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我甩了甩头,把那些思绪都甩走。 陋巷中,勋小暮的钱包已经被人抢了过来,他们正在撸他的手表,而喝茫了外加有使用轻型迷幻剂嫌疑的小暮无力挣扎,样子活像一只等待被塞进果木炉子的北京烤鸭,我正义感又爆发,我把头发抓乱了,然后用土混着手中的饮料和成泥,摸在自己脸上,然后我抄起来一个路边摆摊卖栗子的大叔的一个扁担,冲到巷子口大叫,“放开俺男人!” 我就戳在巷子口,没有进去。 旁边的路人受到了我的惊吓。 …… “呀,打人了,打人了……快来看……” “咦,打谁了?死人了吗?” “打死宁了,打死宁了……” “快看,快看,小姑娘救小情人了……” “里面好像有人抢劫!” “啊!!抢劫!!” “快走,快走,没沾惹这是非!” “报警!报警,快来报警!” “有抢劫的啦!!——” …… 事实证明,一切恶徒在人民群众面前,都是纸老虎! 巷子里的小流氓一看外面人群以几何级数的速度迅速围拢,他们连骂晦气,抢了小暮的手表和钱包,又把他揍了一拳,就从巷子的另外一边逃窜了。 我连忙对大家抱拳,“大家都散了吧,都散了吧。一场误会,一场误会。” 我可不想进派出所。 可是国人对看热闹的兴趣根深蒂固,从鲁镇时代就流传了下来,经过百年的沉淀,愈发浓厚了。 人越来越多,在麻烦缠住我之前,我要赶紧离开。 我探头进箱子看了看,确定他们已经逃窜了,这才扔下扁担,走进巷子里面,一把拽起来小暮,所幸他喝的不是太茫,还有一点行为能力,只是我现在可是美少女,没那么大的力气,仅仅是借出一个肩膀让他靠着就差点耗尽了我中午吃的两碗牛rou拉面。 我带着小暮挤出人群,抢到一辆出租车,拉上车门娇喘吁吁的说,“大哥,快,开车,后面有人追我们。” 司机见多了我们这种打完架就逃命的苦命鸳鸯,他甚至没有问我们目的地在哪里,在我人都还没有坐稳,他的车子就一溜烟的跑掉了,把所有人群,还有远处隐约而来的警察抛在后脑勺后面。 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警报解除。 我用面巾纸把脸蛋子上的泥土都抹了下去,忽然觉得饿了,于是我啃了一口rou包子,补充补充能力,再拧开我手中的水晶葡萄正好喝,忽然感觉到什么,我扭头,看见勋暮生的那双黑夜一般幽黑的眼睛深情的注视着我。 我的心怦怦乱跳,那感觉就好像你家养了多年的狗狗,它忽然对你表白,它是多么爱你,它爱你比爱狗粮rou骨头还要深刻的时候,你的心头划过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触动。 勋暮生抿了一下嘴唇,樱色的嘴唇有些干裂,良久,他嘶哑的声音低沉的说,“水,给我喝口水。” 我,“我的口水不给你喝,我们接吻是错误的。我可以给你喝我的水晶葡萄。” 对,他就像是我的兄弟姐妹,和他接吻有一种luanlun的微妙错觉。 然后,我看到了小暮眼睛中的鄙视。 他老羞成怒,“谁要吃你的口水!谁要和你这个不知所谓的女人接吻!你想的美!” 随后,一把夺过我的水晶葡萄,咕咚咕咚灌了个底朝天,随即对出租车司机吩咐道,“ritz府邸。” 虽然他说话的样子让人很有犯罪的暴躁。 我就特别想把他那个鼻孔朝天的脸揪住,往死里面狠狠揍一顿! 还有他的话也很让人不爽! 在中国的土地上说半吊子洋文,轻浮。 可是司机大哥并没有暴躁,反而显出了一种绵羊般的温顺和对富贵狮子的景仰。 一切缘由就是‘ritz府邸’——城中顶级酒店式公寓。 