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云天河的声音很大，即便是在这样的状况里，也依然能传到两人的耳朵里。玄霄跟唐睿安同时停下手来，站在卷云台的两边遥遥对视着。 “哼，说到底不过是个乘人之危的鼠辈而已。”玄霄抹掉脸颊上渗出的鲜血，“你这样的鼠辈说出来的胡言乱语竟然也有人肯相信，当真可笑！” “鼠辈？”唐睿安冷笑，“我也未拿出真本事来，你现在只有一成实力，便当我会全力与你战斗么？我还未如此不要脸面！” “你们两人不要吵了！”云天河连忙冲出来站在他们两人之中，转头看向唐睿安问道，“唐叔叔，你说的可是真的？” “你是说我说他入魔，还是说我没拿出全力来？”唐睿安拉动着千机匣，冷声问道。 “呃，入魔的事情……”云天河说着，又看向玄霄去。 “哼，这样都看不出来么？他本是火属性灵根修满的状况，若是未曾入魔，他周身的火炎应当是澄澈而中正的鲜红色。而如今，你观他周遭，那等暗红之色可也是我胡扯出来的？”唐睿安直视玄霄的双眼，“你心有不甘，原本早在十九年前就可以成功的事情被打断，又被人背叛，当时便已经心中入魔。偏又没有得到正确的指引，反而被冰封在冰块之中一十八年，心性早已扭曲。事到如今，你若是没有入魔，我才会觉得奇怪。” 说到这里，唐睿安又补上了一句，“他若此时放弃双剑，赶紧回去打坐个百来年消除一身戾气，还有可能走入仙道，现在么……呵。” 玄霄看着唐睿安，待到他说完，又看向云天河，看到对方脸上越来越信服的神色，终于忍不住地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里带着无限的悲凉，让人听着便感到心痛。 “大哥……大哥！放弃双剑吧！我们回去吧，不要飞升了！”云天河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地叫道，“哪怕要打坐百来年，我也可以陪你！放弃双剑吧！” 玄霄的脸上终于露出今日以来头一个柔和的表情，但是随后他却冷眼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昔日修炼双剑、苦无进境之时，无人让我放弃……初有所成、经络逆变之时，无人让我放弃……失却望舒、日夜受火焚之苦，无人顾我生死……如今，太迟了！” 他的语气带着英雄末路的悲恸，却没有丝毫的悔恨，“我玄霄一生成于修道、亦毁于修道，纠结已深不可解，此种心境，他人怎能体会？！” 唐睿安忽然转身朝着卷云台的边缘走了过去，“昆仑天光即将到来，我就不凑你们的热闹了。”他走到边上，回过头来对玄霄说道，“我知道你必不会死心，但是昆仑天光将近，我所说的究竟是真是假，立刻便能一知究竟。但是介时，这块山峰便会坠落下去，底下的凡人虽然已经开始逃跑，但是总有不要命的以为这会是他们的机缘。我不想看他们白白死去，便先走一步去送他们离开。” 唐睿安顿了顿又道，“你们大可不必如此剑拔弩张，还不如乘着最后的机会平心静气地说点话的好。” 他说完，纵身便从卷云台上跳了下去，背后猛然张开的机关飞鸢带着他的身体在天空中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便朝着底下飞去。 唐睿安已经将云天河他们标记成了队友，哪怕等一下琼华派坠落，他也能及时发现他们的位置。他也终于想起来了，最后的时候若不是云天河使用他从轩辕陵里带出来的后羿射日弓将琼华派射落在半空，但是为此云天河也付出了双目失明的代价。 他一来不想现在就跟仙界之人对上，二来也的确如他所说的那样，想趁着最后的时机，让镇子里的人能多走几个是几个。哪怕之后琼华派会被击落，可漫天的火雨掉下来也是很要人命的。 唐睿安赶人的方式相当的粗暴，不愿意走的直接放弩射击，想做神仙？我先让你做鬼！看谁还敢不逃的。倒是让一边的老镇长哭笑不得。 等到播仙镇里的人都被赶得一干二净之后，天空之中也传来了沉闷的，仿佛轰雷一样的声音。 唐睿安猛地回头看去，便看到天空之中一颗看起来小小的火球却带着不可违逆的气势朝着地面直奔而来。他连忙调出地图，朝着云天河他们所在的地方直飞过去。 琼华派的御剑之术精妙无比，源自剑三的轻功却也不差，唐睿安堪堪在云天河带着受伤的慕容紫英跟韩菱纱落到地上的时候，也到了他的身边。 “这便是后羿射日弓？”唐睿安二话不说就将云天河背后背着的红色弓箭取了下来。 “是的，大哥说了，只要用这个，我就可以将琼华派射落下来。”云天河闷闷地说道。 “也好，便让我来先试试。”唐睿安说着，便试图将这个神器装备起来，出乎他的意料，本以为最多不过是一个任务道具的后羿射日弓竟然真的被他成功装备到了武器栏上。而此刻，天空之中的琼华派也从原本的小点逐渐变大起来，在唐睿安的眼里，更是多出了一根长长的血条。 “唐叔叔，别！”想起玄霄所说的，凡人使用这般神器必然付出代价的话语，连忙阻止道。 “不急，若是我失败了你再来使用也成。”唐睿安说着，便调动起自己身体里剩下的全部灵力来，更让他吃惊的是，原本只有不到一半的灵力瞬息之间便被这支后羿射日弓吸取得一干二净，并且即便到了这地步，他身上依然仿佛被压榨生命潜力一般地被榨出更多的灵力来。 云天河看着唐睿安不过数息之间便灰白了的头发，连忙想冲过去将那长弓抢过来，却已经听到了唐睿安冷冽的声音，“追命箭！” 鲜红色的弓身之上本没有任何的箭矢，但是在唐睿安那句短短的话落下之后，一道鲜红的光芒便凝结成箭矢的形状，随着他的手指放开，猛地朝着天空疾射过去。 光芒形成的箭矢瞬间便没入了那不断在燃烧着的琼华派，随即远比雷声更为响亮的巨大轰鸣在半空传来，琼华派的山体在一阵激烈的收缩后，猛然爆炸开来，气浪扫过地面，直接将他们几人全部扫飞了出去。 唐睿安眼前一黑，瞬间便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仙四事了 说实在的，唐睿安做出这么多工作，并不完全是为了救人，他还真的没那么圣母。不要忘记了，游戏系统光是一个支线任务的基础奖励，就能让他的实力直线提升一大截，更不用说这个后续的额外奖励了。 更何况，这个游戏的后续奖励是根据他的实际表现来给于的，也就是说，在仙剑四结局的时候他不论站在哪一边都是可以的。相比起坐视旁观，又或是去讨好根本不可能讨好的了的玄霄他们，他自然宁可选择跟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云天河。 这么说来虽然有些功利，但却是最好的选择。 等到唐睿安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正躺在残破的播仙镇客栈里，睁开眼睛便看到遍地的残垣，让唐睿安不由自主地瞬间有种自己又穿越了的感觉。 “啊，你醒了，身体没事吧？”一边的韩菱纱看到他醒转过来，连忙凑过身来问道，“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无妨，我不碍事。”唐睿安轻轻地摇了摇头，这才慢慢地坐起身来，“我们现在是在何处？” “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韩菱纱大大地松了口气，这才微笑着解释道，“我们现在在播仙镇的客栈里，这里虽然破败了一些，但是好歹还算完整……”她说到这里，有些赧然地看了看周围破破烂烂的墙壁，天花板更是早就被从天而降的陨石碎片砸得稀烂。 “那个，那个，这里……这里是我，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啊，我在说什么啊！！”韩菱纱无比郁闷地抱着脑袋为自己居然会如此笨嘴笨舌而懊恼。 “唐叔叔你醒了？唐叔叔你没事吧？”外头貌似刚刚打猎回来的云天河惊喜地听见这里居然有人说话，赶紧冲了上来，本来就坏掉了的客房大门被他这样用力一拉，顿时彻底脱离了门框，咣当一声便掉在了地上。 云天河顿时有些傻眼地挠头，看到他这副傻样，唐睿安忍不住地笑了起来，“看来，你们也都没事的样子。” “嗯，没事呢，我的身体可好了。”云天河连连点头，“唐叔叔你真是太厉害了，居然能一箭把那么大的琼华派打下来，好厉害！” “去去去，一边玩去。”韩菱纱不客气地将云天河赶到一边。 “唉，菱纱，你为什么赶我走啊。”云天河不解地问道。 “唐叔叔才刚醒，你就不要闹他了！”韩菱纱有些恼怒地拽着云天河走到一边，这才小声地说道，“你也不看看，唐叔叔现在的身体状况，还在惹他生气！” “我没有啊。”云天河觉得委屈死了，他明明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没有做。 “还敢顶嘴！出去面壁去！”韩菱纱恼怒地捶了他的脑袋一下，恼怒着说道。 唐睿安坐起身来，看着自己的手掌，原本相当细腻漂亮的手掌上不知道为什么皮肤变得松弛干枯，就好像是一双上了年纪的老人的手。 