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节
而在城外,对于投石车的攻击已经是习惯了的诸侯联军士兵并没有主要到这些变化,而是充分按照杨林的命令,顶着攻势就往前冲。一直等到那些瓶瓶罐罐落下来之后,发出一声声清脆的碎裂声,诸侯联军士兵们这才发现不对劲。这些东西虽然也有一定的杀伤力,可比起之前的夹杂着火雷弹药的石块那就差太多了,除了那些被直接击中的倒霉鬼之外,在旁边的人多半都没什么事情。 对于这点变化,起初杨林还没有注意,只是一门心思地指挥兵马冲击关墙,可是随着越来越多的瓶罐从城上丢了下来,杨林也感觉有些不对劲了。等到对方的新一轮攻击刚刚结束,杨林便纵马赶到最近一个被砸中的士兵身边。 这个倒霉的士兵脑袋被一个瓶罐给砸中,直接就给开了瓢,头上那红红白白地洒了满地,要不是杨林经历了不少打杀,已经习惯了,只怕看到这种恶心场面,早就吐了。在那士兵的尸体旁,尽是被砸碎了的瓶罐碎片,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危害,这种陶瓷碎片,就连士兵的军靴也刺不破。 杨林眉头一皱,猜不透赵军突然换了这种东西到底是有什么用意,难道是城里面的夹杂着火雷弹药的石块已经用完了?不可能。信王赵榛倾尽全部力量来咸宁,又怎么可能会不备足物资?这才进攻了几轮,没可能会将所有的夹杂着火雷弹药的石块都用光了。 杨林几乎是忘记了此刻正在战场上,就这么站在尸体旁低头思索着,而在另一边,夏成和王熊也是朝着咸宁的关墙冲击,王熊的性子最急,一边冲一边朝着咸宁的城上大声吼道:“赵燕,出来与我一战。” 王熊那大嗓??大嗓门可是出了名的,这一声吼,可是响彻了整个战场,无形中,也为联军提升了不少士气,那些诸侯联军士兵也是纷纷呼喝了起来,更加勇猛地朝着关墙冲击。 在城上,听到王熊吼声的信王赵榛慢慢睁开眼睛,脸上一瞬间露出了一丝狂热的战意,不过很快便消失无踪。他抬头看了一眼正望向自己的众将,咧嘴一笑,说道:“不用看我了。我说过,这场战斗全部都交给倩倩来把握。单将军,替我给王熊打个招呼吧。” 单宏飞先是一愣,不过很快便明白过来,点头笑了一声,说道:“没问题。”说罢,反手一抓,便将自己专用的铁胎弓抓到了手中,同时另一只手从旁边亲兵手中的箭匣抽出了一支箭矢,弯弓搭箭,直接便瞄准了城外的王熊。那弓弦拉至满月,却是在松开的那一瞬间,将箭矢射?了出去。 箭矢就好像是流星一般划破空气,比起其他弓箭手所射出的箭矢无疑要快上数倍。而正在奋力冲杀的王熊也是仿佛有所预感一般,猛地抬起头望向那朝着自己飞射过来的箭矢,当即便大喝一声,手中的长矛迎着那箭矢便刺了出去。 就听得铛的一声,单宏飞所射出的箭矢无疑是被弹开了,而王熊的长矛也是高高扬起,显然这一箭之威丝毫不逊色于王熊的长矛。 王熊以前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强劲的箭矢,立刻便用力一扯坐骑,把战马是拉得高高扬起了前蹄,发出了一声嘶鸣。王熊抬起头望向了咸宁上,单宏飞正慢慢收起了铁胎弓,朝着王熊嘿嘿一笑。 “啧!这个赵燕,看来是不打算出来了。”王熊从单宏飞的笑容中已经读懂了其中的用意,也是嘿嘿一笑,他自然不会认为是信王赵榛怕了自己,实际上现在这种情况,也的确不是好勇斗狠的时候。王熊也不在意,提着长矛对着身后的部下喝道:“冲!冲!给老子把咸宁给我冲下来。老子就不相信了,赵燕还能忍得住。” 王熊如何发飙,杨林现在已经没有那个精力去管了,他依旧站在那具尸体旁,手中抓着一片瓶罐的碎片,心里是越来越觉得不安。杨林突然发现,在瓶罐的碎片上,似乎还沾染着很多黑色的油墨,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杨林自己下意识地便把那碎片放到自己的鼻子下面一闻,这一闻,杨林的脸色立刻就一变,手一颤,那片碎片顿时就掉在了地上。杨林看着那地上满地的油渍,杨林的脸上已经是布满了惊恐,大声叫了起来:“这这是黑色的油。” 