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
“马车做得久了，有些晕！”萧瑾满不在乎的笑了笑，可在场的不少人都看出了她脸上的憔悴。众人不敢再留她，便让人好生伺候她回去了。 站在萧瑾身后的茜草看在眼中，心中不由焦急。连日来萧瑾神色都有些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来。忽然她脑海中闪过一抹灵感，不会是—— 回到凰息宫时，好不容易觑了个空隙，紧张的问“殿下，您的小日子多久没来了？” ☆、第130章 萧瑾愣了一下,低头细细思索,却被想到的结果吓了一跳。 她的小日子算是准的，最后一次是才到虞城时，从那只有就再也没有来过！后来被押回京城的一路上风尘仆仆,心中忧虑，哪有功夫在乎这件事。因为随性服侍她的是墨菊等人，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谁也没有觉察这些。到现在怎么着都快三个月了！ 难不成……萧瑾心中又喜又悲,不敢再往深里想。 “快三个月了。”萧瑾的声音有些急促，看到兰月等人端了热水过来服侍时，她强作镇定道“今晚仍旧你过来值夜。” 茜草心中突突跳得厉害,忙答应下来。 主仆二人都住了话头，如日常一般行事。 ****** 清风苑。 一串沉香念珠在肤色白皙的皓腕上被转的急促，充分暴露了主人心中的不安。 陈昭仪不发一言的坐在临窗大炕上,背后靠着姜黄色锦鲤锦锻的大迎枕，望着窗外渐渐沉下来的天色，眉峰渐渐的隆了起来。 “娘娘，王妃对您也太不尊重了些！”陈昭仪身边的女官梅喜端着青花缠枝纹茶盅，放到了陈昭仪面前的朱漆小几上，她因为有所顾忌压低了声音道“好歹您才是她的正经婆婆！” 陈昭仪像是此时才回过神来一样，挥了挥手让屋中站着的宫女都退了出去，只留了梅喜一个人说话。梅喜是她才封了贵人时就跟着她的，对她自然是忠心耿耿，说话也就随意些。 “她做的没错。”陈昭仪长长的叹了口气，她望着眼前茶盅上嫋嫋的热气，隐忍的道“我的身份于昇儿来说并无益处，如今皇上正多疼着他，我也不想给他添麻烦！昇儿和她夫妻恩爱，我挑理岂不是给昇儿找不痛快？” 梅喜顿了顿，不想提她的伤心事。皇上前些年对昭仪还好些，近些年来随着五皇子封王入朝后，反而对昭仪愈发的疏远起来。她把茶盅递到了陈昭仪的手上。“娘娘，您就是太为五皇子着想，倒委屈了您自己！” “做娘的，哪里不为儿子想着！”陈昭仪眼中闪过一抹苦涩却又欣慰的笑容，她神色满足而骄傲“好在昇儿是个出息的，他知道轻重，做事又妥帖。并没因为我的分位低，他就自轻。” “您说的极是。”梅喜在一旁附和道“都说母凭子贵，奴婢看一点儿都没错！五皇子出息了，您也跟着荣耀呢！您看如今宫中除了苏贵妃和柔妃，就数得上您了，谁敢看轻您！还不是因为另外几个皇子都不如咱们五皇子在皇上面前有体面！” 陈昭仪总算因为梅喜的话，眉头稍稍舒展了些。不过片刻，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蹙起了眉。“方才在柔妃宫中，那位德沁长公主的态度你瞧见了？” “是。”梅喜神色变得郑重起来。“长公主似乎并不怎么喜欢王妃。” “想来她先前没少的罪过长公主！”陈昭仪虽然在深宫中，到底有个做亲王的儿子，对外面的事也知道些。“昇儿一直想拉拢定国公府，定国公府却态度暧昧，尤其是那三子，更是犟得很。她和楚三的妻子不对付是正常，可不曾想楚三的妻子竟摇身一变成了长公主！”陈昭仪重重的叹了口气，“皇上这会子十分宠信这位长公主！” 梅喜也皱起眉，想着连日来宫中的传闻。“皇上竟让长公主住在原先皇后的宫中，实在是有些不妥当！”