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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节

    话音未落,地面忽然炸裂,新生刺客之王的身影在烟雾中消散无形,“你这个混账,懦夫,兔崽子。”顾铁愣了愣,向四面八方大吼道,“有点力量就拽起來了对吧,最狼心狗肺的家伙都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别忘了,你身体里还流着龙家的血,到死你都是个姓龙的分家人,阿赛虽然嘴上不在乎,其实到死都沒有改变,而你,……滚吧,滚远点。”

    声音在废墟回荡,久久才终于平息,顾铁呼哧呼哧喘着气,呸地吐了一口唾沫,“有权力就有,男人有了能力就变坏,这道理在哪个世界都tmd是真理啊……龙食月小哥,说说吧,要我做什么。”

    “保护我们去北方,越过边境,到达末汗国。”龙食月嘶哑地说道,“龙姬也在那里。”

    第226章 幽灵再现时(下)

    “重说一遍。”这次登陆“世界”,顾铁觉得自己似乎多了种幻听的毛病,从身旁人口中蹦出來的话都让人有点难以相信,,,虽然这两位龙家子弟说得一口流利的西大陆通用语,

    “我们要越过凉隋国北方边境,到末汉国都城大泣去寻求帮助。”龙食月咳嗽了两声,吐出一口血沫,努力站直身体道:“咳咳……根据最后一条情报,龙姬也在正在末汉国,进入末汉国境内之后,我们有把握找到她的踪迹,而作为交换条件,要拜托你保护我们过去,因为短时间内我与族弟都沒办法战斗。”

    “……我们边走边说。”顾铁立刻走过去搀起龙食月的臂膀,他的手触到这名擒龙军将领的手臂,立时沾满了滑腻腻的鲜血,“多谢,不必了,我还可以走路。”龙食月倔强地挺起胸膛,扛着龙食玉当先向北方走去,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个血淋淋的脚印,

    三个人慢慢离开龙家大宅废墟,天色逐渐昏暗,分家宅邸的火势丝毫不见减小,顾铁回头望了一眼天边那被火焰赢得通明的残破城堡剪影,低低叹了一口气,擒龙军羽团校尉沉默地前进着,根本沒有回望一眼,仿佛那燃烧着的城市并非自己刚刚被毁灭的故乡一样,

    途中他们遭遇了两名后秦国侦查骑兵,顾铁用法杖轻松敲碎了敌人的脑壳,“敌人的主力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这一路也只见到了几千名金戈骑兵而已,难道想用这么点人手征服这么大一个国家吗。”中国人一边擦着席拉霏娜上面的血迹,一边自言自语道,“牧师的诅咒之土召唤是很厉害沒错,但‘征服’和‘杀戮’并不是同义词,只用生化武器搞丧尸危机是希特勒的做法,真正的征服者应该像罗马帝国那样,凯撒征服了埃及,可并未将它纳入罗马帝国版图,拿着剑的统治者可不是简简单单将国家消灭,而是用法典、拱门、石碑和政体作为武器,就算现在到那个国家去旅游,希腊罗马统治时期的建筑还比比皆是,这就是文化入侵的力量啊……可后秦国、兄弟会那帮蠢蛋看來不懂这些道理呢,你说是不是,龙食月老兄。”

    沒有回答,“扑通”一声,羽团校尉摔倒在地,他肩上的龙食玉也跌落尘埃,在撞击地面之前龙食月就昏了过去,他带着多处致命伤势,负重走出了几千码距离,身体早已超过极限,就连意识都陷入半昏迷状态,仅凭着一股不服输的意志强撑到现在,“好,休息吧,说起來,我还不算认识你们呢。”顾铁平静地说道,

    夜色弥漫,从龙家大宅向北就进入了一片丘陵地带,这里的土壤不太适合种植麦、粟,所以基本上沒什么村庄小镇,出于谨慎,顾铁沒有点燃照明星阵,所幸今天夜间天气晴朗,灿烂星空将大地柔柔照亮,借着星光,顾铁将两名龙家子弟拖到路旁的一株槐树下,解开他们的衣服检视伤口,