虽然杨林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但是也感觉到这是一种油。他猜的没错,这正是信王赵榛让信王军找来的石油。虽然石油难采,但是也并不是无法获得。 与此同时,在咸宁上,吉倩倩看着城外的情况,此刻已经有不少诸侯联军士兵已经爬到了关墙上,过不了多久就会攻上关头了。吉倩倩嘿嘿一笑,点头说道:“是时候了。传令给单山岳、李将军、谢小鬼、华安四位将军,发射火箭。” 吉倩倩的命令刚下没多久,就看到咸宁左右两翼的箭塔上,顿时亮起了无数的火光,不过这次的火光不是出现在箭塔的墙面上,而是在箭塔内点燃的。紧接着,那些火光带着一阵阵的破空声,朝着城外的联军军中射去。 而那些已经布满火油的地面,在触碰到这些火箭上的火光之后,顿时就燃起了熊熊烈火。那些沾满石油的尸体成为了烈火最好的燃料,而之前被火油给溅到身上的士兵们此刻更是悲惨,那烈火蔓延在他们的身上,烧得他们惨叫连连。一时间,整个战场上布满了惨叫声,听得让人心悸。 一阵轻风吹过,带起一股焦臭味,送到了夏诚等人身前,好几名文官没有忍住,脑袋一偏,就扑在地上呕吐起来。而在最前面的夏诚等人则是脸色惨白,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前方的惨剧。 这时候火焰滔天,已经是将近五千余夏军都给困在了火海当中了。在火势没有消减之前这五千夏军一个都别想跑出来。而在夏诚旁边的高安也是傻了眼,被火海给困住的,不光是夏军,还有王熊、夏成所率领的一部分福建路的军队。 虽然之前高安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牺牲自己的那些部下,但夏成和王熊却是不同,高安心里清楚,这两个兄弟部将那可是他的左膀右臂。少了他们两人,高安今后再也不可能与天下豪杰争雄。当即高安便立刻对夏诚喊道:“夏兄!夏兄!快快派人去救他们啊!” “不行。”在夏诚身边的谋臣张赛凉立刻便否定了高安的话,对夏诚拱手说道:“大人!现在绝对不能再派兵去了。咸宁前面那一片已经完全落入赵军的攻击范围,若是再派人冲进去,只能是白白送死。我们现在只能是指望这火海能搞尽快熄灭。” 仿佛是为了特意反驳张赛凉的话,就听得几声巨响从前面的战场响起,却是从咸宁城上又飞起了无数的黑影,咸宁上的投石车再一次将那些瓶罐丢了出来,直接落到了火海当中。瞬间,那原本刚刚有些减弱的火势又再度熊熊燃烧起来。 看得那火海又再度燃起,高安的脸色变得越发苍白,上身晃了晃,差点没直接从马背上摔下来,幸亏身后的几名亲兵从后面托住了他。 童闻博也是无法保持平时的冷静了,转头望向张华轩,说道:“张华轩,你可有什么办法?”要是搞政务,童闻博比张华轩要强上许多,可要论起兵道,还是以张华轩见长,所以童闻博把最后希望寄托在张华轩身上了。 而此刻张华轩也是一脸苦涩地摇头说道:“如果有办法的话,我又岂会不说?别忘了,那里现在还有我家大人的五千多将士在呢。显然赵军中也是有高人。这一套连着一套,摆明了就设下了个圈让我们钻。我们只是被火困住了几千人,已经是很幸运了。” 一边说着,张华轩的脸色也是越发难看,赵燕军能够有如此高人相助,看来这次攻打咸宁的可能性又下降了不少啊。而张华轩能够想到的,童闻博又岂会想不到,脸色也是跟着变得铁青一片。 正所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后面传来了一声呼喊声,众人也都是下意识地转过头一看,只见一名夏军战将骑着快马从后面赶来。夏诚一眼就认出,正是之前安排在后军的帐下大将房云山,房云山一边纵马朝着这边赶来,一边高声疾呼:“不好了!大人,不好了!” 见到房云山如此惊慌的模样,夏诚的脸色越发难看了,房云山当年率领泰山贼为祸饶州和福建路,性情十分沉稳,是个大将之才。而自从他投靠到夏诚帐下之后,夏诚还从未见过他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由自主地,从夏诚的心底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很快,房云山便赶到了夏诚的身前,一个翻身下马,却是因为太急,竟然直接摔倒在地。