她凑到陈昭仪身边，把本来不高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皇上让长公主留宿寝宫整整一夜！而且，还有个嬷嬷跟着长公主去了趟南配殿！” “什么？”陈昭仪立刻警觉起来，她虽然看起来性子软弱，可实际上并不蠢笨，还非常聪慧。瑞亲王能有今日的成就和她的暗中努力是分不开的。梅喜的话一出口，她就觉得不对劲儿。 “奴婢也是才得知的。”梅喜神色更加慎重。“您也知道，那里的消息轻易流不出起来！还是奴婢才入宫时就相熟的司茶的宫女偷偷告诉奴婢的。她说得含含糊糊，奴婢觉得其中很有些事。” 陈昭仪目光霍然变得犀利。 帝王寝殿，让臣妻留宿，还让嬷嬷半夜带着她去南配殿，随后就封她为长公主……他那时是想证实些什么？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陈昭仪觉得自己的头脑似乎变得豁然开朗。 难不成……皇上是想把她收进宫中？陈昭仪越想越觉得在理，毕竟萧瑾是楚天舒的妻子，直接收进宫难免受言官唠叨，这样迂回着先认了她为义妹，然后等人们慢慢淡忘了她的身份，再名正言顺在后宫给她分位…… 从古到今，女人在这方面的发散思维都是无敌的。 “……偏生王妃和她不对付。”梅喜见陈昭仪不开口，想要岔开话题道“不过王妃也不容易，今日上赶着讨好她，她还真的端起来长辈的架子！论起来她什么出身，又能有多大？今年不过十六……” “她身上不爽快，您看那做派，众星捧月的……”梅喜有些不满道“比皇后娘娘又能差到哪里？连苏贵妃和柔妃都是陪着小心……” 陈昭仪一副出神的模样，微沉的脸色不大好看，她忽然道“你方才说什么？什么众星捧月？” “长公主身上不爽快，做派可不小。”梅喜不知道陈昭仪想到了什么，只得小心的又重复了一遍。 油腻的点心、她犯呕的模样不似作伪……陈昭仪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她白皙的十指紧紧绞在一起，紧绷的脸上浮出了一抹阴冷的笑容。“你过来，找人去打听些事！” 梅喜小心翼翼的附耳过去，听到陈昭仪轻柔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她脸上不由露出惊容。 “娘娘，您放心，奴婢这就找人去办！”梅喜低眉顺眼的应了下来，快步的退了出去。 屋中并没有点灯，一片黑漆漆的有些怕人。可是陈昭仪却坐得僵硬无比，她十指攥得发白，她看着窗外彻底暗下来的天色，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却是极冷。 为了昇儿的太子之位，她什么都能做！ ****** 好不容易捱到了晚上，萧瑾嚷嚷身上乏，早就命茜草等人铺床。墨菊和紫英服侍她卸了钗环等物，她神色恍惚间，忽然发现墨菊在镜子中拼命冲她挤眉弄眼。 萧瑾愣了一下，随即道“今日茜草留下值夜，墨菊给本宫打个络子再走。” 两个人都齐声答应下来，萧瑾还发现兰月碧玺二人的神色微变，可她暂时顾不了那么多。只要她不是很离格，兰月她们也不能去云栩去打她的小报告！ 茜草走进走出的倒茶、剪烛花、拿线，一刻都不闲着，把想偷听的人都隔绝在外面，不给她们偷听的机会。 “殿下，从您回来后，奴婢冷眼瞧着，咱们宫中就有些不对劲儿！”墨菊轻声道“外面有人来打探！紫英跟我说仿佛有柔妃宫中的，奴婢看到苏贵妃宫中的人来找喜春，说了好半日话才去！” 萧瑾心中一凛。喜春此时就像个定时炸弹，她知道难以从自己这里讨到好，没准儿就干脆另投他主！虽然她并不知道什么有用的消息，可留着终究膈应人。 “奴婢依稀还看到了陈昭仪那边的人！”