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节
方才“恶虎咆哮”的大块头,瞬间眼白一翻,晕了下去。 花重晏半蹲下身,道:“把他放我背上。” 花玉龙一听,忙把昏迷的花遇桥架到花重晏后背上,出院子时,不忘朝木管家道:“这事千万别告诉我阿耶!” “是!是!” 木管家浑身透汗,方才听见动静,还以为是放竹梨花的声音,没曾想,咱花府又遭妖孽了! 再回头一看,四娘这院子都被折腾废了,但好在都是石头块,方才她那火烧得多旺啊,也没能让这院子走水。 “快,把院里收拾干净!火星子都扑了!” 木管家一边吩咐,一边嘴里念叨着吉利话:“这火旺,咱花家今年的生意又更上一层楼嘞!” —— 天心观,希夷原本还拿着小板凳坐在观门前,跟宋师姐和绿珠看竹梨花,他也想上屋顶,但师父不让。 好在天心观门前开阔,没什么遮挡,而且长安城虽然大,但放竹梨花的时候,为了让大家都能一起观赏,所以每个城坊内也会有燃放点。 直到观里头忽然传来了动静。 “绿珠,烧水!” 绿珠还坐在观门口的石阶上,眼睛粘着天空,那儿像有无数星星在跳舞。 “我怎么好像听见四娘的声音了?” 宋沁岚嘀咕了声。 绿珠:“你听错了吧,四娘说最近回花府住呢。” 希夷:“哇,这朵竹梨花好看!能同时开三朵!” “希夷!你们都给我进来!” 突然一阵大喊,越过了竹梨花的声响,在耳边炸开! 希夷手里的半块桃酥,吓得直掉到了地上。 三人猛地弹起身—— “四娘的声音!” 也不顾不上收拾了,绿珠和宋沁岚提起裙摆赶回了观里,希夷小短腿只能跑,顺道把手上的桃酥用油纸扎紧。 “刚四娘让我做什么来着?” 宋沁岚:“烧水。” 绿珠抚了抚心口,“干什么事,大半夜的吓人啊!” 哪知刚一走近,就看到于嬷嬷掌火,将天心观院内的所有石柱灯都燃了起来。 宋沁岚见状,心头一沉,再抬眸望去,只见灯火通明的主殿内,此时有风灌了进去,人影憧憧—— “是二郎和三郎?!” 绿珠虽没看清楚脸,但他们身上穿的衣袍明显:“这是怎么了?” 于嬷嬷的神色映着火光,焦急道:“快去烧水,我去准备被褥。” 众人见她神色凝重,心头瞬间浮起不安,宋沁岚道:“绿珠,我跟你一块去烧水,希夷,你陪嬷嬷拿东西。” 主殿内,烛火通明,清垣坐在花遇桥对面,凝神疗伤之际,只见一道青光缓缓自他掌心伸展而出,如竹叶蔓延,那是代表旺盛的生命力。 但,花玉龙和花重晏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花遇桥,只见他的脸上缓缓被覆上了一层透明薄片,接着像是雪花一样的,凝在了眉宇和睫毛上。 此时他们俩挨着花遇桥而坐,只觉越来越冷。 她见师父的灵气还在往花遇桥身上送,恨不得再给阿兄添把火,至少把他给暖热了! “水来了!” 绿珠捧着铜盆着急忙慌,另一头,希夷抱着比自己还大的被子跟于嬷嬷走了进来,又是一通忙乱。 花重晏道:“希夷,你到观门外守着,绿珠,你们直接把火炉子拿进来。” “是!” 花玉龙视线在清垣和花遇桥之间来回切换,浑然不知自己的身子也一点点发凉。 仲春时节,哪儿来的冷气。 忽然,身上被一道暖和覆上,抬头,是花重晏给她披上的斗篷。 “阿兄,我不冷,你披着。” 花重晏不听她,拿过被褥在花遇桥接触的地面四周都包了一圈,毕竟此刻清垣观主在治病,他不能挪动弟弟。 “噗!” “师父!” 花玉龙突然喊了出声,众人抬眼望去,赫然看到清垣苍白的嘴角渗出的红血! 她忙上前扶住清垣—— “那魔性属水,我本想用植物的灵力将其吸干,但没料到,这水竟然在他体内结冰了。” “结冰?!” “血液一旦被凝固,就无法流动,最终导致心脏骤停。” 花玉龙听到人都慌了:“师父,我可以用火。” “咳咳咳——你先握住遇桥的掌心,给他暖住身子,止住流水成冰的速度。” 花玉龙听罢,连忙抓起花遇桥的手,垂眸凝神,一时间,掌心之处缓缓升起热流。 清垣借此机会,再次施展青竹之力。 