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爷爷笑了起来，他冲我招招手让我坐到他的身边。他一边搂着我一边对我说：“你小小年纪能够想到这么远，已经非常不错了，不愧是我的孙女。”老人的目光睿智而深沉，“你爸爸的性格太过老实，所以我送他去部队，这几年练得不错。我一直以为他没能继承我，却没想到我的孙女继承了。这样很好。” 小的时候爷爷就跟我说，我们祖上是嘉庆年间为了避祸才从北方来到南方。在老家一直都是大户人家，到了曾爷爷那一代受了新思潮的影响独立门户之后才有了爷爷这一支，才不会使得贵族地主出身的苏家因为那千年来最大的革命而消逝。 爷爷搂着我说：“你的想法还是粗陋了一点，不过对于你的年纪而言已经很不错了。这事我来和你爸爸说，这是好事，你爸爸不会反对的。而你还是认真学习才是最正经的，知道么” 见我乖乖的点头，他微微一笑：“你去二楼爷爷的房间，衣柜的第二层抽屉里用红纸包着的东西是爷爷送给你的第一份人生礼物。不管你怎么用爷爷都不会过问，但是你要保证你用了之后不能后悔。” 我依照爷爷的话将红纸包找到却一直没敢打开，等到晚上爷爷奶奶都睡了，我才在小台灯下小心的打开红纸包，纸包里是一千块钱的现金。 附随的字条上，爷爷苍劲有力的字写着——丫头，人生需要规划。这是爷爷给你的第一份基石，你拿去规划你的人生。 1000元在那个年代已经十分值钱了，对于一个才有十二岁的孩子来说那就是天价一般的存在。可是作为一个没有身份证只有户口本的孩子，这一千块钱就是烫手山芋的存在。我现在能够选择的途径是存钱。可是我却不知道存去哪里。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能够帮到我。而且我确定这个娃不会坑我——秦昱。 三天的假期很快结束，我带着已经用完的胶卷重新踏上归途。这一次没有好心的同乡叔叔在将我送回来，而我只能自己做班车回去。最主要的是我还怀揣着1000元的巨款呢，这事要是让有心人知道那可不是小事。 临上车之前，我让奶奶用报纸将东西包的严严实实的，然后放在我的相机包包里。吻别了两位老人之后我坐上开往n市的汽车。爷爷在临走前对我笑了笑，那个意思我明白他是让我放心关于东区土地的事情他会解决。 我没想过下车的时候会看到秦昱，他穿着一身天蓝色的运动服，剃成板寸的脑袋看起来利落而帅气。我刚刚一下车就直接看到他，他站在人群中让周围的人都失去颜色，冲着我微笑走来的样子让我恍惚了一下。直到他走到我跟前我才回过神来。 这个妖孽的外表是最能蛊惑人心的了，我可不能上当。 “回来啦。”一如既往的揉头发。 “怎么是你来接我啊。”我爸呢 “怎么我来接你不开心啊。叔叔有任务，所以就我来啦。”他伸手要拿过看起来很重的相机包却被我死死抱住。太过护宝的动作引起了他的狐疑，他眯起眼睛看着哦仿佛要看透什么一般。 犹豫了一会才讲将包包递过去。 “这里面有什么那么宝贝” “你带身份证了么” “带啦，干嘛” “我们去银行。” 当我们俩从银行出来之后，我将银行卡小心翼翼的收好，然后对着他警告说道：“这是爷爷给我的钱，你谁也不能说。” “好。不过……你就不怕我补办一张让你的卡失效了” “……”我仰头看着说得颇为认真的少年，从上一世到这一世我们认识了将近半个世纪的时间。对于他的为人我可以说是最清楚不过的了。秦家虽然家教很严，但是对于这方面是非常宽裕的，“你不会的，我相信你。” 少年沉默片刻，伸手揉揉我的脑袋。随即修长的手臂揽住我的肩膀：“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啊。” 工商银行旁边就是一家七公江湖烤翅。这家店小本经营，做的烤翅却比后来的开封菜要好吃许多，新奥尔良烤翅在它面前简直就是弱爆了。我们三人偶尔就喜欢来这里打野食，每次都会吃到心满意足的回去然后就是吃不下饭。 为此不免又是一顿家法。我们三家人最相同的家法就是不吃饭，罚。不过每家的家法不一样就是了。最变态的是秦昱家。