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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酒

    公审结束后修界各大门派的人没有离开,而是去了危燕三星门山下的浮屠镇,各自找了客栈落脚,危燕三星本就在北境,离惘极境虽然还有一段距离,但已经是最近的一个镇,因此众人也就没急着现在就过去,何况他们还得监督着时风门的人,以防他们反悔。

    闻人羽带着受伤的青川找到风银道:“少君,这里暂时不会出什么事了,青川的伤太重,我带她先回霁月阁。”

    “嗯。”风银点头。

    洛商把青川交给门人,道:“jiejie,我留下吧。”

    闻人羽点点头,随后带着青川和霁月阁的人离开了浮屠镇。

    季之庭看了看季风和风银一眼,无声的叹了口气,对顾江屿道:“咱们走吧,给他们留点时间。”

    话落季之庭拎着洛商的领子往时风门包的客栈走,洛商还挣扎了两下道:“干嘛呀小叔叔,我还有话要跟季风说呢。”

    “有什么明天再说也行。”

    “诶,,,”

    洛商还是被拽走了,只留季风和风银站在原地,季风看了眼周围,人群来来往往,其中夹杂着不少修士,周围的客栈也都被各大门派包了下来,到处都是耳朵,季风抿了抿唇道:“咱们换个地方吧。”

    话落风银也不等季风径自往前走,季风无奈的笑笑,心道这下不好哄了,脚上跟了上去。

    天色渐渐黑了,风银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周遭的人声渐退,落叶被踩动的沙沙声充盈耳际,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镇子边缘外的大道上,风银始终没回头,季风也始终保持在距离风银十步后没有上前,风银按了按剑,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又继续走,旁边忽然飞上来几只蓝色的灵蝶,微弱的幽光打在地上,又往上边凑了凑,绕着他飞。

    季风又捻了几只灵蝶往风银那儿送,末了拿出扇子敲了敲手掌,用前面人听得到的音量说道:“前面那位公子。”

    风银余光看了看后面,放慢了脚步。

    “你的背影很像我心爱之人,不知公子是否认识他,他叫洵舟,阆风人氏,十七年纪,模样好说,你若见过他,便知世间再无第二人,叫你这般见之不忘。”

    风银垂了垂眼,保持着缓慢的脚步,鬼使神差地配合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季风慢悠悠跟在他后面,得了回应轻笑道:“那就要从十二年前说起了,公子很想知道吗?”

    “不想。”

    季风撇撇嘴,语气里待着嗔意:“可我很想说啊,公子没喜欢过人,不知道这种强烈想要跟人炫耀的心情。”

    风银眼睫动了动,“你且说说。”

    “可我心中有愧。”季风声音很低。

    风银一愣,听后面的人继续道:“十二年前我便见过他,却到现在才将他认出,十二年,我明知他有多需要我,我却没有去找他。”

    风银默了默,良久道:“也许他,不怪你。”

    反而再见到当年那个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抱着他给了他一丝温暖的人很开心。

    “他不怪我,不代表我可以觉得没所谓,你看,如今老天也要罚我,我找到了他,却连好好的陪在他身边都做不到。”

    风银停下脚步,声音越来越低:“也是在惩罚他吧。”

    季风心中被什么扎了一下,三两步走上前拦在风银面前,一瞬间脑子里闪过千言万语,眼中抑制不住的万千难言的情意,最后也只是痴痴看着风银的眼眸,待到升腾的情绪平复,才道:“我对他说,我有私心,是为了恢复灵脉,其实不止,我的私心比这重,我浑浑噩噩地活了这么多年,走到哪儿都是个废物,又爱惹事,能安全长到这么大全靠时风门在背后给我兜着,我都快接受这样的自己了,偏又让我再次见到他,他在红尘之外,也在是非之中,我想保护他,再也不想像十二年前那样,除了给他个拥抱,什么都做不到,我,,,我知道我现在的选择对他来说更加残忍,但要我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看着他承受他本不该承受的一切,我更加不能接受。”

    在他看来,他必须要去惘极境的理由除了对风银说的这些,还有一点他没办法说出来,那便是庄生台的预言,他不能告诉他,他看到的结果是最后他死了,风银会不惜一切代价甚至用自己的命去救他,他一定要改变这个结果。

    “所以公子,你说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好受些?”

