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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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跟我想到一块去了,咱们确实需要一座大仓库。”萧彧兴奋地抓着裴凛之的胳膊摇晃,浑然忘记了自己要跟裴凛之保持距离的事了。 裴凛之看着胳膊上的手,嘴角噙着笑:“也像北边的房子一样,修二层吧,纸易受潮,搬到楼上去储存。” 萧彧说:“好。” 没想到崖州这样的地方,一到冬春之交,便会出现极其严重的回南天,抹了石灰的墙上会滴下水珠,青砖地板上更是能积水,特别痛苦。 这也是萧彧为何要打凳子和椅子的缘故,南方潮湿的环境实在是不适合席地而坐。 每到这样的天气,纸坊的纸就得束之高阁,不能跟地面墙壁接触,四周还要放上大量生石灰吸水。因为受潮之后二次干燥后的纸张会变得皱皱巴巴,严重影响品质。 萧彧忽又感慨:“钱还没赚回来,银子便像流水一样哗哗地淌出去了。什么时候才能实现财务自由啊!” 裴凛之又听到一个新词:“财务自由?” 萧彧尴尬地挠挠脑袋:“我编的词,就是再也不缺钱花。” 裴凛之伸手摸他的后脑:“郎君莫急,迟早有一日能让你实现财务自由。” 萧彧嘿嘿傻乐起来:“那可真是太幸福了。”丝毫没察觉出裴凛之的手有什么不对。 回家这段路,裴凛之走得特别慢,他想要是永远都走不完就好了,殿下就会像从前那样对自己完全信任、毫不设防。 但再长的路总有走完的时候,萧彧兴奋地跑回家中去检查刚打好的武器,裴凛之则有些宠溺而无奈地摇摇头。 这一批武器以刀剑为主,还有长矛和箭头。裴凛之还要在出海之前教会船员们武器的基本用法,平时他们练的都是拳法,那是基础身法,以后若是真碰上海贼,是不可能靠双拳取胜的,必须要靠武器。 二月底,新船终于完工。但还要反复刷桐油,这个过程就无需闵翀亲自动手,他将那艘已经在海滩上晾晒刷油保养好的老船推进了海水中,带上家中所有的银子去了广州府。 这次货物只带了一些斗笠和油纸伞,因为主要任务是采购,而不是卖货。 出海的物品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包括纸张、瓷器以及粮食和菜。 还杀了几头猪,准备了四坛腌rou。就是将rou切块用盐腌制过后,再煮熟,最后进行油炸,将复炸过后的猪rou放进缸子里,将榨油的猪油倒上去,没过rou。这样的rou能放很长时间都不会坏。 除了腌rou,还有鱼干、干贝,最最重要的是准备了很多干紫菜,这是萧彧特意去各村收购的,其中收得最多的地方是升龙湾。 船员在海上可能经月都不能上岸,吃不上新鲜蔬果,缺乏维生素的结果就容易得坏血病。他要保证船员的身体健康,紫菜是最营养最轻便也最适合保存的。 今春的粮食价格比去冬又翻了一倍,因为北边闹饥荒,从南边征调了大量的粮食过去,供求关系引起了粮价的波动。 好在萧彧去年就买了不少粮食囤积在家中,开春后又收了一批粮食,暂时还不缺粮。 等到夏天就好了,因为这个春天他开垦了上百亩荒地,种了水稻和大豆,第二季稻子一收割,就基本能实现口粮自给自足。 除了粮食,萧彧还让人种了不少桑树,他预感到今年村中的桑叶会远不够用,因为留下的蚕种太多了。到时候采桑会成为村中一桩大事,甚至还可能要用别的树叶来替代桑叶。 其实崖州不缺桑树,就是不够集中而已,所以萧彧要种出一大片桑田来,节约人力。 二月份,收藏了大半年的蚕种都陆续孵化出来了,除了自家留的,萧彧将蚕苗分发给了村中愿意养蚕的人家,届时跟他们直接收购蚕茧。并让吴家娘子和孟家娘子以及家中的小姑娘们指导村民如何养蚕。 让萧彧有意外收获的是,家中买来的奴仆中,有几个的女眷是养过蚕的,她们的经验要比萧彧还丰富,知道如何给蚕消毒、防病。 有了这些人的加入,萧彧这养蚕事业真的能轰轰烈烈开展起来了。 