    龙食月受到的重伤一共有三处:头部、腹部、肩部,其中尤以头部的伤口最为严重,一束触须从他的右边太阳xue部分斜斜擦过,在脸上造成了一道深刻见骨的伤痕,这一击夺去了他的右眼和右耳,伤口仅用布条草率包裹,血和汗早已将脏兮兮的布条浸透,“是条强壮的汉子。”顾铁丢掉破碎的黑色钢甲,评论道,“换做是正常人,恐怕早死了三四次了吧,但这样下去,即使不失血而死,也会因伤口感染发炎而丢掉小命的。”

    龙食玉虽然沒有遭到致命伤害,可遍布全身的上百道伤口着实狰狞可怖,每个伤口都皮rou翻卷,如婴儿口般露着红嫩的rou,那些伤口已经流不出鲜血,因为这具身体内已经沒剩下多少血液了,龙食玉的脸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则乌黑得可怕,“这不是意外,是在遭到触角袭击的时候以非常高明的身法避开了每一次致命攻击啊……”顾铁意外道,“这位果然也不是一般人,唔,有点道行……”

    沒想到龙食玉忽然睁开眼睛,眼中绿芒一闪:“谁胆敢……”他叫了一声,腮帮子忽然鼓了起來,顾铁大惊失色用尽力气向后一仰,“嗖。”一道绿色寒光擦着鼻尖飞入夜空,中国人明显嗅到了毒药的腥甜味道,只要反应稍慢,就会被这防不胜防的一击要了性命,“给我老老实实躺着吧。”顾铁屈起两个指节,愤怒地在龙食玉脑门凿了一个暴栗,苍白青年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中国人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嘟囔道:“口中藏毒镖,你以为是蜀中唐门的人吗,又不是温瑞安的武侠小说……”

    其实他一路上心中都有所犹豫,这两名龙家子弟非敌非友,不知底细,难以信任,若一路同行必然带來额外的风险,说实话,顾铁心中不止一次动过“逼问出龙姬的下落,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念头,他也能看出來龙食月对自己同样不信任,左手随时握着佩剑的剑柄,现在两名龙家人到了最虚弱的时候,此时必须做出选择,中国人右手把玩着颈间的俱利伽罗项链,俯视着仰卧在草丛中两名赤条条的汉子,脸色阴晴不定,

    若以自己平素的性格,应该会将两人斩杀,以将变数减少到最低程度,世界的本性是残酷的,若非朋友,就是敌人,中国人是个和善可亲的人,但面对严酷的环境,有着牺牲一切可牺牲者的深刻觉悟,为了救出阿齐薇,他不惜在东京市中心制造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如今这两名素不相识的龙家人又算得了什么,

    但几分钟后,顾铁叹了口气,决定放弃这个念头,因为他所站之处旁边有一条小溪,清澈吸水倒映银河,也映出占星术士的脸孔,漂浮在水面上的是一张年轻稚嫩、未经世事的少年面容,顾铁忽然醒悟,相对于行踪不定的自己來说,名为约纳的十七岁少年才是这具身体的真正主人,自从降临之日以來,他们之间早已不是游戏玩家与npc的关系,而是可以相互对话的、平等的两个灵魂,

    约纳会做出什么选择,不,这对少年來说根本就不存在选择,他会毫不犹豫地担负起护送龙家兄弟的责任,为了这两个陌生人而愚蠢地付出生命,顾铁决定尊重约纳,按照他的生存方式继续前进下去,看看两人的处世哲学到底哪一个才能指明正确的方向,中国人从鹿皮包里翻出药品、纱布、绷带和一瓶酒,蹲下來蘸着溪水帮两人清洗伤口,涂上药然后包扎起來,他沒看到的是,直到此时龙食月才放松了右手,真正地晕了过去,他的右手心一直握着一柄小小的短剑,

    终于处理好伤员,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顾铁在小溪里洗了手和脸,喝饱了水,疲惫地坐倒在地靠着槐树放松身体,他其实也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连小手指头间都不愿意挪动一下了,“以玩游戏來说,这样的内容可太无聊了……”中国人轻声抱怨道,脑中乱糟糟地想着事情,他刚才将两人的随身物品翻了个遍,沒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龙食月的内衣中贴身收藏着一封书信,信封上的火漆还未完全凝固,显然是龙家大宅覆灭前匆匆写就的,收信人是“大泣朱邪氏”,落款是“平阴城东,龙撼岳”,想來肯定是龙家长老向同为东方十七家的朱邪家求援的告急信,约纳的记忆中有这样一个段落,那位死于平阴城前的吕家人同样拜托他前往末汉国寻找朱邪氏,因为朱邪家的能力天生克制复生活尸,顾铁不知道的是,为何龙家仅派出这两名重伤的青年担此重任,也不知道朱邪家凭借什么打败雅古诅咒之土这种邪恶的“大杀器”,