不过房云山也顾不得那么多,翻身起来,连身上的尘白都来不及拍掉,便跌跌撞撞地跑到夏诚面前,对着夏诚就抱拳拜道:“大人。大事不好了。那那刘家军和彭友军突然起兵跑了。” “什么?”这次可是轮到夏诚上身晃了晃,夏诚只感觉自己的眼睛一阵发黑,头晕目眩,身子一颤,倒栽葱地就往马背下摔去。 “大人。”“大人。”夏诚这一摔,可是把身边的部下给吓了一跳,慌忙上前搀扶。而另一边的童闻博和张华轩两人的脸色也是变得极差,两人都是当世的智者,立刻就猜出了两军离开的缘由。 相互看了看,没想到他们终日算计来算计去算计别人,今日却是被别人给算计了。这时,夏诚在众人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睁开了眼睛,开口第一句话便呼唤张华轩。 张华轩听到之后,立刻便跑到了夏诚的面前,直接便跪拜了下去,满脸羞愧地说道:“大人,属下失职。还请大人降罪。”张华轩身为夏诚帐下的首席智囊,这次诸侯联军攻打赵燕军,都是由张华轩全权指挥。可仗打到现在,一战未胜,联军却是土崩瓦解,如果真要追究其责任来的话,那这责任只能是由张华轩来担。 夏诚长长地叹了口气,却是对张华轩摆了摆手,说道:“好了。我并非要追究你的责任。事已至此,我只想问问先生,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张华轩对着夏诚一拜再拜,这才站起身,对夏诚行礼说道:“大人。战事到了现在,已经是事不可为,当断不断,反受其害,倒不如现在便撤军,还能减少损失。” 这个建议张华轩也是犹豫了再三才做出的决定,尽管夏诚说了不追究自己的责任,但这一撤军,对于夏诚来说,那可就不只是这点兵马的损失了。先前夏诚大张旗鼓地组织联盟,声讨赵燕,现在联盟土崩瓦解,而夏诚又无功而返,这对于夏诚来说那可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啊。 夏诚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可他回头看了一眼远处高耸的咸宁,却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众人摆了摆手,也不说话,不过其中的意思却是再明确不过了。当即,正搀扶着夏诚的魏将杨淮便沉声喝道:“传令!鸣金收兵。” 这六个字喊出,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高安终于是支持不住了,跟刚刚夏诚一样,栽倒下马去。这个命令一下,那就意味着被困在火海内的夏成、王熊两人再无希望了, 高安失去了两员将领,更是失去了两个兄弟,心里岂能好过?而在高安身边的亲兵也是纷纷上前将高安给搀扶起来,纷纷呼喊着高安。 忽然,在高安身边的一名亲兵看着战场方向眼睛一亮,高声惊呼道:“大人。你看,是夏将军和王将军。” 一听到这亲兵的话,高安顿时就身子一震,立刻便站直了身子,朝着战场方向望去。只见在咸宁方向,那片火海就像是一堵墙一般挡在了通往咸宁的道路,而就听得几声暴喝,两骑突然从那一片火海中冲了出来,高安定睛一看,不正是自己的好友部下夏成和王熊么。 本来还以为夏成和王熊必死无疑了,现在却是看到两人竟然逃了出来,高安也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一个推开身边的亲兵就迎着夏成和王熊跑了去,一边跑还一边喊道:“二位兄弟。你们没事吧?太好了。” 很快,夏成和王熊两人已经纵马跑到高安身边,见到高安前来迎接自己,两人同时翻身下马,快步赶到高安的面前,对着高安就抱拳,异口同声地喝道:“将军,小弟让你担心了。” “没事就好了。”高安此刻也是激动得手舞足蹈,连连拍着两人的肩膀。