村中愿意养蚕的人不少。自从萧彧来到村中,白沙村的村民们来钱的路子就多了起来,一开始只是有力气的男人们有活干,如今慢慢地,妇孺儿童也都有活干了,只要愿意,全家老小都能挣到钱。 萧彧还打算以后要将养蚕推广到周边的村子里去,调动一切闲置的劳动力,大家一起来赚钱。 有时候萧彧会想,自己这是不是有点像扶贫干部啊,一个产业带动一片地区的人脱贫致富。 因为窦七爷的提点,垦荒结束之后,升龙湾还时常会有人来白沙村探行情,试图找点事做。 还真给他们找着了,有些人领了不少伞骨回去加工,还有人听说萧家有船准备出海,工钱给得特别高,便跑来求窦七爷带他们出海。 窦七爷只好把他们的请求转达给了萧彧,萧彧答应下来:“七爷你从你们村挑十个人吧,要人品可靠,踏实肯干的,偷jian耍滑的人不能要。而且要跟他们说清楚利害关系,工钱不低是真的,但是危险性也很高,极有可能会回不来。” 窦七爷答应下来:“这我省得。” 萧彧从自己村中招了十几个船员,就是经常跟着闵翀出海那一批。又从自家买回的人中挑了三十几个给闵翀,一共是五十几个人,后来造的船小,这五十几人也勉强能用,但多一些也未尝不可。 如果没有风,划船就需要人力,自然是人多些比较好。 而且将来肯定不止两艘船,就当提前训练船员了,升龙湾的人都是海水里泡着长大的,水性都极好,是天生的海员,只要服从命令,不捣乱,就是一大助力。 每一位招来的船员都签订了生死契约,如若出了意外回不来,萧彧便会向他的家人赔偿。自己家中的仆人,被选中出海的,萧彧也跟他们签了合同,归来后也会给他们发一笔丰厚的赏钱。 他家中买来的仆人干活都是有报酬的,每月都工钱,只是比雇工低一些。这是为了调动人的积极性,他们可以攒钱为自己赎身,也可以攒钱盖房子、购置田地、娶妻生子,否则人没了希望和目标,活得跟行尸走rou也没有分别。 半个月后,闵翀的船回来了,带回了半船茶叶和丝绸,比萧彧预想的还要多。 闵翀解释:“去年闹饥荒,现在粮价暴涨,茶叶和丝绸价钱倒是贱了,没什么人买。” 萧彧叹息:“饥荒还没缓解?” “慢慢能好起来,现在万物生发,有野菜树叶蔬果可解饥荒。但要真正缓解,还得等下一波粮食打下来。”闵翀说。 萧彧眉心拧成了川字:“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闵翀对身边那群买回来的人说:“你们可记好了,是郎君救了你们的命,若是没有郎君买下你们,此时你们怕早就饿死冻死成一堆白骨了。” 那群人呵呵笑:“谢谢郎君仁善。” 萧彧并不感到得意,只是摆摆手:“不必谢我,都是各人的命与造化。”他能救的就是这些,还有那么多人都死在了这场饥荒中。 闵翀说:“郎君这边是否准备好了?现在东西皆已齐备,我们择日就要出发了。” 萧彧从伤感中回过神来:“哦,我们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人们将瓷器、纸张、油纸伞、斗笠、剪刀、小刀、粮食、rou菜、淡水等等全都搬上大船,装了满满两艘船。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所有船员都登上了船,跟海滩上密密麻麻送行的人们挥手作别,踏上了第一次远洋征程。 第46章 托付 船出海后, 萧彧宣布各个作坊都停工休整,前段时间大家加班加点赶货,忙得没日没夜的, 把人都累坏了, 现在总算可以停下来好好休息一下。 他打算趁这段时间盖库房。关于库房选址, 萧彧和裴凛之商量了一下, 干脆就修到院外去, 不仅作为库房, 雨具厂也放那边,萧彧还打算将瓷坊也搬过去。 现在的瓷坊和瓷窑就老宅前边儿,虽然离宅子有点距离, 但天气一热, 热气蒸腾,尤其是晚上在院里上课的时候就十分难熬, 萧彧早就想把它搬走了。 裴凛之很赞同萧彧的计划:“等新窑建好了, 这边的就全拆了吧,人越来越多, 需要一个大院子。” 