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
何当归浑不在意地说,别担心,关于高大人的隐晦态度,我已向他本人探问明白了,他其实从未喜欢过我,只是透过我的眼睛在怀念一个儿时的市井玩伴,那一枚被你成为“定情信物”的蓝色发簪,其实是那人的遗物。只因我的眼睛像那人,他就执意要将簪子赠给我,可我瞧着那簪子质地实不一般,连我都猜不出价值几何,所以坚持要还他,他就提出要为我画像,再要我帮他两个小忙,这簪子就暂时寄存在我这里了。 廖青儿讶异,像一个人?真的假的?我瞧着那他目不转睛看你的劲头,分明就是赤果果的爱嘛,可是,这一朵桃花再爱你也坚决不行!他用剪子铰走你的眼睛啊,太变态了,婚后会往死里虐待你的!对了,他让你帮什么忙啊? 哦,何当归笑了一声,他让我转告你,下次再趴在密室门口偷看他,请注意你脚下的机关,上次你踩了个关闭石门的开关,把他反锁在石室里了,费了不少劲儿才逃出生天呢。 廖青儿又惊讶又后怕,太险了,电视上演的这种密室勾当被窥探了之后,都要杀人灭口再用化尸粉化干净!他肯定是念着你的情,才没对我下毒手。 你浑说什么呀,何当归不赞同道,高大人面恶心善,上次你被人非礼,不也是他为你解围的吗?他对我真的真的没有意思,我很肯定他是在透过我怀念一个人,你觉得他直勾勾盯着我瞧,实际上他的眼神儿是飘忽的,注目点不在我的脸上,而且,他的那枚蓝簪子上用蝇头小字刻着一个女子闺名,可见那果真是某人戴过的东西,高大人没有骗我的必要,他要害我就不会帮我那个大忙。对了,化尸粉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我竟闻所未闻。 廖青儿挠着下巴说,我猜是高浓度盐酸吧,一种大变活人的神奇粉末。其实那一次我被人非礼也很奇怪的说,我活了这些年都没被人非礼过,偏偏我识破高绝的阴险内心的第二天,就有两个武功高强的人来非礼我,而且嘴里喊着“非礼!非礼!”实际上就是很有礼貌的按住了我的肩膀,没亲也没摸,甚至都没正眼看过我是不是女的,然后高绝那个变态就突然跳下来救我,世界上哪有那么凑巧的事。 何当归扑哧一笑,这么说起来,他大概是被你的心意感动了,化百炼钢成绕指柔,反过来要对你好呢。 谢了,廖青儿敬谢不敏地摆摆手,我当时不知道他有老婆才对他发花痴,现在知道了我才不干,咱们在这一点上是坚决一致,绝对不容许咱们的男人三妻四妾,并且日常生活中身边所有伺候的人都必须是雄性,连太监也不行! 何当归纳罕,原来你歧视太监吗?上次你不是还为太监和青楼女子鞠一把同情泪? 廖青儿又摆手,我住关家住的有心理阴影了,各种恐怖,幸亏我没答应姑妈嫁给关墨,要不然我还要跟一个小太监争宠,一个十二岁的小太监,三个女人都没他阴柔腹黑,算了,不提他了,咱们击掌为誓,找老公只找拥护一夫一妻制的,比比看咱们谁最先找到那样的极品好男人,就赌高绝的那个簪子吧,我押上我的小黑账本! 何当归笑道,高绝的簪子?你想要吗?想要的话我转给你保管哪。 廖青儿笑道,这个是彩头,送了就没意思了! 于是二人击掌盟誓——那是发生在一个多月前的事,眼前,孟瑄仍对何当归私下里做生意之事表示不满:“不管你赚的钱来路正不正,以后你都不能再去青楼,也不能再为男人治不举之症了,让他们有病去找别的大夫,这是我的坚持,希望你能尊重我,毕竟咱们以后就是夫妻了,我会养你,给你想要的一切。” 何当归扬眉:“七公子,其实我也有一个必须要坚持的原则,你也能纳入参考吗?” ☆、第171章 生孩子的疑问 更新时间:20130921 “原则?”