其实要说两人一点事也没有,倒也说不上,夏成那脸庞东一块西一块的污渍,身上那套战袍也是被烧出了好几个窟窿,而那长长的胡须也是被烧掉了一截,看上去甚是狼狈。 而王熊那就更惨了,上身的衣服早就被烧没了,连那黝黑的皮肤也被烧得泛红,肩膀上还多出了好几个水泡,那一脸的大胡子更是烧掉了半边。 此刻,杨林也带着剩余的兵马赶了回来,之前杨林先一步猜到了赵军的计谋,所以躲闪得快,没有像夏成、王熊他们一样陷入赵军的陷阱,所以杨林也没有受什么伤,只是脸上的污渍多了一些。见到夏诚之后,杨林忙翻身下马,来到夏诚面前便直接跪拜下来,喝道:“大人,末将无能,请大人责罚。” 夏诚也是叹了口气,亲自上前扶起了杨林,说道:“好了。不用多说了。输便输了。这次输了,我们下次再打回来就了。走吧。趁着那些大火没有熄灭,赵军无法出军追击,我们也赶紧撤军吧。” 说着,夏诚挥了挥手,转身便上马离去,虽然夏诚做得十分的洒脱,但看着他的背影,说不出的萧索和不甘。所有人都明白,这次战败之后,夏诚算是彻底失去击败赵燕军的机会了。 今后夏诚所能做的,也只有是偏安一方,做个一方霸主了。和夏诚一样的,那就高安了,高安看着至少损失了一半的福建路军,也是欲哭无泪,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夏军兵马,心中暗暗点了点头,今后高安想要继续生存下去,也就只有和夏诚站在一起了。 大宋绍兴元年,江南东路经略使夏诚、江南西路经略使彭友、节度使刘广以及福建路经略使高安四方诸侯,组成诸侯联军,与大宋江陵节度使赵燕的大军决战于咸宁。 而结果却是出乎天下人的预料,兵力占优的诸侯联军一战未胜,刘广刘广更是战死在咸宁前。最后,随着刚刚接任刘广的刘通与彭友大人彭友擅自撤兵,导致整个诸侯联军分崩离析,这场声势浩大的大战,却是以赵家军胜利而告终。 当然,明眼人也是看得出,这场大战的结局,已经标志着诸路诸侯再也无力与赵燕军争夺南宋的天下了。而诸侯联盟的解体,同样也标志着这四方诸侯之间再无联盟的可能,一场乱战随时都有可能在这四方诸侯之间爆发。 而作为这一仗的胜利方,信王赵榛则是带着大军凯旋回归江陵了。咸宁之战,除了一开始被联军偷袭而导致全军覆没的重甲步兵之外,赵军几乎没有损伤。在这样一场大战当中,竟然能够得到如此的战果,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奇迹。 第513章 算计 当然,有人欢喜有人愁,信王赵榛在咸宁的这场酣畅淋漓的大胜,让江陵城内有些人就有些坐不住了。 在江陵城内的某一个角落,一个阴暗的大厅内,几名男子围坐在一起,气氛异常的紧张。其中一名男子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诸位。这次咸宁之战赵燕大胜,他的势力也是再次提升至极点。他的实力越强,对于大宋来说,那可就越危险。诸位可有办法来应对?” “哼。”另一名稍稍年轻一点的男子用力捶了一下面前的铺垫,说道:“这个赵燕居心叵测。说不定哪天就要行那篡逆之事。我等皆为宋臣,理应为大宋兴衰鞠躬尽瘁。在下以为,不若我们安排刺客,刺杀赵燕。” “不行。”这个提议立刻就被先前开口的男子给否决了,这时,窗外的光线稍稍偏移,正好照在了他的脸上,露出了一张大约四十多岁,正是江陵钟大人。只不过此刻钟大人的脸上布满了阴晦,摇头说道:“刺杀之事就莫要再提了,那赵燕的身手了得,身边更是有不少高手护卫,我们倾尽手中所有的力量,都没有伤到他半根毫毛。这条是绝对行不通的。” 被钟大人提起当年那件事,众人也都是沉默了,赵燕遇刺那件事最后是以他们这些官员被打压而结束,众官员死的死,抓的抓。从那次之后,这些官员们才消停了一些。从明面上转到了暗地里,他们这几人这次聚会,也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被赵家诸侯谍部的探子给察觉到。 随着众人一阵阵地倒吸冷气,反倒是没有人敢再说话了,就好像自己说的话随时都有可能被人给偷听到。