浪费在秦家是重罪，需要先背一遍家法，然后跪祖宗牌位然后再打再将家法抄十遍。 即便是这么严苛的惩罚，依旧不能挽回我们三人来吃烤翅的心愿。可见这个烤翅是多么的好吃。 不过后来我们也学乖了，每次就点两三对，这样既能够解馋又不至于吃得太饱而被惩罚。 我盯着盘中最后一块烤翅，数了数他面前的骨头架子和我面前的骨头架子。嗯，这块应该是属于他的，可是——我嘴巴好馋。 偏偏秦昱那人还恶劣的拿起那块香喷喷的烤翅在我面前晃荡。刻意的靠近我的嘴巴边引诱我。我气愤的看着面前的烤翅，再看向那个满脸恶劣的小人，忽然计上心头——直接伸出舌头舔一下鸡翅。虽然秦昱反应得快，但是毕竟距离我还是太近了，被我舔到一半。我抽出纸巾抹去嘴角的油渍。 这一次换我对秦昱挤眉弄眼：“怎么样，打算吃我的口水么” 秦昱愣了愣，忽然笑起来。他勾着嘴角包含恶趣味的眼神看着我，然后以慢动作将沾着我口水的鸡翅给放进嘴巴里。我被那完全恶劣性的一幕给惊着了，就这么愣愣的看着他吃完，然后将骨头吐到盘子里，再优雅的抽出纸巾擦嘴巴。 “下巴脱臼了啊你。”他好笑的伸手过来将我的下巴给合上，“这有什么好吃惊的，你小时候我喂你吃饭的时候，你吃了我多少口水。” 这个和那个怎么能一样么! 我愤恨的瞪一眼他，然后闷声不吭的坐着。最后少年终于放弃逗弄我这件事，只得使出杀手锏：“不然，再给你叫一块不过该吃饭了哦。” 再点一块我飞快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他，秦昱朝天翻了个白眼：“从小就是这样，哭得再厉害一只鸡腿就笑了，闹得再恐怖一根棒棒糖就给抱了，这要是以后你长大了是不是谁做菜做的好吃就直接嫁了啊”他一边数落我一一边让老板重新上一份鸡翅过来。 “这样有什么不好的以后我就不用做饭啦，每天只负责等着吃就好了。” “早晚给你吃成猪。” “成猪就成猪，成猪也有人要。”对于这一点完全不担心。这世界上除了你，我还是比较有魅力的。 秦昱愣了一会，然后伸手过来揉我的头发：“这么有自信，你别不是瞒着我有小男朋友了吧。” “我就算有男朋友，也不算是瞒着你啊。我充其量没和你说而已。” 我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正在飘出香味的烤翅，心不在焉的敷衍着他的话，心想那个老板如果能快点就好了。另一头又有一个小人冒出来安慰自己说：慢工出细活，慢工出细活。慢慢做才会好吃，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两根手指捏住我的下巴，将我的脑袋转过来。目光和秦昱的对上，后者似乎在思考一个深刻的问题一般脸色有些晦暗不明。 “你真的有男朋友了什么时候有的” ☆、罚站 手指掐着下巴左转转右转转，然后慢慢放开：“没想到啊，小胖妞也有人要啊。” “……”你妹才小胖妞，我这叫婴儿肥! 不过看在你请我吃鸡翅的份上算了。我专注的看着端到我面前的鸡翅再也没心思理他。直到我吃完之后，接过他递到我面前的纸擦嘴巴才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我冲着他眨眨眼睛，后者微笑着对我摇摇头。那笑容温柔得让我觉得我有些不认识他。 我们两人回到大院的时候默默站在院子里，似乎正在罚站的样子。我和秦昱互看对方，都在估量着目前这个情况。若是轻微一些，我们两人还能过去帮着解救一下。若是严重了我们过去一起挨罚站不说，还会因为包庇罪使得默默更加凄惨。 你出门前对这情况都不清楚的么——我。 我都两三天都没见到她了，我怎么知道。——秦昱。 现在咋办，过去求情——我。 谋定而后动。咱们先过去看看默默的态度。——秦昱。 我赶紧下车然后跟着秦昱走过去，默默似乎看到了我们然后几不可闻的摇摇头。这就是在告诉我们不要过去，会被牵连。我和秦昱再次看向对方，后者的面色已经没有刚才的轻松，好看的眉头皱起很是担忧的样子。 我悄悄的凑近他：“我去问问看出了什么事。你想办法把秦奶奶给拉过来。” 说完就想走，却被少年勾住衣服后领拉了回来：“别去，默默朝我们摇头了不是么。