孟瑄瞧着她严肃不已的小脸,微笑说,“说来听听,我想了解关于你的一切。“”” 何当归谨慎措辞道:“我想问你的是,既然你活到现在都没有别的女人,能不能就一直这样保持下去呢?换言之,也就是不再去娶除我之外的人,你说的那些开枝散叶的事,找一个人做不是也可以吗,那样就少了很多嫡庶争斗,同胞手足之间的感情更深厚,这样不是很好吗?” 孟瑄从微笑转为怔愣,而后又转为微笑,没想到这个看似冷漠的少女也会有寻常妇人的醋气,看起来还蛮可爱,他忍不住伸手刮一下她的鼻尖,笑道:“你不让我有别的女人,是否代表你非常在乎我呢?你说的避免嫡庶之争的话固然有理,我也有些赞同,不过我却不能答应你的这个要求,这一点很抱歉,不过我会从其他地方弥补你的,唔,孩子咱们可以多生几个,你若不喜欢我跟别人生,那我就只跟你生,这样行不行?” 何当归转不过弯儿来,孟瑄说不能答应不娶别人,说的那样坚决而没有疑虑,让她的心往水下沉了一些,可他又说只跟她一人生孩子,让她的心又浮起来一些,漂在凉丝丝的水面上,一张口嘴里全是凉风:“既然你不跟别人生子,为何还要娶别人呢?易地而处,若是有人嫁给你却不愿为你生子,你难道不会生气吗?” “生气?不生气,我为何要生气?”孟瑄笑一笑,又去偷袭她的手,“只要你愿意为我多多生子,让我想你的时候总能看见你,伸手去抓的时候不是一个幻影,我才不会生其他妻妾的气,若你觉得这样对她们不公,那我勉强跟她们生一个好了。” 何当归猛地甩开他的手,冷笑一声:“七公子你可真会‘择善’采纳意见,为什么不考虑我的第一个提议,为什么不能一开始就不娶别的女人呢?这样所有人都不会受伤,不会觉得错付终身。” 孟瑄觉得这样孩子气的丫头实在可爱,于是耐心为她解释道:“丫头,你不要如此激烈,我虽然无意于女色,可是受孟家家训和身份所限,总要再纳几个妻妾才有家的样子,何况我现在已有三个妾了,不能因为要娶你就把她们扔了吧?加上你是四个,再留三个配额,防止以后又遇到那种不得不娶的情况,上一世我积功至昭信将军,这一世只高不低,若堂堂将军连三妻四妾都没有,说出去也不好听,是不是?丫头你乖一点别再钻牛角尖了,我对你的心你还不了解吗,你在我心里永远排第一,你什么都不争,我也会把最好的都留给你。” 何当归惊奇地睁大眼睛:“已经有三个了?你刚才还说我是第一个,你在骗我!” 孟瑄赔小心道:“我何曾骗过你?我说的是,你是第一个我主动想娶的女子,但母亲和祖母塞给了我三个女人,我也是被迫收的。这三年我看不见你,什么女子都看不到眼里,因此我从来都不理那三人,我听说过你离开段晓楼是因为他一直骗你,我怎么会重蹈覆辙呢,我真的没骗你。” 何当归玩着手中的高绝布偶和陆江北布偶,笑道:“你还不满十六岁,你的长辈已经塞了你三个女人,可见你是来者不拒照单全收了,你不理人家还要娶人家,你把女人当成什么?屋中的摆设吗?你又从何人处听过我跟段公子之事?” 孟瑄为自己分辩道:“我绝非来者不拒,小时候母亲就给我挑了不少漂亮丫鬟,我嫌太吵闹就全借机打发出去了,后来九弟和十一弟都收了通房,母亲就只惦记我这一头,去年过年时她撺掇着祖母给我和九弟十一弟每人赏了一个美貌丫鬟为妾,当着众亲戚的面,我总不好拂了祖母之意,何况两个弟弟都收下了。“”后来我才得知,两个弟弟收的那两个都是丫鬟,而我这个是母亲为我挑的某员外的女儿,知道我不会收下,才把祖母搬出来,平白连累了九弟十一弟也多出一个人来。” “说得真委屈呀,你们兄弟几人收个小妾还收得很不情愿似的,”何当归语带冷嘲,继续问,“谁跟你说过我与段公子的事,此事除了青儿和易容潜伏的柏炀柏,旁人都是一概不知的,难道段公子回京后曾跟别人提过?” 