钟大人看了一眼周围众人,不由得摇了摇头,长长叹了口气,这些人一个个表面看上去很硬气,可真要出了什么事,只怕跑的最快的也是这帮人。想要靠这些人成事,只怕是不怎么可能了。 钟大人张嘴刚要继续说些什么,忽然,从紧闭的房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这敲门声可是把这些本来就已经是如惊弓之鸟的人给吓了一跳,有一个还甚至直接就跳了起来,随时都准备从旁边?旁边的窗口跳出去。不过紧接着传出了一句话,却是让众人都松了口气,只听得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老爷,小人有要事禀告。” 这个声音众人都听过,知道是钟大人最信任的管家的声音,而且听这声音不紧不慢,众人的心也总算是放下来了。钟大人眉头一皱,低声喝道:“我不是交代过,我这里有要事要谈吗?为何还要来打扰?有什么事,等我这边谈完了之后再说。” “老爷。”虽然钟大人都这么说了,可那管家却还是在门外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件事的确很紧急,小人怕耽误了老爷的要事。” 钟大人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疑虑,这个管家跟随他很多年了,对自己的忠心不容怀疑的。什么事竟然能够让老管家违抗自己的命令?钟大人心中一跳,当即便对在座的众人一拱手,说道:“诸位。失陪一下。”说完,钟便转身离开了这个阴暗的大厅,打开房门径直走了出去。 离开大厅之后,钟大人朝外面走了几步,来到院子内,对跟在身后的老管家说道:“好了。有什么事快说吧。” “是。”老管家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随即便从袖口掏出了一个锦囊,举过头顶,献到了钟的面前,对钟说道:“老爷,这封密信乃是刚刚有人偷偷丢到府内的。小人擅作主张,打开了锦囊,看了这密信的内容,觉得事关重大,所以特地赶来通知老爷。” 对于老管家所说的什么擅作主张的事情,钟大人并不怎么在意,作为自己最信任的人,钟可不会担心对方会泄露自己的秘密。接过锦囊,钟直接抽出了里面的密信,摊开了一看,顿时钟的脸色就一变,那神情说不出的复杂,根本看不穿钟此刻到底是悲还是喜。 简要看完了这封密信之后,钟便将密信又塞回了锦囊,直接放到了自己的怀中,对管家说道:“这件事一定要严格保密,其他知道此事的人,全部都要让他们永远闭嘴。明白吗?” 所谓的永远闭嘴,那其中的意思当然是很清楚了,管家的脸上没有任何神情变化,而是对着钟大人恭恭敬敬地一拜,说道:“老爷放心,这件事小人已经处理好了。” 对于这样一个知道自己心中所想的好奴才,钟当然是很满意了,当即便点头说道:“好!这样就好,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还有要事相商。”说罢摆了摆手,便示意管家直接回去了。而等到钟在这里商谈完了之后,自然有下人来送他回府的。 等到管家离开之后,钟也是转身回到了大厅内,把门窗都仔细关好了,钟这才快步走到了已经等候多时的众人当中,对着众人拱手说道:“让诸位久候了。见谅!见谅!” “大人客气了。”众人也是纷纷回礼,却是没有一个主动问起钟刚刚出去的事情。钟大人显然并不打算将那件事瞒着众人,也是从怀中掏出了那个锦囊,直接丢给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人,说道:“这是在下刚刚接到的密信。诸位可仔细看一看。” 虽然没有人主动问起,但众人都对刚刚管家把钟请出去的事情好奇得很,现在钟主动拿出锦囊,众人也是连忙打开了密信,围在一起仔细看了起来。没过多久,从那一圈人当中顿时就响起了好几声惊呼,先前那个提议刺杀信王赵榛的男子转过头就问向钟:“钟大人。这件事可是当真?” “是真是假在下暂时还不清楚。”钟大人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按照管家所言,这封密信是刚刚有人偷偷丢进府上的。