    季风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再反对好像显得他在无理取闹了,该问怎么做的应该是他,他从没想要季风为他做什么,只要他在他身边就好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是他不能承受的,非要说一件,也只有让他看着季风去死。

    风银黑曜石般的眼眸中慢慢爬上两根红血丝,沉声道:“你问过他吗,他什么时候说过要你拿命为他做这些!你就那么自信,凭什么以为你能从惘极境活着回来,要是回不来,你让我,,,”

    风银哽了哽,顿了顿才道:“你问问自己,能保证可以活着回来吗?”

    季风愣住了,他不能,但他有种感觉,是庄生台给他的,他觉得自己不会这么早死在惘极境,毕竟在庄生台中他到达镜海前,他还看了一座山顶的小屋,还发生过一些事。

    季风移开视线扭开头,陷入了沉默,风银一把抓起他的手让他看向自己,语气凛然道:“记得你在霁月楼说的话么。”

    季风眼瞳扩了一圈,回忆鬼节之后在霁月阁说的话,才刚想起,风银接着道:“我跟你比酒,若你赢了,我让你走,若你输了,待在我身边,哪儿都不许去。”

    季风像是被风银说这话的样子给惊着了,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你不会喝酒。”

    风银语气强硬:“你只说比不比。”

    “洵舟。”风银根本不会喝酒,他当时说要比酒不过是逗逗他,就算是真要比,也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季风放软了声音,动了动手想要反握住风银的手,却被风银握得更紧,他抬眼看进风银的眼眸,无比坚决。

    季风叹了口气,妥协道:“好。”

    风银拉着季风一路往前,来到了一间小客栈,小客栈偏远,平常客人稀疏,好容易来了两个,小二赶紧出来招呼:“客官来点儿什么,我们这儿酒菜房间样样都好。”

    风银看了他一眼,不甚熟练道:“要间上房,你们这儿最烈的酒,先来二十斤。”

    季风跟小二都咂了咂舌,小二看了看两人,又问了一遍:“二十斤?”

    风银有点不耐烦了:“没有吗?”

    “有有有,马上给您拿,上房在楼上,我领二位去。”

    小二走在前边给他们开了门便溜儿地跑下去拿酒,季风被风银拉着走进房间,动了动手臂,把人拉住,道:“洵舟,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喝两杯就醉了,剩下的你是想让我都喝了?如此算你赢还是我赢?”

    风银掷地有声:“简单一点,谁先倒下谁就输。”

    季风道:“我该不该让你一下?”

    风银坦然道:“我不介意。”

    季风苦笑:“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风银眼神凝了凝:“是你在难为我。”

    季风一怔,两人一时沉默,小二动作倒快,很快把酒差人搬了上来,布置好后,将门关好退了出去。

    风银径自走到酒桌边,开始一个一个拔酒罐子的木塞,酒香随之就溢了出来,闻得出挺烈的,还没喝风银就呛了呛,季风走过去,手按在风银手上制止了他的动作,道:“少开几壶吧。”

    季风的话像是惹怒了风银,风银眼带愠色,拨开他的手,硬是把所有酒壶都打开了,“少废话,只要没倒,就不算输。”

    话落风银拿起一壶酒仰头就是一顿猛灌,甘醇浓烈的酒滚过喉咙,烫的他难耐地皱起眉,生生忍着不适,将酒咽了下去。

    季风看他难受又要强忍着,忙过去拍他的背,被风银躲开,“喝啊,是你说要比的,反悔也来不及了。”

    季风拗不过他,也拿起酒灌了一壶,季风酒量好,一壶下肚根本就是家常便饭,风银就不一样了,这酒少说也有二十年,风银没喝两口,眼睛里的清明之色就全然消失无踪,染上了一层能看杀人的醉意。

    “还行吗?”季风伸手过去扶他,风银脚步有点虚浮,视线跟着一晃一晃的,意识已经恍惚,但还是在季风伸过手的瞬间站稳了身体,又夺过一壶酒,仰头猛灌。

    季风皱了皱眉,干脆不去惹他,一言不发的把风银面前堆的酒都喝干了,风银猛灌了两壶,刚开始是呼啸而来的头昏脑涨和晕眩,等到酒在肚子里沉了沉,醉意才开始爬遍全身,他双手撑在桌上稳住身形,裸.露出来的白皙的手腕都跟着泛红,他抬眼看了看,眼神朦胧地皱了皱眉,迷糊地看举起摆在面前的空酒壶,道:“怎么没了。”

    季风顺势哄他道:“没了,都让你喝光了。”

    风银意识早不是自己的,不知哪儿来的信念硬是撑住了没倒下去,他甚至连就在他对面站着的季风都看不清,却还记着问一句:“那,我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