孟瑄剖白道:“我说的是真的,我连那女子叫什么名字都没印象了,这些年我尽力去忘记你,我以为自己做到了,可看见你之后我才发现自己仍记得你所有的所有,你去一趟我的城郊别院就明白了。” 何当归让高绝布偶把陆江北布偶用力坐扁,笑嘻嘻地问:“那另外两个妾,你是怎么委委屈屈收下的呢?” 孟瑄听得她的语气十分不善,顿感委屈:“大多数女子出阁前安分守己,连家门都甚少迈出,出嫁前更与未来夫君素不相识,仍然嫁得欢欢喜喜,非常知足。如今我不计前嫌回来找你,你怎么反而比从前更加尖锐了呢?我虽不能只娶你一个,可我的心总是与你同在的,这样还不行?” 何当归自揭老底:“七公子你不用再委屈了,其实我不止尖酸刻薄,我还一直在骗你呢,我一开始也没打算嫁你。就如我刚才所说的,我在罗府过得不如意,可那其实是我自找的,我就爱待在罗府,等着那些人前赴后继的来找我麻烦,而后让她们灰头土脸的废然而返,我就会开心得多吃两碗饭。但是我从前得罪过一位得罪不起的人,听闻那人近日将上门寻仇,我心中正在惊慌,却恰巧碰上了你,立刻就想道,这真是天助我也,既然日子太艰难,何不先赖上此人,暂避风头,等风浪过去了再另作打算?” 孟瑄默然了片刻,叹道:“……原来是这样,原来你是为了避仇,所以一见面时才会那般乖巧,那你为何不就一直乖巧下去?又为何将此事向我坦白?” 何当归揪着陆江北布偶的长长兔耳朵,坦白道:“一开始我只想向你讨个小妾名额,让你把我从罗家弄出去,等过个一年半载我的仇人不惦记我的时候,我再重回罗家找我的故人。”等朱元璋死了,朱权的侄子登基,那些大张旗鼓的削藩行动一展开后,利益被严重触动的宁王朱权不知会有多忙,自然将她抛诸脑后了。此时,何当归的手劲儿太大,一不下心揪掉了陆江北的一只耳朵,只好把断耳收进荷包里,打算晚上缝好再还给青儿。 见孟瑄不说话,何当归就继续坦白自己的罪行说:“见到你之前,我担心自己从前对你态度不好,你会拒绝帮我这个忙,心中颇为忐忑,只因你是我物色到的最佳人选,若你不帮我,我将会很被动。没想到你还像小时那样抱我,还突然亲了我,所以我猜你大概有点喜欢我,心中不禁欣慰道,求你帮忙的胜算又大了一些。虽然我只打算做一两个月的挂牌小妾,令仇人闻讯后对我死心,并没打算跟你有什么亲密举动,但我毕竟有求于你,所以就勉强装作对你顺从。与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安分女子不同,我是个很想得开的人,有求于人之时,让对方亲一下也可以忍受——我对你真的没有一丝情意,对不起啊孟瑄。” 孟瑄拣起她裙子上的段晓楼布偶,问:“他呢?你喜欢他吗?他亲过你吗?你让我只娶你一个人,却说什么对我没有情意,我不信!若你不喜欢我,何必在乎我有多少个女人?” “你别乱拿弄坏了,我明天还要还青儿的,这是我们新推出的兔公仔系列的样品,”何当归夺回来,皱眉道,“我不否认我对段公子动了心,有段时间还想跟他好,想做他的妻子,但我不能接受他有别的妻妾,再加上后来发生了他陷害小游入狱的事,见段公子居然为了我开始做他从前想都不会去想做的事,为他感到心痛的同时,也意识到我与他不会有将来,因此选择放手。而我立志要从一夫一妻的婚嫁,所以对每个我想嫁的人都会这样问问,不行便罢了,对方可以考虑的话,就继续了解下去。” “一夫一妻?”