所以这信中内容的真伪,却还没有来得及辨认。在下拿出这封密信,就希望能够请诸位为在下判断此事的真伪。” “这个……”听完钟大人的话,众人全都是犹豫了起来,这时,一名年轻男子突然开口说道:“把密信再给我看看。我与他相交多年,如果这封信真的是他亲兵所写,那我肯定认得出来。”说完,年轻男子便接过了那封密信,仔细看了好几遍,最后才抬起头,对众人说道:“没错!的确是他的笔迹。” 年轻男子的话说完之后,众人都是松了口气,而就在这个时候,钟大人却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摇头说道:“不对。光是笔迹一样也不行。诸位莫非忘了?当年王德起兵勤王,就被一封假信给骗了。我听说赵燕手下的谋臣吴长老,最擅长模仿他人的笔迹,当年用来骗取王德信任的那封假信,就出自此人之手。所以一定要防备这封信是信王赵榛故技重施,用来骗我们上当。” “呃。”一听得钟大人的话,众人顿时都是一颤,那年轻男子手一抖,竟然直接将那锦囊给丢了出去,就好像那不是一个小小的锦囊,而是一个会咬人的怪物一般。当年方德中计,贸然起兵,最后的下场多惨,众人都有所耳闻,他们可不想成为第二个方德。 “是吗?王禀就这么死了啊。”听完姚达等人的汇报,信王赵榛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一年来,王禀一直跟随在信王赵榛身边,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如今王禀这么一死,信王赵榛的心里也是空落落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是的。”姚达面不改色地对信王赵榛说道:“当夜先是殿下府内传出有刺客出没,卑职紧急调集了城内所有的治安军前去防卫。之后江陵其他几处又出现莫名其妙的火势,使得我谍部也没有及时得到消息,赶往救援。等属下亲率谍部的人马赶至的时候,王禀已经身亡。而刺客的身份已经查明,正是当今陛下的头号护卫,大宗师赵忠。” “赵忠。”信王赵榛的眼睛闪过一丝寒光,刺客既然是赵忠,那这幕后指使者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了,正是当今陛下赵构。之前赵家诸侯谍部就已经查到陛下派赵忠在找寻隆祐太后孟氏的下落。没想到,赵构竟然还是趁着信王赵榛离开江陵的这段时间,查到了自己这里。深深吸了口气,随即又是问道:“那这个赵忠现在怎么样了?” “回禀大人。属下等人赶到的时候,赵忠已经毙命。按照夫人所言,赵忠是被王禀所杀,而王禀也应该是力竭而死。”对于信王赵榛的问题,姚达回答得很快。 “哼。”听得赵忠已经死了,信王赵榛冷哼了一声。他知道,这个赵忠一死,赵构身边就没有了高手,可惜的是自己进行培养的王禀也战死了。 信王赵榛立刻召集文武,来自己的府邸商议下一步的行动。殿下相召,那些部下自然是不敢耽搁,很快便赶到了节度使府的议事厅内。 众人等了片刻,信王赵榛也是赶到了议事厅,他径直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对朝着自己行礼的众人摆了摆手,说道:“好了。这里没有什么外人,大家就不必如此多礼了。都随意一些吧。” 等到众人都坐好之后,信王赵榛便对众人说道:“诸位,现在诸侯联军已经被瓦解,诸路诸侯再无力与我们为敌,今日我召集你们来此,就是和诸位好好商量一下,看今后应该如何应付这些诸路诸侯。” 信王赵榛既然开了个头,那坐下的众人也不再沉默,第一个发言的便傅选,傅选坐正了身子,对信王赵榛拱手说道:“大人。咸宁之战虽然是我军大获全胜,但诸侯联军也未受到多大的损伤,所以我们也不能太过掉以轻心。属下以为,应当加强防御,谨防诸路诸侯的突然袭击。” 傅选的建议算得上是老成之谋了,偏向于稳重,而坐在傅选身边的吉倩倩却显然不赞同自己的这个好友的建议。傅选的话音刚落,吉倩倩便坐直了身子说道:“大人。