他没去理会那边的人说话，伸手摸摸自己的脸，然后打开系统界面，就看到自己的人物造型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变成了老头子的状态，好在他之前就已经习惯了便装成老人，因此对这个状态也没有感到太过奇怪。 他看向自己的头像下方，果然有一个倒计时相当长的debuff挂在上面，“衰老：由于使用了神奇后羿射日弓，你的身体潜力被极大地透支，导致你无可避免的衰老三十年，只是由于你的身体特殊性，即使你的身体衰老了，机能却不会有什么变化。在衰老期间，易容功能无法使用。持续时间剩余：89天12小时。”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唐睿安安心地松了口气，“就是看起来老了点，刚好可以用这个样子去招工。” 唐睿安的嘀咕让一边的两人都听了个清楚，云天河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就被韩菱纱用力一拳打了回去，“笨蛋，闭嘴，不准说话！” 这才转过头来对唐睿安说道，“唐叔叔，你不要紧吧？” “没事的。”唐睿安摇摇头，“不过就是老了一些罢了。” 韩菱纱看起来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这可不是而已就能说的过去的事情啊，唐睿安这一下看起来可是不止老了二十岁啊，说他临近垂暮都有人信啊！ “那个，唐叔叔，这次的事情真的是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把琼华派射下来，底下还来不及逃离的人就要有大麻烦了。”云天河用力地朝他鞠躬说道，“紫英说，唐叔叔你现在这样的状态是……呃，是什么身体摔结。为什么身体摔了就会结啊？好奇怪……” “你这个笨蛋啊……都叫你不要说话了！”韩菱纱用力地给了他一手肘，正好打在他的肋骨上，痛的云天河一时间没办法说话。 韩菱纱抱歉地看着唐睿安，“唐叔叔……紫英说了，你这是强行使用神器造成的结果，是……是没办法治好的……” “唉？菱纱，我怎么没有听说这个事情啊？”云天河吃惊地看着她。 “都叫你听他说完了！”韩菱纱忍无可忍地挥拳让他彻底闭嘴，这才转过身来对唐睿安道歉一样地说道，“唐叔叔……那个……我听这个笨蛋说了，要不是你出手帮忙的话……” 她的脸色有些赧然，“这个笨蛋的事情真的是非常感谢你！但是因此而害的你一下子身体衰竭，真的是……” “没事。”唐睿安无所谓地挥挥手，这才有些好奇地问道，“对了，那日我击落琼华派之后便昏睡了过去，之后可发生了什么？” “没有别的什么事情了……”韩菱纱看他这样一副豁达的样子，更加不好意思了，“倒是我们在琼华派里发生了不少事情……” 见状，唐睿安便细心地问道，“后来怎么了？为什么琼华派竟然就那么掉了下来？” 韩菱纱脸上带了些许无奈。“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就在你走了之后，昆仑天光降临了下来……可谁知道琼华派的祖师的九天玄女忽然降临了……” 韩菱纱将当时的事情娓娓道来，倒是跟唐睿安所记得的东西相差不多，韩菱纱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无奈起来了，可说完这些，她却好像松了口气一般。 “后来我也昏过去了，等我醒过来，就看到紫英正在照顾我们几个，让我们清醒过来。”她说着，忽然想到一点，又道，“只是我们后来将你送到这里之后才发现，那支后羿射日弓不见了。我们找遍了那边的地区，怎么也没有找到它。” “神器有灵，大概是回到了它原本的地方吧。”唐睿安更加不在意地说道，“说起来，还有一个人呢？去了哪里？” 就在此时，慕容紫英御剑飞到了这边，他轻盈地落到地板上，正色朝着唐睿安鞠躬行礼道，“此次多亏了唐先生，若非唐先生高义，此番山下百姓均难逃过一劫。慕容紫英不才，愿结草衔环以报之。” 云天河明显没听懂的样子，但是之前刚被韩菱纱揍了几次，便也不敢贸贸然地说出口，只好照模画样地说道，“那个，我，我也愿意接草，接草什么地报答你！” 韩菱纱无语地看着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不必如此。”唐睿安下床站了起来，“你有感恩之心这点值得称颂，可我所作所为岂是为了获取你的报答？还是说在你的眼中，我便是那种施恩求报的人？” 