    星光流转,小溪潺潺,六月的凉隋山区不冷不热,顾铁掏出干粮來慢慢嚼着,沒等啃完一块干饼,脑袋一点一点打起了瞌睡,朦朦胧胧间,听到身旁有个人说:“太大意了,整个凉隋国到处都是敌人,必须有人守夜的。”

    “噢,我已经在四周布下许多陷阱,虽然不是什么杀人的机关,不过响动挺大的,睡得再沉也能把人吵醒,沒人能偷偷摸摸过來的,放心啦……”顾铁昏昏沉沉地回答道,慢慢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到眼前蹲着一个人,一个身形只有七八岁孩童高度、脊椎弯得像张弓、脸上密密麻麻布满rou瘤的奇怪男人,男人身上镀着一层银色星光,一双紫幽幽的眸子牢牢盯着自己,看不出敌意,当然,也更不像什么正义的朋友,

    “你是谁啊。”中国人的手偷偷摸索着,将平放在身旁的法杖席拉霏娜握紧,

    那男人脸上rou瘤蠕动着,仿佛想挤出一个别扭的笑容,“我是來帮你的。”相比怪异至极的形象,他的声音倒算得上比较正常,

    “放眼全世界,能够帮我的人除了干草叉小队和阿赛那个迷失在异界的笨蛋之外,就只剩幽灵的人了。”顾铁说道,

    “我是幽灵。”丑陋的男人说。

    第227章 一路向天渊(上)

    “告诉我你的名字。”顾铁说,

    “我是幽灵。”侏儒般的男人说道,

    “就算是幽灵左手的保护者,也应该有自己的名字的。”顾铁说,

    “名字并不重要,你就称呼我‘幽灵’吧,嘶嘶。”侏儒道,

    中国人上下打量他,始终沒有从这人身上发现恶意,因此慢慢放松警惕,“就你一个人吗,还是说大部队在后面,你只是先锋兵而已。”

    “我是來领路的。”侏儒道,脸上rou瘤怪异地蠕动着,“不久就会与其他人会合了,嘶嘶。”他不断发出嘶嘶的声音,是因为嘴巴被rou瘤撑得无法合拢,要经常将口腔流出來的唾液吸吮回去,

    顾铁叹道:“一旦幽灵出现,说明兄弟会的追兵也不远了,他们发现了我的身份,对吗,我始终搞不懂,为什么这帮人会这么看重我,不把我杀掉就吃不下睡不着似的。”

    “异端之血,嘶嘶……”侏儒咯咯地轻笑起來,“或者说,你是个很吸引点击率的家伙哩。”

    “……你说什么。”顾铁说,

    “沒什么,说你的身份很重要,嘶嘶。”侏儒说,

    “哦,你瞧,既然是朋友,就坐下來好好聊聊吧,别傻站在那里了,被夜风吹感冒了可不是一片阿司匹林能够解决的事情。”中国人拍拍地面,示意对方靠着树坐下來,让这株粗大的槐树挡挡夜晚的凉风,

    侏儒将短得不成比例的手臂摆摆,说:“你忘记了,我是幽灵,幽灵怎么会与活人坐在一起聊天呢,你们就这样继续前进吧,当到达岔路的时候,我会告诉你该怎么走的,嘶嘶。”

    “要走了吗。”顾铁站起來伸出手,

    “回头见,你看不见我,但我不会走远的。”侏儒与他握了握手,咯咯笑着消失在夜色中,

    顾铁坐回树下,将屁股底下的草拍得松软一些,打了个呵欠,闭上眼睛,看起來再次沉入了梦乡,但此时中国人的心里可升起了轩然大波,刚才的这段对话让他发现了几个非常重要的事实:

    第一,这个幽灵左手的怪家伙并非“世界”中的npc人格,而是一位來自现实世界的玩家,他无意中说出了“吸引点击率”这样的现代词汇,从中可以推断他不仅是位降临者,而且还是个年纪较大的老人,或者反gtc的守旧派,因为“点击率”这个东西是ipv4和ipv6网络世代的旧名词,自从量子计算机出现以來,访问量已经有了其他的计算方式,如今人们会用“量子比特”來衡量某个页面的受欢迎程度,

    这是顾铁第一次在游戏中遇到其他玩家,而且还是以如此特殊的身份出现,这状况太过蹊跷,所以定非偶然,

    第二,顾铁用“阿司匹林”这个现代词汇來试探对方的反应,对方丝毫沒有异样的表现,更证实了降临者的身份,若是npc人格,一定会被“一片阿司匹林”这陌生的词组搞得一头雾水,致使对话中断,

    第三,对方对“阿司匹林”的反应,和告别时自然而然的握手动作,证明这侏儒清楚地知道顾铁同样是來自现实的降临者,即使以顾铁心智之坚强,在发觉对方身份时还是有了一刹那的惊疑不定,可侏儒对顾铁的话语和动作毫不奇怪,这绝不是演技,而是对他的身份早了如指掌,

    顾铁流下一滴冷汗,他首先想到的是难道有人已将他的游戏角色与现实身份联系到一起,将他的秘密一股脑掘出來曝露于阳光之下,如果那样的话,现在躲藏的远洋捕捞船也不再安全,……可以说,全天下已不再有藏身之所,他与阿齐薇的命运已经宣告结束,

    “不,不可能……”中国人僵硬地摇摇头,否定了这个可怕的想法,首先,“世界”独立于量子网络之外的运营方式决定了它不受“创世纪”网络终端的影响,即使拥有极其强大的网络配时,也无法打破数据库的物理屏障,将高度保密游戏数据搞到手,在这个世界里,他只是进入占星术士身体的某一名玩家而已,身份应该是安全的,

    其次,若不是赤枭兄弟会,谁会花那么大力气挖掘自己的身份,而倘若怪模怪样的侏儒是兄弟会的人,自己这时候早成了一具尸体,对方沒有任何理由跟自己聊天扯淡,,,这又不是脑子进水的好莱坞编剧写出的超级英雄电影剧本,坏人非得长篇大论之后才对主角扣动扳机,吃饱了撑的啊,

    最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游戏中的幽灵左手成员是现实中幽灵右手成员的游戏角色,而他们要保护的候选者(也就是兄弟会要诛杀的异端之血),无一例外也都是现实中的玩家,幽灵与兄弟会在“世界”内外同时进行着保护和暗杀的猫鼠游戏,可游戏内外的候选者并不是一一对应的,身份并不重叠;抑或现实中的幽灵、兄弟会组织与负责“世界”项目的部门缺乏沟通,无法将游戏内外的候选者身份捆绑起來,,,不管怎样,自己暂时应该是安全的,但身形已经被聚光灯照亮,一想到有千百人在暗中悄悄地监视着自己,顾铁就觉得后背一阵恶寒,他最害怕被人们关注的感觉,恨不得此刻就躲回“净土”里面去,关闭无感,抛掉全世界,做自己小天地里面的蜗牛之王,

    “约纳老兄,这就是命啊……”他梦呓似的喃喃道,然后打起了似是而非的呼噜,

    这一夜,占星术士都睡得不安稳,量子计算机一直在监测游戏玩家的脑波状态,以便在进入深层次睡眠时自动退出“世界”,但顾铁一直在半梦半醒间徘徊,脑波律动始终未达到阀值,因此在第一线阳光到來的时候,蓝衣的占星术士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凉隋国的某个山谷里面,背靠着大树,面对小溪,四周环绕着清脆鸟鸣声,

    一个魁伟的身影坐在旁边,身上披着金色的晨光,正双手并用抓起食物送进嘴巴,大口大口吞吃着rou干和烧酒,“啊啊啊啊啊……浑身疼,你居然醒了,不要命了啊,伤口还在流血呢,别乱动。”顾铁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左右活动着腰关节,坐着睡一夜可绝对不是有益身心的举动,他觉得昨天的疲劳一点都沒有消除,浑身上下到处都隐隐作痛,

    “我沒事,自从加入擒龙军就不断受伤,早已习惯了,倒是我的族弟……”龙食月声音低沉地答道,他咀嚼食物时牵动头上伤口,疼得青筋直冒,但还是用力咬断大块牛rou吞进喉咙,用烈酒冲下肚子:“他的伤太重,从小身体也弱,要赶紧赶到安全的地方找医馆治疗才行。”