墨菊小心翼翼的道“您从柔妃宫中回来，不知怎么的，竟然多了这些人来探信儿！不过奴婢三人并没让她们打听到什么！” 为的是什么，她心中已经猜到了。萧瑾紧紧攥住袖中的手帕，她强压下心中的戾气和不安，神色淡淡道“本宫知道了，你们做的很好！”说着话，萧瑾拿出了三对一模一样的赤金镶翡翠如意的戒指，递到了墨菊手上。 “只要你们忠心对本宫，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如今只剩下用这些来收买人，难得她们三个是个知恩图报的。她们又是在宫中呆过的，想来有些自己的人脉，她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被人算计了还不知道！ “殿下——”对上萧瑾坚定的眼神，墨菊想要婉拒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无声的福身行礼，轻巧的退了下去。她走之前，悄声道“今夜奴婢和兰月、碧玺jiejie一道睡，紫英她们在外间守着。” 萧瑾不能更满意。 如果是她们三个能帮忙的话，她将会轻松很多！ “殿下，请您安歇。”茜草给萧瑾放下了帐子，吹了灯后，先是消无声息的躺在脚踏上。过了一会儿等外面没了动静，才又悄悄起身。 茜草轻手轻脚的掀开了萧瑾的帐子，果然萧瑾正睁着眼睛等她。茜草拿了两块手帕，轻轻包成了脉枕的形状，低声道“请您伸出手腕来，奴婢给您号脉！” 萧瑾无声的伸出了手腕。她此时已经没有心情去惊叹，茜草竟然还通医术。 在黑暗中睁着眼久了，不用点灯也能勉强看清黑暗中的人。虽然影影绰绰的，萧瑾却还是感觉出茜草的凝重。她的心也渐渐沉了下来。 茜草反复诊了几次，才忍住鼓噪如夏蝉的心跳，几乎是无声的道“殿下，您有喜了！” 萧瑾从下午就开始的怀疑终于得到了确定。可在确定的一瞬间喜欢孩子如她，没感到一丝惊喜，反而有些绝望隐隐漫上了心头。 这个孩子，怕是肯定留不住了！ ☆、第131章 霎时间一片如死的静默,似乎连呼吸都停止。 萧瑾紧紧的抓住被角，才不让喉咙间蛰伏的嘶吼的发出声音来。从未有过的绝望的像是倾覆过头顶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沾湿了枕头,腹中这个自己和楚天舒都期待已久的小生命,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宫中仍是危机四伏，楚天舒还没有脱困，她要如何护住这个脆弱的小生命？ 萧瑾用力闭了闭眼睛，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随后便开始发晕。各种思绪纷纷涌入她的脑海,她一时间脑子涨得厉害，几乎呻吟出声。 “你去歇着吧。”萧瑾努力吸了几次气,才使得呼吸平稳了些，她的声音在黑暗中听起来有些扭曲，虽轻却十分揪心。 茜草心中同样难过极了。 她跟在三奶奶身边的日子虽然不多，可那段日子却是她生命中为数不多的快活日子。三奶奶身份尊贵，却一点儿都不端架子，日常在家中待她们十分随和，行事总是透着一股子亲切。 这些日子来突然的变故，三奶奶艰难的独自撑到今日，已经是不容易。虽然外人都说三奶奶是贪图荣华富贵才出卖了三爷，自己登上了长公主之位，可是她清楚，三奶奶一直都在筹划着怎么把三爷救出来。 并不是强出头，做一副贞洁烈妇的模样就能帮三爷了，那样不过是三奶奶自已有个好名儿，于三爷无益。三奶奶这样的忍辱负重在宫中同众人斡旋，才更是步履维艰！ 虽然她不知道三奶奶是怎样被封为长公主的，可她心中明镜似的，目前的情况并不乐观，这个孩子若是留下，情况实在是不妙。