现在过去等于找死。先回家。”虽然这么说他依旧朝着那边看着。 对于大院里的孩子来说惩罚如果在院里执行，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最著名的事件是秦昱被吊起来打那次，从那之后再也没人步过后尘。我没想到一向乖巧的默默会成为后继者。秦昱将我送到家之后揉揉我的脑袋说：“放心，我去问问。” mama正在厨房里做饭，听到外面的动静就探出半个身子来。她看到方才的场景也没说什么，只是招呼让我赶紧休息一下准备吃饭。可是我真的没有胃口，不仅仅为了刚才的烤鸡而且还有站在毒日头下的默默。 mama出来的时候看到我一副焉了吧唧的样子，自然也想到其中的关节却没主动说，她招呼我吃饭，我抬头看了一眼才说：“妈，我……” “怎么你想下去陪默默啊” “……”我抬起头看她，“默默为什么挨罚站” “你先把饭吃了然后我再告诉你。” 有了这句话我还敢说什么，立刻就拿起饭碗狼吞虎咽。mama微笑的看着最后才多说一句：“行了别死撑自己。”她优雅的给自己夹菜，“默默昨天回来就说自己以后不吃晚饭了，为了减肥。” “可是她又不胖……” “可不是么，你说这孩子正在长身体呢怎么能冒出这个心思。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因为要保持身材不然该穿不下最小号的衣服了。这一下闹得你林叔叔两笔账一起算，可不就把她罚到院子里去了。”mama有些叹息的说到，“莫琴也真是的，孩子还小，怎么能起这样的心思。我本想着也就一次当做体验罢了。没想到还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什么跟什么，我听得云里雾里的。mama却也不多说，只是看了我一眼才说道：“行了，天热你少吃一些当心消化不良。” 我将最后一口粥喝完然后慢吞吞的收拾碗筷，mama看了一会电视又走到阳台看了一会，回来的时候自言自语道：“孩子该晒晕了。” 等到她回到房间里休息之后，我匆忙将碗筷洗完然后随手抓起自己的水壶往下跑。已经是正午的时间，虽然已经入秋日头依旧毒辣。默默站在太阳下整个人摇摇晃晃的，脸色苍白无比。我看了看周围再一次确认没有人之后才跑过去将水壶递到她嘴边：“默默，你先喝点水啊。” 默默有些恍惚的看看我，然后勉强含一口水，脸色却依旧美誉任何改善。我想着刚才mama的话，然后安慰她：“你别不是没吃饭吧”没吃饭又被罚站了那么久，待会可不仅仅是晒晕头那么简单了。 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默默点了点头。 不好好吃饭就不能吃饭，这是铁规。按照默默这惩罚程度，起码得有两顿没吃饭了。我想着刚才冰箱里还剩下一些稀饭，连忙将手里的水壶递过去给她：“喏，你先喝点水补充一下，我去家里给你拿粥。” “你赶紧走，别让爸爸看到了。到时候你跟着罚站。” “没事，现在是午休时间。叔叔他们不能随意出来的。我很快就回来你坚持一下啊。”我也不敢多留，直接就往家里跑。还好mama已经睡着了并没有发觉我的sao动。我悄悄将留给爸爸的粥分出一半倒到小碗里，然后端到楼下。 似乎是喝了水，默默的状态比刚才好一些了。她从冲我小小，然后小口小口的喝着粥。我看向行政大楼那边，就怕林叔叔中午忽然起床了然后过来看看默默的状况。如果真的如mama说的那样，只怕这件事情还没那么容易就能解决。 不过我算是开了金手指吧，默默对我摇摇头说：“我没事了，你赶紧走吧别让人看到。” 看样子似乎还打算犟下去。我担忧的看着她：“哎呀，你跟林叔叔犟这个做什么。真打算饿晕在这里啊。低头认个错就好啦。” “不要。”默默虽然苍白却无比坚定的看着我，“我不要，洛洛你快走吧，这事不是你以为的那么简单的。” “……” 看着默默的样子我忽然有种感觉，或许这一次的事情真的不仅仅是一个绝食事件那么简单。其实我隐隐约约的知道林叔叔和莫阿姨之间存在矛盾已经很久，一直是默默在挡着缓冲剂。