    顾铁忽然摇摇头,苦笑道:“别cao心了,你们龙家人一个个都是怪物啊……喂,把剑放下,吃点东西吧。”

    中国人身后慢慢浮现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这是什么地方。”手持惨绿色短剑的龙食玉虚弱地开口,“你是谁,想干什么,……不回答就杀死你。”

    顾铁被气乐了,摇头道:“就凭现在的你还想杀死我,昨天晚上我用两根手指头就能打晕你,现在也绝对用不到第三根,老老实实坐下歇会儿吧,瞧,伤口又裂开了,混账,简直是否认我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

    龙食玉眼中凶光一闪,短剑以阴毒的角度向占星术士的后脑勺刺去,“食玉。”龙食月大喝一声,声如惊雷,震得槐树簌簌落下枯叶,顾铁心念一动,腰带艾丁蒙特的防御法阵立时启动,“砰。”淡蓝色球体凭空而生,像个大皮球一样将龙食玉弹了出去,别看只是魔法防御阵,对强弩之末的偷袭者來说已经足够强力了,影宗二等宣抚使翻了七八个跟头,咕咚一声栽进小溪,溅起大大的水花,龙食月立刻跑过去救人,顾铁满脸坏笑,心怀大慰,但马上发现在弹出敌人的同时,魔法阵也被强行打碎了,魔法反噬令他心慌气短一阵难受,

    只剩一副空架子的龙食玉又沒有斗气,又用不出法术,怎么能打破防御法阵,顾铁站起身來左右一看,发现那柄惨绿色的短剑直直地插在泥土中,土壤吱吱作响冒着白烟,周围一圈野草尽皆枯死,这剑显然带着强烈的毒性,中国人好奇地蹲下來观察,看到剑柄处刻着两个字,两个明明应该认得、但由于“世界”的语言文字系统设定而认不出來的篆字,

    “这柄剑,不是普通的剑。”顾铁折了根树枝,穿过剑柄处的挂环将短剑提了起來,打量着那莹莹发光的绿色剑刃道,

    这时候龙食月慢慢走出小溪,将浑身湿透的龙食玉平放在地上,愧疚道:“对不起,约纳先生,我胞弟戒备之心太重,醒來后我会教训他的,那柄剑是东方九大名剑之一‘蚣蝮’,如不介意,烦请赐还……”

    “喔,名剑呢。”顾铁将短剑丢了过去,道:“我不怪他,换做我沒准也是这个反应,不过既然大家都熟悉一些了,不如來讲讲有关龙姬的事情吧。”

    “是。”这次龙食月很干脆地开口道,“这要从龙尊君的事情说起,他就是龙家当代家主,那个反出大宅的卑鄙小人。”

    第228章 一路向天渊(中)

    龙食玉足足四个时辰之后才悠悠醒转,这会儿天光已经大亮,将小小的山谷照得通透,由龙脊大宅向北的驿道远在十哩开外,这条很难称得道路的山间小路上并无行人经过,“你错过了早饭,可别错过午饭了,我刚才在山坡背面点了一堆火,将烤热的鹅卵石带回这里,再等一小会儿野兔子rou就烤好了,对了,野兔子是食月兄抓到的,虽然只剩一只眼睛,不过他还是个好猎手。”看到他坐起來,顾铁冲他点点头,“我是d·约纳二世,五级占星术士,你们此行的保镖。”

    龙食月光着上身正给伤口换药,露出一身健壮至极的肌rou,他责怪道:“食玉,可不要莽撞了,这位约纳先生是非常强大的法师,他会护送我们到达末汉国。”

    影宗二等宣抚使用一双阴谲的眸子盯着顾铁,目光中充满了不信任:“哼哼,龙家已经彻底完蛋了,这世上哪还有肯帮龙家人出头的蠢蛋,你就是因为毫无戒心,才一直爬不到高位,这把年纪了还在羽团中厮混……”说着话,他慢慢地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到小溪边,看样子口中焦渴想喝口水,

    “喂。”顾铁立刻大喝一声,“那水有毒,别喝。”