萧彧想了想:“窑可以拆, 房子还是留着吧,用来做蚕房和织坊, 女人们干活的地点离家近一些好,比较安全。” 裴凛之提议:“不如再接着北边的房子再修一个二层楼, 让老人和那群孩子都住过去, 空出老宅子来当蚕房和织坊。” 萧彧苦笑:“你的想法倒是挺好, 可是没有银子呀。” “也花不了太多。”裴凛之算给他听, “青砖石灰咱们自己有, 瓦片可以用青砖和石灰跟瓦当铺换, 所费主要是泥瓦匠的工钱。纸坊和冶铁坊都还有产出,完全供应得上。” 萧彧觉得可行:“就按你说的办吧。不过铁器不能去州城卖,免得引起官府注意。” 裴凛之说:“我领人直接去各村寨卖。” “好,告诉他们,现在就以打农具和厨具为主吧。” “我明日便去龙虎山一趟。” “我也去看看,好久没去了。” “郎君的脚——” “我脚不碍事,已经好了。” “那好吧。” 翌日恰逢旬休,不上课,萧彧和裴凛之一大早就赶着马车出了门,带上了吉海。因为马车不能上山,需要留人在山下看马车。 才三月,春天已近尾声,隐隐有了夏的气息。山间林木葱茏,不同的绿交织成一幅泼墨山水画,林间鸟叫声此起彼伏,互相酬唱,令人心旷神怡。 萧彧许久未出远门,此刻便如小兽除此离巢,小步伐迈得别提多欢快了。裴凛之紧紧跟着他:“郎君你慢点,脚伤才好。” 萧彧摆摆手:“没事,我的脚早就好利索了,一点也不疼,这几个月的伤不是白养的。哇蛇——”下一秒,萧彧便转身就跑,直接撞进了他身后的裴凛之怀里。 裴凛之还没反应过来,身上就挂了个人。萧彧像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缠在了他身上:“有蛇有蛇,好大的蛇!快走,快走!” 裴凛之下意识地将人抱紧,抬眼一眼,前面横过山路的树枝上,一条手腕粗的黑褐色大蛇正缠在上面,脑袋下垂,吐着信子不知道在做什么。 裴凛之抱着萧彧退了几步,说:“郎君别怕,我把它射下来。” 萧彧眯起一只眼回头偷觑了一眼,头皮还止不住发麻:“别射,用棍子敲一下,把它赶走就行。万物皆有灵,尽量少杀生。” 裴凛之挑眉,饶有兴味地说:“我平时猎杀的兔子山羊也不少。” 萧彧则认真地说:“猎兔子山羊是因为我们要吃它的rou,用它的皮毛。但这蛇杀了并无用处,它只是挡了我们的路而已。” 裴凛之颔首:“郎君言之有理。” 他也不放下萧彧,低头看见路边有一块石头,便用脚尖勾起,往上一抛,用手接住,然后快准狠地将石子往树枝上一扔。 树枝刹时猛地震动起来,大黑蛇受到惊吓,迅速下垂,落到地上,往草丛中游了过去。 裴凛之抱着萧彧,快步走过了这个范围。 萧彧慌乱地问:“蛇走了吗?” “走了。”走出好远,裴凛之才答话。 萧彧长吁一口气:“那就好。谢谢凛之,放我下来吧。” 他才意识到自己正被裴凛之抱小孩似的抱在怀里,自己双臂搂紧了他的脖子,双腿缠在他的腰间,姿势极其暧昧,顿时耳朵都红了。 裴凛之说:“郎君不重。” 萧彧直起身体:“那也不能让你抱着走。” “我背郎君吧,你脚伤刚愈,不要走太多路。”裴凛之说。 萧彧退而求其次:“我还没感觉到有什么不适,要是感觉不适了,再麻烦凛之背我吧。” 裴凛之听他这么说,果然将人放了下来。 这回萧彧不敢昂首阔步冲在前头了,认怂地老老实实跟在裴凛之身后,担心再碰上蛇。春天正是蛇鼠出洞的季节,山间多的就是这个,他最怕的动物就是蛇,偏生崖州一年到头看不到这玩意的时间很少。 裴凛之看他这样,只是偷乐。 翻了一座山,萧彧终于累了,裴凛之便背着他翻第二座山。还在山腰处,便看见了山谷里正在忙碌的采茶人,萧彧兴奋地用手卷成喇叭,大声吆喝起来:“喂!采茶的人们你们好吗?” 裴凛之耳朵差点都被震聋了,他才知道原来殿下的嗓音还能这么敞亮,只能尽量将脑袋歪一边去,让他尽情去闹。 萧彧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有正在采茶的孩子听见他的叫声,也大声叫着回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