可是……茜草想起了在虞城时三爷和三奶奶夫妻恩爱，一定十分想要个孩子。让三奶奶打掉，又怎么舍得！ “……您，别太难过了！”茜草知道说再多安慰的话都是徒劳，纵使她舌灿如莲，也不能让三奶奶心中慰藉分毫！“……总会有办法的！” 萧瑾无声的点了点头，轻轻开口道“你歇着罢。” 茜草轻手轻脚的钻回了被子中，主仆两个人虽然没再说一句话，却是都是默契的睁着眼睡不着。 听到茜草躺下的声音，萧瑾这才轻轻翻了个身，她心中刹那间涌上一种甜蜜又心酸难过的情绪，指尖发颤的双手轻轻交握在小腹上。似乎是有一点了微微的臌胀，却不十分明显，再加上冬衣厚重，一时看不出来也是有的。 她前生听过妊娠初期会有害喜的反应，虽然她前三个月几乎都没什么反应，可从今日她吃了油腻后就恶心来看，害喜的反应不远了！若是她长期留在后宫中，在那么一群精明的女人中间，被发现是迟早的事！ 再加上以后的衣裳会越来越薄，光从体型上她也瞒不住！ 可这个孩子她舍不得放弃，她也不能放弃！这是她和楚天舒期待已久的孩子，她一定要保住他！萧瑾再一次轻轻抚上小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必须要尽早离开宫中才是，可是要怎样不引起云栩怀疑、名正言顺的回去……萧瑾绞尽脑汁的在床上又翻了个身，抬头看着黑黢黢的帐顶，陷入了沉思。 她只能被动的出去，才能不被怀疑。云栩轻易不会放她离开，那么便要从他枕边人下手！自古嫉妒是最要命的，要让后宫中的女人认为她的存在是个威胁，会威胁到她们和她们儿子的地位…… 枕边风从来都是最好用的。 那么，选谁帮她吹一吹这枕边风呢？ 苏贵妃、柔妃等人次第在她的脑海中闪过，怎样让她们生厌，才是最要紧的。或许等到云栩废了楚天舒之后，云栩便会对自己放心些！那时候再借力，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出宫。 还可以在朝中造势！毕竟自己留在宫中名不正言不顺的，哪朝哪代都会有刚正不阿的言官谏言！云栩趁势把她送出去也未可知…… 茜草在脚踏上听着床上衣料和被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胸口越发觉得沉重发闷。 她不知道要怎眼度过眼前的难关！ ****** 萧瑾自从得知自己有喜后，便摆出了长公主的排场，先前对于云栩优厚的“特殊照顾”还总是婉拒，这次是真正的享用起来。一顿饭三四十道菜都是常事，她自然吃不掉，剩下的全赏了凰息宫中的宫女太监。 一时间凰息宫中服侍的人饭倒也都少要了不少。 这日，萧瑾正懒洋洋的靠在铺着柔软织锦的贵妃榻上看书，兰月难得的被叫走了一次，碧玺也去了御膳房看点心，萧瑾周围便只剩了她的心腹茜草和近日来都是忠心耿耿的墨菊等人。 墨菊知道茜草和萧瑾有话说，便十分有眼色的和紫英退到了门口守着。 “殿下，”茜草抓紧时间，低声在萧瑾耳边道“让奴婢再给您请一次脉。”萧瑾点点头，伸出了手。茜草诊了半晌，方才慢吞吞的道“小主子很好。倒是您，身子有些虚。” 萧瑾无声的露出一个笑容，轻声道“那便好。” “这几日来，来咱们宫中探听消息的可不少。”茜草在萧瑾榻边的小杌子上坐了，细细道“苏贵妃和柔妃处的人所打听的小宫女并不清楚咱们里头的事情，就依着您说的，并不理会。可是陈昭仪的人好大胆子，竟然和喜春勾搭上了！” “翠莲一直留心着，这喜春把您一路上的事、在咱们宫中她能看到的行事，都说出去了不少！好在您疏远着她，她并不知道什么要紧事，且她留了个心眼，说的倒也都是无关紧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