    从早上开始,那柄惨绿色的名剑“蚣蝮”就插在河边的草地上,已经将周边五码内腐蚀得寸草不生,小溪下游不知道浮起多少无辜鱼虾的尸体,龙食月说这柄剑毒性太过猛烈,除了主人之外其他人最好别碰,因此两人洗面烧水都是从上游取水,这会儿看龙食玉想喝那剧毒的溪水,中国人自然吓了一跳,

    影宗宣抚使跪在溪边,回头露出诡秘的笑容:“只怕它还不够毒哩……”说罢捧起水咕咚咕咚大口喝了下去,舒服地叹了口气,顺便还洗了个脸,然后,他摇摇晃晃地走到“蚣蝮”旁边,伸手将短剑拔起,锵地插进剑鞘,这家伙非但沒有被毒死,看起來脸色还好了许多,

    龙食月对目瞪口呆的中国人说:“我族弟拥有‘饮鸩’之力,自从血脉能力觉醒之后就以毒物为食,体内的毒素只怕比砒霜还要烈上三分,因为这个缘故,长老会才将‘蚣蝮’赐给他使用,因为除了食玉以外,整个龙家沒有一人能够驾驭这柄毒性惊人的名剑,他在巨怪手中逃生,不光是以囚龙秘术自保,也是凭‘饮鸩’之力将触手腐蚀掉的缘故。”看顾铁脸色不善,他又连忙补充道:“食玉虽然性子有点偏激,不过请您放心,‘饮鸩’只是改造体质的血脉之力,并沒有什么攻击能力,我也会对他严加看管,不会对您造成麻烦的。”

    顾铁此时唯一的感受就是想指着天空骂娘,如果自己在“世界”中的遭遇是游戏主线剧情的话,写任务剧本的家伙一定是个彻头彻尾的足料大混球,后有追兵,前途叵测,带着两个累赘穿过危机四伏的战场前往一个莫名其妙的国度,其中一个累赘还是随时可能用阴招把自己放翻的问題儿童,,,这趟旅程会不会太过奇葩,中国人嘟囔了几句,龙食玉走过來坐下,拈起一块rou干放进嘴巴,用米粒一样细碎的银亮牙齿慢慢咀嚼着,脸上表情似笑非笑,让人心中毛骨悚然,

    “咳咳。”顾铁不自觉地往后挪了挪屁股,清清嗓子道:“刚才食月老兄给我讲了龙家家主的故事,我大概搞清楚了來龙去脉,现在说说下一步打算吧,我们怎么走,这里距离边境有多远,步行要走多少天,碰到后秦人的大部队怎么办。”

    龙食玉默不作声,显得事不关己似的,只用一双隐隐泛绿的眼睛盯着占星术士,龙食月想了想,回答道:“此处离末汉尚有七百余里,但出了这片山区,向东北方向行八十里,能到达凉隋国重镇‘卫畿’,镇国大将军吕视潮在彼处驻守,他本身勇武过人,帐下更有五万精兵,数十名吕家幕僚辅佐,只要到达卫畿城,必能得到吕大将军的帮助,再前往边境自然顺利许多。”

    “两万。”顾铁纠正道,

    “约先生说什么。”羽团虞候不解道,

    “约纳,叫约纳,约不是姓,约纳才是姓。”中国人捂脸道,“我说两万精兵,吕视潮派出了三万军士南下增援平阴城,已经被后秦金戈骑兵联合圣公会牧师团在平阴城下一举全歼,这消息你们还不知道吗。”

    龙食月愣住了,半晌才喃喃道:“龙家派出的探马沒有一名回报,因此并不知道这个消息……沒想到连吕大将军都无法取胜,这些白衣妖人,可恶,可恶……”

    “哼哼,呵呵,哈哈。”龙食玉噗地吐出一口rou渣,怪笑道:“吕氏皇帝老怕这五位节度使拥兵自重、想要造反,屡次三番地削蕃、减兵,搞得凉隋国五十万大军在十年间折损了一多半,这下别人打到鼻子底下才知道后悔了吧,哈哈哈……哎呀,想后悔恐怕也完了,听说黑城平阴已经沒了人烟对不对啊,皇帝倒比那些屁民死得早些嘛……倒是这位乳臭味干的法师大人,你从哪里得來这样的消息,莫非其实是后秦人的探子,想要从我身上套出点什么來。”

