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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湘云才思是有的,今儿在一众闺秀中算年纪小的,但是联句却算得上多的,且她的诗格律工整,意境不俗,今日颇得赞誉,在许多闺秀中大出风头。原本一场牡丹宴上风风光光一个人,因为明月郡主一句话,大失脸面,岂能不找回来? 史家对姑娘们的培养颇为用心,除了教导她们读书上进外,也教导她们待人接物。京中贵女们的出身来历,品行才学,史侯夫人都会跟家中几个女孩子说。湘云也知道之前林家办宴会,皆传林家女擅理中馈,林家三个姑娘颇得美名。但是你能打点家中琐事俗务,你会琴棋书画这些雅乐么? 黛玉抬眼看了一眼湘云,也不知道这个女孩子怎么前世今生都对自己抱有敌意。“这些年,我们家确然没有单聘西席教导我读书,原是父亲给我启的蒙,后来不过是自己随意看些书,不懂的请教父亲。细究起来,确然不曾正紧上过学。” 黛玉回京之后,自然打听过京中诸事;父亲升任尚书之后也颇做了几件大事,自家什么情况,想来京中许多贵族也知道。自家不曾聘请西席,自己从小打理中馈这些事,知道的人想来不少。黛玉索性大大方方的自己承认了,省得自己用话术揭过去,反被人挑了虚荣说谎的错处。 再说,黛玉只承认了没有聘西席教导,可没承认自己胸无点墨。 黛玉如此坦然,不但湘云一愣,许多贵女也都吃惊不小。探花郎之女承认没有请正紧先生,也是件怪尴尬的事,难为这位林姑娘居然没羞死。 “这也无妨,只要林姑娘能做出好诗,有没有另聘先生有什么打紧?”湘云假装大度的道。湘云确实不喜欢黛玉,除了黛玉天然一段美貌让人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落到她身上之外,还因林尚书清积欠的事,也叫史家赔了一大笔银子。 自然,因为清积欠而恼了林家的人家很多,只是这许多人家的姑娘见有湘云冲在前头,就乐得看戏罢了。心中还是暗暗期待黛玉出丑的。要叫众人评判,黛玉现在的处境已经算是颜面尽失了,只是这林姑娘年纪不大,脸皮倒厚,竟是脸上神色一直很自若。 就是春山和雪雁好修养,也不禁有了怒色。元春站在十三公主身后,心中有一丝快意。她是恨林家的,当年,林家将二房送的礼物,原样退回,又不肯给她谋瑞郡王侧妃的位置,元春就自觉被伤了脸面,对林家颇有不满。 后来,母亲先是与父亲和离,后又下狱;接着舅舅也下狱了,偌大王家就此在京中豪门贵族中除名。这一切,都与林家有关,在元春心里,林家就是化解不开的仇家了。她一介女子,不能将户部尚书怎么样,但今日见了户部尚书之女如此被人奚落,元春是快意的。 只是,林家那丫头脸上一副混不在意的神情让元春这份快意大大的打了折扣。凭什么她丢尽脸面,还能这样从容;凭什么她小小年纪就能如此处变不惊? 元春暗暗咬了咬牙,心道:我看你能装模作样到几时?这样一声不吭,你就是装得再若无其事,也是颜面尽失,从此在京中闺秀里头永难出头。 黛玉依旧从容自信的环视一周,那种女军人的眼神是一众闺秀从不曾见过的,虽然不过一个小小女孩子,其强大的气场里透着坚毅自信,即便如此不利的局面之下,也流露出一股让人不敢轻视的态度。 水澜从不曾在哪个女孩子脸上见过如此神情,何况林家女不过八岁出头。水澜越发确定了这个林家女不是原来的林黛玉,虽然容貌和前世一般无二,但此女多半是叫什么精怪上身了。 正在双方僵持的时候,承恩公府的侍女捧着花名签签筒过来了,走到钟楚身边小声道:“姑娘,奴婢将花名签拿来了。” 钟楚揭过签筒,道:“好了,知道湘云你是才女,岂是人人能和你比的。就是正紧读书的公子,八岁年纪也未必能做好诗,林姑娘六岁开始打理中馈,想是耗费了不少精力,不擅诗词也是人之常情,抽花名签雅俗共赏,也没什么不好。” 钟涵嫣见双方僵持下去下不来台了,才开口劝道:“楚楚,林姑娘是客人,今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怎能强林姑娘玩什么?”又转身对黛玉歉然笑道:“林姑娘,楚楚虑事不周,你别怪她。” 说完,钟涵嫣又招手叫来一个丫鬟,吩咐道:“你带你先去荣恩堂问问夫人们是还在说话还是已经到了牡丹园,定要寻到尚书夫人才许回来。”那丫鬟应是,自去寻人。 钟涵嫣又转身对黛玉道:“林姑娘请坐下喝杯茶,等寻到了尚书夫人,我命人送姑娘过去。” 钟涵嫣不愧是今日负责招待娇客的姑娘,这番应对不可谓不得体了。既夸奖了湘云,又为黛玉不会作诗做出了解释,算是给了台阶下。当然,也不经意间的贬低了黛玉的才学,坐实了林家女没读书的名声。 黛玉依旧从容冷静的模样,不卑不亢的道:“我这会子却不急着找母亲了。我在家时候,不过是自己读书,不懂的向父亲请教。但是父亲公务繁忙,我这几日倒不便打扰。这里许多姑娘们都饱读诗书,我正有个问题要请教大家。” 黛玉此言一出,众多闺秀尽皆愣住。 对黛玉抱有恶意的闺秀们见了钟涵嫣出来给了台阶下,正遗憾没有好戏看了,却见黛玉自己要出来向众人请教,这不是自投罗网么?就算林家女出身书香门第,是探花郎的千金,但她就这么点年纪,学问能高深到哪里去,这里这么多人,其中不乏资质出众又得名师教导之辈,不管林家女问什么,总会有人能答上来,林家女如此挑战众人,是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