孟瑄蹙眉,“除了我和段晓楼,你还问过谁,有人答应过你吗?” 何当归道歉说:“对不起,这些就是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本来想利用你躲避仇家,后来听说你对我有意,就忍不住打听你对一夫一妻的看法,想着你若是赞同的话,就算自己明明对你无情,怎么也要占下这个正妻名额。后来我良心发现,想到你传我武功,还向我透露身世秘密,我不该这么黑心地利用你,再加上你打算三妻四妾是我所不能接受的,注定你我还是适合做师徒,当然,若你恼怒我骗了你,你也可以跟我断绝师徒关系,就如过去的三年里一般,与我老死不相往来,我理屈词穷,断不敢申辩的。” 孟瑄咬牙笑道:“你的意思是,只有段晓楼才是你喜欢的人,他做不到那个‘一夫一妻’,你都不肯嫁他,旁人就更没可能了?” 何当归点头:“基本正确吧,你的理解能力很强。” 孟瑄嗤笑一声:“那我可要恭喜你一下了,那个段晓楼已成功跟关家解除婚约,还搬出段府另开了一个小段府,如今里面就差一个女主人了,我猜他一定会来找你的,等他给他爹服完孝之后。” 何当归蹙眉:“段公子的父亲去世了?他还好吧?” “好,怎么会不好呢。安宁伯段老将军高龄才得一子,爱之如命,他上战场前许诺儿子说,这次有了战功,就上书皇帝请求赐婚,将你日思夜想的那个女子赐给你做妻子。段晓楼听后非常开心,因为皇帝的赐婚不可违拗,而且皇帝赐婚的女人理所当然比其他妻妾身份高,假如关筠不肯居于你之下,他就能跟关家退婚,满足你的苛刻要求了。”孟瑄的表情似笑非笑,“后来,虽然安宁伯战死沙场,不过好在战功赫赫,皇帝不只让段晓楼袭了爵位,还把爵位从伯爵擢升至侯爵,段侯爷从皇帝那里弄到了解除婚约的圣旨,气得段母不让他进门,他只好另立门户了。不过这位春风得意的段侯爷,上个月出了点儿事,你还没听说吧?” 何当归闻言大为焦急:“段晓楼他出什么事了,孟瑄你别卖关子了,快将详情道来!” 孟瑄笑问:“丫头,你都向谁要求过一夫一妻?有人答应过你吗?” 何当归上火:“你管我呢,你先说段晓楼怎么了!” 孟瑄慢吞吞地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他跟关家退婚之后,又给他的小妾们发和离书,想用钱财打发了。别的人都乖乖接了银票走了,有一个死心眼的叫什么莲儿的,抱着给段晓楼生的个半岁儿子投莲花池去了,她本人倒是救活了,那小儿却染了肺疾死了,所以他现在不光给他爹服孝,还兼给他儿子发丧。” 何当归一时呆若木鸡,心中滋味莫名。 “本来我还纳闷,他若惦记你怎不直接让皇帝赐婚,或者袭了爵位之后来再来找你续前缘,原来他是还没符合你的标准,还在为你清除障碍呢。”孟瑄笑了笑,“丫头,以后你看准了人再提出‘一夫一妻’这等无礼要求吧,像我们这样的,听听笑笑就完了,碰上一个钻牛角尖的段晓楼,拿你的话当了真,弄得有家回不得。从前段家母子亲密无间,如今段母连见都不肯见他一面,你尚未过门就已与段母结下了大怨,你还敢做他段家媳妇吗?” 何当归手心中全是冷汗,将一只耳朵的陆江北反复挤扁,不断在心中向段晓楼道歉,对不起,她当时把话说绝,只是想让他死心后好好跟关筠相处,让这二人中间不要再横着自己这个不相干的人,她以为在十里长叶亭送行的时候,段晓楼已经想开了,他当时不是祝她早日找到自己的良人吗?他和她不是做回朋友了吗?他不是说他已想开了吗?对不起,对不起,是她害他失去父亲和儿子。 孟瑄叹口气道:“你告诉我说,你对我无男女之情,令我如立冰水,不过来日方长,我不信你的心一辈子都捂不热。