可是我没想到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连带着默默都被提到风口浪尖的地步。 默默冲着我笑了笑才说：“快回家吧洛洛。不然等你到这儿陪我的时候，就没人给你送水送饭了。” 我点点头，将东西收拾好快步跑回屋子里。mama还没醒，我赶紧将碗给洗干净了然后放到橱柜上。那一整个下午我什么都没想，脑子里总是回荡着默默的话。我记得上一世莫阿姨等到默默十八岁才和林叔叔离婚的。当时事情闹得很大，军人离婚是大事情，一个弄不好是要挨处罚的。 我依旧记得默默当时随着莫阿姨搬出大院的时候，回头看我的目光。那样的决绝我竟然在刚刚又看到了。如果……我不敢往下想下去。苏洛洛，再怎么样那也是别家的事情，不是你能左右的。可是若真的能放任不管，为何我现在睡不着呢。 午休结束之后，院子里的人多了起来。 我干躺了一个中午，终于听到mama的动静之后翻身起床赶紧跑到阳台去看却没曾想到会看到一群人围观的场面。mama也跟到我身后看着，见此情形也十分诧异，她按住我的肩膀说：“别冲动，先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mama压住我肩膀的手也在颤抖，似乎对于这样的情景也很紧张。 忽然我隐约的听到莫阿姨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声音断断续续的听不清楚，到最后全部寂静下来。我抬头看向mama，她的面色并不十分的好，仿佛预见了事情的发展。紧接着我就看到一个中年男子将默默抱起来往外面冲，人群也不敢拦着，只能让开一条道。 当莫阿姨和那名男子走了之后，人群劝了了一会也散去了。独留下林叔叔一个人站在刚才默默罚站的地方。我的目光转移到一旁亭子里，秦昱仰头看着我，只是一个隔空的眼神我就知道他的意思。我看了看mama，后者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就不管不顾的直接冲到楼下。 “究竟怎么回事你知道么” 秦昱低头看我一眼，然后微微一笑说到：“默默的事情到不急，不过眼下有件事挺着急的。” “默默的事情怎么能不急!”我瞪他一眼，“还有什么事。” “你要不要换件衣服再下来。”他意有所指的点了点我的肩头。我顺着他的目光往下一看，沉默了一会再淡定的抬头：“怎么，这叫家居服!” 秦昱被我的彪悍答案给震得好一会没话，随后才说到：“好吧，家居服小姐。咱们来讨论一下默默的事情怎么解决。” “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究竟怎么了”不会真的和我想的一样吧 秦昱看一眼不远处的林叔叔弯腰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让我彻底失音的话。我愣愣的抬头看他，然后他点了点头表示这事是真的。对于这事秦昱是不可能拿来跟我开玩笑的。 莫阿姨有外遇……而且就是那位给默默拍照的摄影师。 我和秦昱两人彼此对立着，秦昱见我不说话也不着急。等到我反应过来之后才问他：“那，林叔叔他早就知道”所以才对默默去参加拍摄的事情非常反对。 “不清楚，不过这事不是我们能管的了。”秦昱耸耸肩，“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看默默的态度。” 事情的确不是我们能够干预的范围，不管未来究竟如何发展，当场说出离婚这事闹得军部的颜面荡然无存。军婚不是你说离婚就离婚的，就连离婚报告都得打几遍才能够批准。我呆愣愣的坐到石凳子上，如果和上一世一样，莫阿姨和林叔叔离婚那么默默肯定会跟着莫阿姨离开大院。 “你啊。”秦昱走到我跟前，揉揉我的头发，“每次都会因为这种多想，这么小的脑袋也不怕不够用。我不是说了顺其自然么哪怕默默离开了大院，她就不是我们的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