    “食玉。”龙食月瞪眼怒喝道,

    龙食玉摆了摆手:“哎呀呀,就剩一只眼睛,可别瞪坏了,‘大哥’。”

    龙食月忍住怒气,向顾铁低头赔罪道:“对不起,约先生,让您见笑了,族弟礼数不周,我一定会严加管教。”

    “得了,谁家沒有个不成器的弟弟呢。”中国人宽容大度地微笑着,暗地里冲龙食玉翻翻白眼回击,他抹平地上的浮土,画了一个圈圈代表龙家大宅,指点道:“后秦人是从东面打过來的,那这一路上遭遇正规军的可能性有多大。”

    龙食月想了想,在圈圈东北部画了一片弯弯曲曲的线条:“凉隋国的地形是这样,南方是大湖云梦泽,东部与后秦国接壤,北部隔着‘天渊’与末汉国遥遥相对,西方就是神佑之海,黑城平阴与龙家大宅一线是平原地带,由此往正东方向,有驿道通往国境线‘东平关’,后秦狗就是从那里攻入的,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山区的边缘,这片山名为‘阴平山’,山脉连绵不绝,占据了凉隋东北部大部分版图,延伸至后秦国内的部分被称为‘阳平山’,但其实是同一个山系,从这里继续向北,山路崎岖难行,一到雨季路桥被洪水冲毁,更是难以通过,山脉荒无人烟,极少有人迹,山路无法容部队通行。”他接着在地上画了一个三角,用一条弧线将圈圈和三角连起來:“后秦狗若想发兵‘卫幾’,必须从平阴城西北的平原地带绕行,兜一个大圈子绕过阴平山,总路程超过五百里,就算快马也要奔走三天,因此我们这一路遇到敌人大部队的可能性非常小,约先生。”

    “约纳,约纳。”顾铁道,“不知你们有沒有听过这段故事,巧的是故事里一样有个‘阴平’,……哦,你们肯定沒听过,话说后汉三国末年,魏蜀交兵,魏军被蜀将姜维阻于剑阁,魏将邓艾上书曰‘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若从阴平由斜径经德阳南下,奇兵冲其腹心,掩其空虚,破之必矣,’趁着姜维与钟会交战之时,邓艾率军自阴平沿景谷道向南潜进,凿山开路,修栈搭桥,越七百里山路,直下蜀国重镇江油,攻陷绵竹,再破雒县,直抵成都城下,一举逼降后主刘禅,这段故事告诉了我们什么呢,打仗这回事儿同跟女人上床其实道理差不多,走正道是正确无误的,可是偶尔走走歪路,或许会收到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这么说,你俩明白了沒。”

    龙食月表情呆滞道:“我、我不懂,约先生。”

    龙食玉嗤笑道:“你在胡扯什么,我学西大陆通用语的时候也听了不少故事,从沒听说还有这样胡编乱造的段子。”

    顾铁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都说你们不懂了,要努力多学习啊,我想说的是,人人都以为后秦人会绕过阴平山从西侧袭击卫幾城,那个吕什么潮乎乎的大将军一定早严阵以待,但万一后秦人派一支精悍的小部队越过阴平山从背后掩杀过去,一定令卫幾守军措手不及,兵者,诡道也,诡道,不走正道也,不走正道,乃情趣也,天下大事,一个道理,如果后秦国领兵大将有点脑子的话,恐怕过不了多久,这条路上就会挤满后秦兵了。”

    两位龙家子嗣一齐愣住了,顾铁往后一仰靠在树上,叹道:“你们还嫩啊,朋友们,如果你们的家主还在的话,沒准就能保住龙家大宅不失呢,我看一眼就发现了那场战争的关窍,要指挥金戈骑兵和牧师团准确控制战场形势,必须有一个纵览全局的指挥官,这附近唯一能容纳指挥所的地方就是断塔‘天璇’,若你们那阴险毒辣的家主大人率领一支奇兵偷袭天璇,将对方的首领突袭斩首,那结果可能会完全不一样吧……”

    第229章 一路向天渊(下)

    早早吃过午饭,三个人继续沿着山路向北行,不得不佩服两名龙家子弟的恢复能力,那么严重的伤势,放在旁人身上起码一个月下不了床,龙食月与龙食玉却已能够慢慢行走,伤口也不再流血了,龙食月扛着重剑走在最前面,顾铁心事重重地走在中间,龙食玉眼神飘忽地走在后面,三个人各有不同的算计,一时间沒人说话,让气氛显得有些沉重,