既然你要我帮忙,让我去罗府假意讨你为妾,此事原本于我也没什么损失,不过我担心做过我的妾之后,将来你‘另作打算’的时候不好嫁人……不如这样吧,我假借我父母之名让媒人带着聘书去求娶你为正妻,反正是一次假提亲,借用一下他们的名号也无妨,他们都很少来扬州,应该不会被拆穿。你找上我,大概也是相中了孟府这棵大树,想用来吓唬仇人——孟家七公子未过门的妻子,这个身份能阻止那人来寻仇吗?那人究竟是谁,你与他因何结怨?” 何当归嘴巴干干的,闷闷地说:“我这样坏心肠,你还帮我干嘛,让我跟我的仇人同归于尽吧。我的仇人是一个大恶人,把你牵扯进去,我不保证将来他不会找你麻烦。我已经害了段晓楼,不想再害你。” 孟瑄摇头道:“我不是段晓楼,也不会去做他做的那些傻事,丫头,世上只有一个段晓楼,而你既然与他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那你日后总该看开一些才是。”孟瑄从怀中取出刚才抢来的碧色水茶花,放在鼻端轻嗅,“其实,男人若爱上了你,难免都会渐渐变成段晓楼那种人,还好我经历过一场生死,凡事总能想开一些,才没有为你变成疯子。三年见不到你,我也走过来了,如今不光看到了你,还拥你入怀,我又能再撑三年了,说不定,以后我就会去喜欢别的女人了。” 何当归点点头:“没错,像你这般聪慧豁达的人,原该如此去想问题。对了,柏炀柏怎么还没回来,他不会出事吧,那边蒿草丛里究竟是什么东西?” 孟瑄微笑:“你不是说中了尸花蛊之后,钱牡丹会变成一个活死人吗?听说江湖上有个赶尸门,可我从未见过,不知是真是假。那边蒿草丛中只闻脚步不闻呼吸,我猜,说不定是那下蛊之人露了面,也说不定有什么东西来找它的‘同伴’了吧。” ☆、第172章 没死透诈尸了 更新时间:20130921 何当归闻言大骇:“赶尸门?柏炀柏!我去救他!”边说,边施展从风扬的秘籍上学到的轻功,发力飞奔出去…… 孟瑄扑哧一笑,揪住她衣领将她扯回来,有些好笑道:“我逗你玩的,你真相信了?世上哪有会走的死人,我驰骋江湖多年也未见过那个传说中的赶尸门,人死了就不能动了。” 何当归夺回自己的衣领,愤然道:“驰骋个屁,你只会打仗,而且上辈子英年早逝了对吧!喂你放开我领子,听你这一说,我真有点不放心柏炀柏了,我要去对面瞧瞧他,为何那里连一丝的动静都没有!柏炀柏悄悄摸过去,总要与那里面的人攀谈吧?” “安心安心!”孟瑄安慰她说,“柏炀柏死不了的,现在才洪武三十年,我建文初年死的时候他还健在呢。可能他正伏在草丛中看钱家装殓钱牡丹的尸身吧,真可惜了那女子,本来我能救她的,只是晚了一步切她的手,她就毒发死了,瞧吧,她没像你说的那样变成‘行尸走rou’吧?你不知道孟子有曰‘尽信书不如无书’吗,那种骗人的书你也相信。” 此时此刻,经过痛苦挣扎的钱牡丹,终于在没被砍去手之前就停止了抽搐,她父亲钱袭上前试过她的鼻息,而后伏地痛哭。书院非常神速的弄来了一副棺木,让钱家仆役将钱牡丹的尸身装裹成殓。鲍先生和郑先生先是偷偷的咬耳朵,不知在商量着什么,然后两个人就四下寻找着什么人。 听了孟瑄的宽慰,何当归还是觉得略有不安,摇头否定道:“可是上辈子柏炀柏又没来澄煦任教,也没发生过这一段呀,你快松开我袖子,我想过去看看怎么了!”自跟孟瑄解释过她不喜欢他,只是在利用他之后,他倒是不动手动脚触碰“他的所有物”了,却改为扯她的衣裙,这种由青儿发明的皱褶布料都让他给拉成平的了。 孟瑄疑惑地问:“你说什么?