属下不同意。如今诸路诸侯受损,加之咸宁失利,正是他们士气低落之时。大人应当趁着这个机会,大举进攻。特别是刘广占领的地盘。刘广战死在咸宁城外,刘军所受的影响最大。况且咸宁之战时,正是刘家军率先撤退,才导致诸侯联军的瓦解。这个时候我们若是出兵攻打刘广军,夏诚和高安肯定不会援助刘家军。大人大可趁机,一口吞并南昌和南康军等三州。” 吉倩倩的建议也是符合他那喜欢冒险的性格,而吉倩倩的建议却是立刻遭到了其他人的反驳,吴长老摇头说道:“倩倩之言,属下以为不妥。倩倩,莫要忘了,虽然咸宁之战时,刘通摆了夏诚他们一道,但以夏诚、高安他们的眼光,不可能看不出刘广军存在的重要性。有刘广军在,我们对于他们来说还有个缓冲点,可如果刘广军被大人吞并了,那接下来遭殃的岂不是他们?世上不存在永远的敌人,只有利益使然而已。”吴长老一下便从人心的变化当中指出了吉倩倩建议中的漏洞,吉倩倩也是被吴长老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 而这时,最喜剑走偏锋的刘和也是开始发言了,他说道:“吴大人所言在理,不过属下以为,不若将计就计,先让武功山水军佯攻南昌,引得夏诚派兵去援助南昌,到时候大人再遣大军入侵南康军。只要夺下江州,那诸路诸侯当中最为强大的夏诚也就不成气候了。” 一时间,议事厅内几名顶级谋士乃是各抒己见,而作为赵家诸侯谍部指挥使的姚达一向不在这种场合发表自己的意见,所以一直以来,信王赵榛帐下核心谋士商讨事情,都只会是傅选几人商议。信王赵榛仔细听完几人发表完自己的意见之后,眉头深深皱了起来。以前傅选几人也曾经有过不同的意见,但像今天这样分歧这么多,倒是第一次,信王赵榛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听谁的。 信王赵榛沉思了一会,说道:“诸位,诸路诸侯经过了这次咸宁之战,虽然说实力并没有受到多大的损失。但其实最重要的,是夏诚等人之间的关系已经是弄得一团糟了。先是刘广之死,让刘通对夏诚等人极为不满,这也造成了事后刘通擅自带领刘家军离开的后果。” “而后来彭友更是紧随刘通之后撤离战场,让诸侯联军彻底崩溃,若不是这样,就算是再不济,咸宁之战还要再持续几天的。夏诚和高安为此空费了不少兵马和粮草,所以可以肯定,夏诚和高安心里对刘通、彭友肯定是心有芥蒂,而刘通也是深恨夏诚、高安。” 信王赵榛所说的,对于傅选等人来说并不难明白,实际上他们心中对这点也都已经是了然于胸。他们知道,信王赵榛绝对不会是无缘无故提起这件事,肯定有什么缘由,而傅选他们想要知道信王赵榛到底是想要说什么。 信王赵榛继续说道:“若是我们在这个时候大举进攻,那迫于我军的实力,夏诚等人就算是心中再有芥蒂,也绝对会再次联合在一起,共同抵抗我军。若是那样的话,我军就算是能够击败诸路敌人,损失也必然巨大,未免得不偿失。” “诸位,请试想一下,倘若我们不派兵攻打任何一个诸路诸侯的话,那诸路诸侯会是如何的反应?” “呃。”信王赵榛突然这么一反问,让众人都是不由得一愣,吉倩倩下意识的便回答道:“这个,如果大人没有派兵的话,那诸路诸侯肯定会趁机休养生息。” “不对。”吉倩倩刚刚回答完,在一旁的吴长老立刻便皱起了眉头,说道:“如果没有大人的大军在外压迫,那诸路诸侯肯定不会老老实实地去休养生息。更何况这次咸宁之战对于他们实质性的实力并没有多大的损伤。依我看,他们更大的可能是相互攻击,甚至攻打赵构皇帝。趁着这个时候扩大自己的实力。” 第514章 迷惑烟幕 “不错。”信王赵榛赞叹了一声,不愧是眼光老辣的吴长老,将诸路诸侯的心思给分析得极为透彻。信王赵榛继续说道:“吴大人所言极是。如果确定了我军不会攻击他们,那这些诸路诸侯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我们大可等到他们狗咬狗,打得不可开交之后,再来捡便宜。这样一来,岂不是轻松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