    顾铁一直在想着今天早上龙食月对他说过的话,擒龙军羽团虞候道出了龙尊君的故事,故事中有很多疑点,无法自圆其说,但龙食月不肯仔细解释,中国人也沒有深究,这位龙尊君,自然就是龙家当代家主,与上代家主风暴骑士龙撼日、年纪最大的长老‘九法通神’龙惊蛰齐名的三位强者之一,掠走龙姬的人,也是龙姬的生身父亲,东方最强大家族的族长,一位声名显赫的强者,为何会在朝夕之间沦落为龙家的罪人,具体情况连龙食月都不太清楚,他只说在龙家大宅遭遇攻击之前,长老会刚刚决定将龙尊君的名字从宗家族谱上抹去,这对龙家后裔來说是最严重的刑罚,

    长老会已经号令刑堂与影宗派出精英部队追捕龙尊君(以及追随他的五名龙家子弟),官方给出的罪名是“妖言惑众,意图败坏龙家”,对任何一个封建的小政权來说,这种似是而非的理由都被用衡量不同政见者的罪孽,当“当代家主”的帽子一被摘掉,龙尊君立刻就由受人尊敬的长辈化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在古老的家族中沒有永远的上位者,只有得势者与失势者而已,

    “妖言惑众,怎么个妖言惑众法,他偷偷溜出龙家,就是为了跑到南商国将龙姬带走吗,他为什么要去末汉国,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听到这里,顾铁抛出了一连串问題,

    龙食月回答的方式是不住摇头:“我不知道,约先生,长老会发出告示后不久,后秦狗就将大宅围困,我又不是刑堂的人,得不到详细讯息,……对了,坊间有传言,说是有天早上龙尊君在大祠堂门口以黑泥写下了一行大逆不道的文字,内容大概是龙家即将灭亡,要得到一线生机的话,必须放弃龙家大宅,举家迁往北疆,传言可能是道听途说,姑且听之,约先生……”

    “写了一行字。”中国人摸着下巴,约纳的下巴光光滑滑,只有几根稚嫩而柔软的胡子茬,这让顾铁很不适应:“记得龙尊君有‘大噬’能力,能够吸取别人的血脉之力,而你还记不记得多年前有个小女孩叫做龙怡。”他从记忆中调出这个片段,开口道,

    “啊。”龙食月明显一愣,“龙怡是宗家第二支东陵侯后裔,与我、食玉和龙姬同期进入别院,后來不幸夭折……您怎么知道她的事情。”

    “哼,我知道的可比你想象的多多了。”顾铁臭屁道,“龙怡有一种能力叫做‘伪泥’,能用泥浆排列出的字迹对未來做出预言,她死去的那天,伪泥写出了她的死期,那也是这种能力最后一次出现于龙家,对不对,至今她的死因都沒有定论,只能当做意外死亡处置,你再想想,现在龙家大宅已经灰飞云灭,你们要到北方边境去搬救兵,那么龙尊君写下的那段话是不是应验了。”

    羽团虞候愣住了,顾铁仿佛能听见这个大个子正努力计算着其中的前因后果,脑仁儿发出喀嚓喀嚓的运转声,中国人偷偷乐了,他知道阴谋论对龙食月这种极富正义感、做事一根筋的人物來说是太难了些,因此打个哈哈岔开话題:“哼哼,不说这个,你就告诉我为什么龙尊君要到末汉国去吧。”

    “……哦,是的,约先生。”龙食月眨巴眨巴独眼,回答道:“龙尊君叛出龙家的时候身边有五名随从,每个人都是顶尖高手,对他忠心不二,但其实五人之中有一人是长老会暗中安排的眼线,这人一路上留下暗号,让各地的龙家外务使可以将龙尊君的踪迹发回龙家大宅,在联系中断之前,眼线汇报说他们带着女掌刑使穿过后秦国,准备进入阳平山,一路向西北前进,龙尊君的目标一定是越过国境‘天渊’到达末汉,龙家布置于末汉都城大泣的外务使传回信息说龙尊君近期以龙家家主的名义预定了三间客栈,他的目的地一定就是大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