耳朵不好没听清楚,能否再说一遍?” 何当归没反应过来,顺着继续说:“我说上辈子这时候你又不认得柏炀柏,这辈子却认识了他,还跟他一起蹲在这里偷窥众人,这些都从来没发生过……”何当归心头赫然一亮,反应过来——自己是没有上辈子的人!她连忙又补救说,“我是说柏炀柏他上辈子又不认得你,呃,”好像还是不大对劲,何当归摆摆手又说,“总之我就是担心他,要去那边看看。” 这时候,不远处传来夜莺的啼叫声,孟瑄侧耳凝听一瞬,立刻就回以的布谷鸟的叫声,不一会儿,不只借故离开了众人的熠彤来到了竹林里,还有个一身夜行衣打扮的熠迢踏着竹子跳下来。 熠彤抱歉道:“对不起公子,那女子死了,我唤人唤迟了。” 孟瑄摇头:“我也有责任,此事透着一些诡异,不知什么人用那样的剧毒去害一个柔弱少女,熠迢,我哥现在怎么样了?” 熠迢苦笑答道:“萧姑娘听闻此事,就跑去县衙大牢救人去了,扔了颗迷雾弹,不一会儿就把呼呼大睡的三公子给背出来了。那孔县令听后大为焦急,他说,若三公子是被他的朋友救走也还罢了,只怕有绑匪绑走了他,他们县衙还要摊上一个保护不力的罪名,见罪于孟家。这个孔县令弄不好还要去找老爷请罪呢,公子,现在怎么办?” 孟瑄蹙眉:“素心实在太胡闹了,居然跑去劫狱,走,咱们去会会孔维。” 熠彤熠迢齐声应是,孟瑄走出三步,又忽而止步回身望向何当归,轻声道:“你的事我记下了,我会在离开扬州之前三媒六聘去罗府提亲,等你避过了风头来信通知我,我再寻一个缘故退亲去,这样行吗?” 何当归虽然略感到心动,但仍有些瞻前顾后,觉得有哪里不妥,于是说:“多谢你如此仗义,不过容我再想想别的法子,真行不通时再去向你求助。”先去找柏炀柏想想对策再说。 孟瑄歪头打量何当归:“那人究竟是谁,凭你的本事,怎会对他如此忌惮?” “我也不是怕他,只是不愿意跟他打交道,此事一言难尽,”何当归眸心微垂,道,“等有空再说给你听,你去忙吧,后会有期了!” 孟瑄又看她一眼就走掉了,何当归向远处的人群中望去,想找到青儿,拜托她明天回京去看一看段晓楼的情况,可是找来找去都没有她的身影。怪哉,从刚才就没见到青儿,她应该是最喜欢凑热闹的那个人吧,刚才救钱牡丹时情况紧急,就没有将她一块儿留下,这丫头跟柏炀柏一向不对付,每次见面都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的。 没想到段晓楼竟然跟关筠退婚了,她一直以为,段晓楼对关筠是有情的,何况段晓楼总会设身处地为所有女子着想,关筠二十一岁了又被退婚,往后再谈婚论嫁时都会蒙着一层阴影前行了。他竟狠得下这个心。 段晓楼如今丧父又丧子,难道都是因为自己劝他回京时说的那一番话吗? “对不起啊段晓楼,我根本不喜欢你,所以你那‘最好的爱’对我一钱不值,之前你说让我做正妻,我一时心动就勉强应付了你几回,呵呵,你知道像我这样的身份,能做正妻的机会不多。既然此事告吹,那咱们好来好去,买卖不成仁义在,段大人你回京城去吧,你在扬州的公务不是早就结束了吗。” 他受了刺激,就去给她弄那个“正妻之位”了?其实她只是想让他远离她,厌恶她,忘了她。他太热烈的爱,快要把她的冰制盔甲烤化了。 她要如何偿还从段晓楼那里欠下的债呢?一层叠一层的,如今利滚利该有几百圈了吧,她欠下了一笔天债。他不缺钱,不缺功名利禄,他缺少什么呢?而后这几年将要天下大乱,燕王朱棣和惠帝朱允炆打得不可开交,段晓楼一定不知道,如何在合适的时候站在合适的位置,自己可以扮成一个文士幕僚去助他一臂之力。 