那地方座落在超级奢华的利兹酒店顶层,俯瞰整个人间,拥有十五世纪意大利王宫的那种虚妄繁华的王八之气,周围簇拥着大马士革玫瑰,底层有收藏级珠宝名店,顶楼有直升机停机坪。 侍者永远带着昂贵的笑容,冰桶中永远有冰得恰到好处的perrierjouet(巴黎之花香槟,瓶子上一水彩绘着玫瑰和蔓藤莲花)。 在那个地方,你卡上的钱像是受到了蛊惑的bitch,随时准备往外蹦,你按都按不住。 出租车司机知道自己要开到ritz府,他的神经立马骄傲起来,似乎连他车子的引擎也忽然鸟枪换炮。 就好像他开的已经不能算一辆平凡的捷达了,而直接升级成劳斯莱斯的silverghost了,当然,前提是他必须完整的拼写出‘silverghost’这个幻化成为‘银魅’‘银色幽灵’以及‘银色鬼魂’等多种国文的英文小bitch。 到了酒店公寓那个辉煌的好像玻璃之城的一楼,勋小暮把付车资这样的小事丢给门童,他一个人走进大厅,然后按密码,启动他专属的电梯,这个时候,他从锃明刷亮的电梯门中看到他身后的我。 勋小暮忽然问我,“你是谁?你为什么在这里?” 看样子,他酒醒了,他把刚才我英雄救美的光荣事迹都忘记。他有这方面的天赋,他就是一个掰棒子的狗熊。 我柔弱的回答,“我……刚才看见有人要抢你的东西,……我,……我救了你……” 勋小暮好看的眉毛斜着挑起,他的眼睛上下打量了我一身淘宝loli服,还手中那个装着一斤rou包子的蕾丝包包,然后笑了一下,似乎再说,“靠!丫头,你懵谁呢,老子可不是蠢猪!” 当然,很多时候,他比猪头还要愚蠢。 小暮,“然后?” 我一愣,“啊?然后?”我想了想,无比真诚的说,“先生,我冒险救了你,你得给我报酬。这年头儿可没有白吃的午餐。” 做白工,那是写手才干的活计。 很多人认为写手就是一台码字机器,他们不需要吃饭,不需要买菜,不需要休息,不需要人生,不需要思想,似乎他们的存在就是脑电波,没有生命。他们只要码字放在网络上,为人们茶余饭后闲磕牙的笑料就可以。 写手们要么已经饿死,要么正在被饿死的道路上。 而依靠吸血建立的盗文网站欣欣向荣,恶意传播盗文谋杀时间的人们爽的东倒西歪。 “报酬?” 他的钱包已经丢了,他的卡也已经被人偷走了,他现在一无所有。这个时候电梯开了,他示意我和他一起进去,然后他按下一个数字,再用指纹确定了身份,这个箱子才开始启动,缓缓上升。 小暮冷不丁又来了一句,“你想要多少?” 我伸出一个手掌,五只手指打开。 “5000?”他又是一挑眉。 我摇头。 他的嘴角有些抽搐。 “女人,无论你是谁,即使你手中有我的裸照,zigong里面有我的孩子,你也不可能拿到5万块钱的。再说,我对自己很有信心,即使我喝茫了,吃了一公斤的古柯碱,我也不会屈就你这样的货色。你不值5万!” 我白了他一眼,数年如一日,他就不知道,这个世上有一种事情,人人都在做,但是人人都做不好,那就是——说人话! 我掰着手指说,“500。你看,我救了你,我要提防那些流氓找我的麻烦,所以我需要打车回家,从这里到我住的地方,就是我们上车的地方,至少要200块钱,这些钱需要你付吧。还有,我晚上还要打工,救了你就耽误了我打工,误工费你要出的,这样算起来,差不多300块。我刚才为了救你抄扁担的时候打坏了我的新做的水晶指甲,两只手,10个手指,全做一遍,最便宜的也要200块,所以我要你500块还是很合情合理的。” 他的脸色忽然变幻莫测,活像吃一盘子用上海出产的王致和臭豆腐拌的意大利通心面。 他没再跟我说话。 到了他的那个价值千万的屋子,他拿钱还是挺利索的,一把抽出那边原木书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叠子现钞,标准的一万元一沓子,我看着眼睛直冒火。 