唐睿安的话说得十分正义凛然，也让慕容紫英不由地一阵赧然，他一阵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有心报恩，只是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你有这份心意我便十分高兴了，至于你这傻小子，还是先去学学什么叫结草衔环再来说这个吧！”唐睿安拍拍慕容紫英的肩膀说道，“你与其想着要怎么报答我，倒不如在这段时间里去帮帮播仙镇的人修复镇子。” 他说完，专注地看着他的双眼，“你的门派如今遭此不幸，我对此表示十分的歉意，可你仍当反思自己，在这之中是否做错了什么，然后再去好好想想你接下来的人生要怎么走吧！便是不求青史留名，也要做个有担当之人。” 唐睿安看着震动不已的慕容紫英，大笑着说道，“男子汉大丈夫，生存在世自当问心无愧！” 唐睿安这短短的几句话让慕容紫英几乎哽咽出声，要知道尽管他在琼华派辈分很高，修为也很高，但是说到底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人。这段时间以来的遭遇让他心中憋着许许多多的东西，事到如今，琼华派坠落之后，便更是感觉身如浮萍，连个归去之地也寻找不到。 此次对话，让他兴起了是否要重振琼华派的想法。这个想法很是微弱，但是却也是一种前进的方向。 “唐叔叔说话好厉害。”云天河是一副非常典型的不明觉历状，但是他还是感觉得出来，听过唐睿安的话之后，慕容紫英给人的感觉都变得坚定了不少。 “至于你小子呢，好好地照顾菱纱便是。你之前不是说她身体虚弱，加上被琼华派的人用望舒剑造成了她的寒症么？接下来这些年，你就好好地照顾她吧。”唐睿安转过身来摸摸云天河的脑袋，“成亲之后可不要再累着她了。” “成，成亲什么的……还还……”韩菱纱脸色瞬间变得爆红，一边的慕容紫英脸上出现一抹失落的神色来，抿了抿嘴，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嘿嘿，那是自然的。”云天河摸头说道。 “那，那你呢？”慕容紫英见他将自己等人都吩咐了一圈，不由地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我？我要回渝州去。”唐睿安哈哈笑道，“你们这些小孩子就不要担心我了，我可还打算建造一个让整个中原大地之人都闻其名的门派呢！” “好生厉害。”慕容紫英有些双目灼灼地看着他，“我亦有心想要重振琼华，可否请教……” “你啊？那什么，不是我打击你，我觉得，以你的性子，想要振兴一个门派实在有些勉强……”唐睿安倒是不客气，直接地就说话打击他的士气。 “这……”慕容紫英也有些哑然，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一开口就这样来打击自己。 “你为人高洁，重情重义，听这笨蛋小子说，你还精通铸剑之道，行事之间虽然还显稚嫩，可是能见一派大方之气。”唐睿安如今一副老人的样子，这么评点别人也不会让人心生反感，“可你面貌冷漠，为人嫉恶如仇，不擅与外人打交道。这样要如何撑起一个门派来？” 唐睿安见慕容紫英一脸不解的样子，忍不住地笑道，“你该不会以为一个门派的掌门只要实力高强便可？你可知道一派之主需要对外精通交流之术，对内专长行政后勤之术？简单地说吧，就是对外要能圆滑地跟人讲话，对内呢，要管钱管饭管吃管住。你觉得你做的到哪一点？” 听到这些东西，慕容紫英顿时傻眼了，他直到现在都对琼华派的钱财一无所知，更不用说其他的那些东西了。他有些弱气地说道，“我……我可以去学……” 唐睿安揉揉他的脑袋，“有这份心思很不错，若是有心去学也很好，若是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到渝州南部的唐家堡来找我。” “唐家堡？”三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不错，这正是我打算建造的门派！我一定会让全天下的人都听说他的名字的！”唐睿安哈哈笑着，竟也不做休息，径直便朝外头走了出去。 “啊，等下，唐叔叔！”韩菱纱没想到他才起来就这么潇洒地走了，连忙转身朝着已经走到楼下的唐睿安扔过去一个包裹，“唐叔叔，这是干粮，里头还有我们拿到的一些好药！” “多谢！”唐睿安朝他们挥了挥手，这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