婚赵清自始至终还是一个人。 赵一踞因为要忙于生计,又有了自己的家庭,也知道赵清性格怪异,所以除了逢年过节去送点礼物外,从来不想去打扰她。 直到妻子告诉他赵清住院的消息,妻子说:有点奇怪,打电话的人不是姑姑,是一个自称是陈律师的人,他说让你务必抽时间去一趟人民医院,有很重要的事。 妻子说了这个,忧心忡忡:我感觉,姑姑的病好像有些严重。你还是快去看看吧! 赵一踞那时候心里巴不得重病的是自己,那他就不用面对这好像没有明天似的生活了。 可是听了妻子的话,他还是尽快地赶到了人民医院,按照那个陈律师留下的病房号找到了赵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