忽然,花重晏看到花遇桥敞开的胸口处,有如枝桠的盘根蔓延,惊愕地看向清垣,只听他道:“我需得在他心口处种下青竹,以根茎的生长蔓延之势,将他身体里的毒水抽出来。” 花重晏心头浑然一震:“人的体内本就有水,观主,这般会不会……” 青竹在花遇桥心口处扎了根,只见青色的脉络在心口延展,侵入血脉。 “不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个办法,只能让他在三日内不至于成冰冻死。” 花玉龙握着花遇桥的双手不由收紧,眼泪沿着眼眶滴落:“阿兄……” 花重晏:“玉儿可以给他暖身子,不会结冰的……” 清垣:“但她带不走那些毒水,而且,若是太热了,他出汗带走了水分,毒素就会残留在体内,没有了更多水的包裹,这些毒只会变得更厉害。” 花重晏脸色一白:“冷也不行,热也不行……死局。” 花玉龙看向清垣:“既然是毒素,就应该有解药!师父!” 清垣站起身,心里轻叹了声:“这个少年的毒水带着魔性,万物相生相克,解药的原料,也只可能在魔域内找到。” 花重晏眸眼一亮:“那我们便去找,上天下海,便是没有路,我们都能给他淌出一条道来。” 说着,见花玉龙嘴唇已经泛白,忙倒了杯水,送到她唇边。 清垣:“那魔域早在万年前,就被天界封印,莫说是凡人,便是神仙,都无法打开。” 花重晏眼眸微凝:“既然他来自魔域,是不是说明,这其中有什么豁口,让他得以逃脱出来。” 清垣:“我方才见他幻作了一道魔气,原本那魔域是尘封的,但若是极细的,轻微的东西,也许能逃脱法眼……” 花重晏皱眉,见花遇桥这般,脑子里迅速飞转:“还有一个办法,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是这个叫阿启的魔头施的毒,那他就应该有解药。” 清垣抬手扶在了桌案上:“魔域噬毒而生,又怎会炼制解药。” 他一句话,几乎将一切的答案,都封死在了这四方天地之下。 —— 潮湿,阴冷。 “滴答,滴答。” 这里,是阳光的背面,终年没有日照,气息中散发着石头的水腥,但不似浑浊,竟是散发着清冽。 宽阔的石床上,缩着一个少女的身影,她肌肤很白,穿的裙衫也是白色的,在这黑暗的世界里,宛若一道雪白的光。 “你是谁?” 她双手抱着膝盖,眸光里,却是拼命让自己镇定的神色。 在她对面的石制贵妃榻上,正斜斜躺着一个少年,也是一样雪白的衣衫,好像四周再黑,都沾染不上他半分。 “嘉蓝公主,幸会。” 昭荣扬了扬下巴:“你既知道我是公主,竟还敢抓我!” 少年单手撑着脑袋,像在观赏一个好看的玩具:“呆在这里,你就可以不用去和亲了,高兴么?” 昭荣清瞳睁睁:“你……你是突厥人?还是大唐人?你想破坏两国邦交?!” 少年忽而一笑,如碎玉破冰,明耀如光。 昭荣忽然发现,这里虽然没有光,但这个少年自己,却是。 少年缓缓靠近,最后,一双琥珀般的眼睛逼向昭荣,但奇怪的是,他不会给人一种恐怖的杀伤力。 昭荣觉得,就算他下一秒捅死自己,她前一秒都不会怀疑他是坏人。 “公主,我是魔啊。你口中的突厥人,大唐人,不都是凡人么,世人还将自己分出个三六九等来,呵,难怪,也只配为人了。” 昭荣眼眸微眯:“你是魔,所以你从中作梗,想让两国起兵,生灵涂炭?!人在你眼中,就是玩弄的蝼蚁?” “啧啧啧~”少年摇了摇头:“公主看着年轻,没想脑子里装的都是利益,但天真有余,心计不足。你自己从花车下逃出来的,你不也是在破坏两国邦交么?” “不一样!我只是威慑突厥!” “噢?但比你更精明的人在做什么?公主明明还流落民间,却宣称已经找到了,你瞧,今夜放了那么多竹梨花,到底是为谁庆贺呢?” 昭荣被他说的话一寸寸击垮,她其实只是想趁机躲起来,她想让阿耶紧张一下,让她知道,女儿要远嫁突厥,从此在长安消失,他真的舍得么? 忽而,清丽的眼眸滚出了温热的泪珠,她怔愣地抬手擦了擦。 “大唐要与突厥言和,有没有我昭荣,都没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