还有陆江北,要让他提防耿炳秀,惠帝登基之后的两年,是耿炳秀最猖狂的日子,还要因为一桩旧案去构陷陆江北和段晓楼等人……希望这样的补偿能让自己稍去愧疚。 她真是坏心,从一开始就不去理段晓楼,让他自感没趣走开,那他现在过得一定很幸福。可她先收了他的衣服收了他的药,又跟他约定了赌星,让他觉得有希望才会再来扬州找她。她又坏心地答应考虑他的提亲,忽冷忽热的那样一直拖着他,让他不得不在她身上耍起了心计,他原本是最讨厌阴谋诡计的人。 他究竟喜欢她什么呢,她告诉他,自己生了一场病就变黄变丑了,他只是为她心疼,也没有介意过此事。她以为他喜欢自己的容貌,容貌不在了他就能清醒过来了——他迷上的只是一个水中的倒影,其本人不具备他想要的一切,其本人是一个贪慕虚荣,自私自利,心机深沉,毫无优点的女子,是他人生路上最丑恶的一道风景,他应该远远避开才对。 算起来,她真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段晓楼帮她给母亲送信,后来还在母亲回罗家的路上救过母亲的性命,她却从头到尾伤透了他的心,难怪廖之远气得要拿那些刑具来招呼招呼她,这世上还有比她更没良心的人吗? “呀呀——诈尸了!钱牡丹诈尸了!”场地上的几百号人乱成一锅粥,东奔西逃的乱窜,有的还往竹林这边跑过来了。 何当归展动身形,伏在低矮的灌木丛中,沿着河堤奔跑,柏炀柏怎么去了对岸之后就失去了踪迹?孟瑄说的那个赶尸门是何物,她竟从未曾耳闻过,不过赶尸门听起来应是江湖门派一类,跑到这澄煦书院里来做什么。 一边想着一边低伏着身子向前跑,不意间踩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仔细去看时,却发现是头戴草环、全身披草的柏炀柏。他口歪目斜,七孔流血地躺在地上,身上还少了一只胳膊。 何当归不禁大骇流泪,伸臂把他抱起来,拍打他染血的脸:“潜君!老骗子!你怎么样了?我会治你的伤,你撑着点,我给你治伤!” 柏炀柏的眼睛从斜视状态,缓缓地移动到她的脸上,艰难地开口说:“贫道一生周游天下,受人膜拜,也算不枉此生……我在太白酒家欠下一百两酒钱,在太保赌坊欠下三百五十两赌债,看着贫道给你烧洗澡水也没偷看过你洗澡的份上,你就替我还了吧……纸钱纸人纸马纸车纸房子多烧点,就这样,明天你先帮我还钱去吧。”说完,柏炀柏又恢复成口歪目斜的状态。 何当归擦一下眼泪,点头答应道:“好,我帮你还钱……你的驻颜秘方是什么?我帮你流传后世。” 柏炀柏虚弱地说:“对不起,这是大过门之绝密,恕难透露……丫头你已经美得没有人样,要扮丑才敢出门了,你还想美成哪样?小心天怒人怨,有人来毁你容。” 何当归义正辞严地说:“道圣,我这是为你着想,不想让你的这种绝妙好药在人间消失,你作为一个研发者,难道不想让自己的心血结晶流传下去吗?再说了,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我作为一个只能靠容貌维生的柔弱女子,想保护我的容颜不衰难道有错吗?你曾磕头拜师,难道不该尊师重道,对为师坦诚一些吗?我的身世悲凉,你难道都没有同情心吗?” 柏炀柏吐血,斜在一边的眼珠子又去看何当归的脸,出气多进气少地说:“死丫头,我已都这样了,你还想趁火打劫,到底是谁没有同情心?” 何当归叹口气问:“你还有什么遗愿,我帮你一次做完,你光给我说哪里能找到那种人参芦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