他唰唰唰抽出五张领袖找照,一把塞给我,我还没来得及欣喜若狂,电梯门又开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的后面跟着一个西装革履拎包的,一个拿着文件夹的衣冠禽兽,还有一个白骨精——十公分的jimmychoo高跟鞋,像一个高傲的鸬鹚,哇,就是那天在安枫面试现场的灭绝师太jiejie! 而走在这群人最前面的那个男人,我见过!他叫什么arthur,曾经一脸傲慢的讽刺国际大导演安枫——我给你那么多钱,不是为了给你做决策支持的! 此时,他修长的身材裹在黑色的手工西装里面,领口插着一个蓝色钻石十字架。 arthur走路很快,声音很轻却很有特点,就好像穿过雾气隐约而来的歌声,虽然说的话依然让人很暴躁: ——“我不管纽约现在是几点,你打电话给homas,如果明天纳斯达克开盘一个小时之内他还控制不住局势,公司会为他在西印度群岛的四个星期假期埋单,但是他必须在五分钟之内收拾私人物品从康斯坦丁滚蛋。还有,打电话炒了下面的security,我多付了70%的管理费,不是为了在我的房子里面看到不知所谓陌生低贱女人的……” 这群人,来无影,去无踪。 他们就是传说中隐居在资本金字塔顶端的那群人类。 精准,尖端,却又声音低沉,不怒而威。 他们拥有超级强悍的大脑,几乎可以媲美计算机。把自己纤细不可控制的感情隐藏起来,却把人类性格中的统治欲望发展到极致。 他们就像一股华丽的龙卷风,小暮是狂风下的一颗树,我是一棵草。 我们在他们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一直到他们消失在长廊尽头的巨大的栗色木门后面,我和小暮还处在石化的状态中,不过我比小暮好一些,我处在石化恢复状态中。 “啊!!——” 小暮狂化。 他扯着头发,颤抖着嘴唇说,“不好,我哥一定以为我买春。他会打断我的后腿的!!啊!!你害死我啦!!早知道我不给你钱啦!!” “安啦,安啦!” 我连忙把500块钱收好,然后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不会的,你哥哥一看就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以你的姿色,钩钩手指就会有如山如海一般的美妞前仆后继,哪个都比我好十倍!而且都是免费甚至是倒贴的!就算我们打断了你哥的后腿,他都不会相信你居然会花钱买我。放心,世界上的人不会都如你一般笨的。” 他狐疑的看着我,“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不是!”我果断的否决了他,“我这是在维权。我要确保我的500块落袋为安。好了,我要走了,你送我到楼下吧。” 小暮嫌恶的撇着我,“要走,你自己走,你有腿有脚,不会走路呀?” 我,“我是有腿有脚,既会走路,也认识路,可关键是我没有密码,如果你不想看到我被封闭在私人电梯里面打紧急电话求救,并且满世界宣扬说自己是你的onenightstay,最好送我下楼。” 他彻底狂化了,他一面愤愤不平的走到门口,一面狂叫,“我真倒霉居然会遇到你。” “不。”我镇定的跟着他走到门口,然后说,“遇到我是你一生最大的幸运。” 小暮,“……” 我侧脸看着他,他微微低着头,他的名师设计,价值千金的留海稍微长了一些,挡住了他的眼睛。 叮!—— 电梯门开了。 我走进去。 他也走了进来。 我们一直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