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她定定盯着他的脸,见他半晌没有动静,这才长吁了口气,准备下床。 可是刚一动,男人却是开了口:“干什么去?” 玉树连忙转过身来,一手按在了他的大腿上面。 沈君煜也不睁眼:“以后想去哪和我说,不许私自出府。” 她恹恹地嗯了一声,白了他一眼。 也许是心里愤恨了,手上的力道就大了一点,他这才睁眼看了她,一下按了她的手在自己的腿上不动,四目相对,他神色认真:“好好待这两条腿,日后你都用得上。” 玉树微顿,反应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这沈三公子可是在和她说,好好伺候着他,等他腿好了,想去哪可以带着她去啊! 这么一想,立刻就给了他一个三少你真好的笑脸。 当然,沈君煜的本意是不可明说只能意会的,他高估了这姑娘的领会意境,这么唐突的话顺口就说了出来,尤其她还是那般千般愿意万般愿意的笑意盈盈,立时就闭上了眼睛。 玉树可是捶得更来劲了。 他的腿想要彻底恢复,就必须每天重力和轻力交替着捶打揉拍。 又过一会儿,大概也就暗自念了二十来道菜的功夫,就开始厌烦。 他总是这样,说不定又是诳她,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脚上,突然有了个好办法。 沈君煜似乎睡着,她不敢掉以轻心,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另一只却是开始扯袜子,窝了身体过来,玉树暗自偷笑,挪了两脚在他的腿上。 也幸好这床够大,她舒舒服服地躺倒在软褥当中,偶尔抬腿踩打一下。 沈君煜似乎毫无知觉,其实这大床她以前没少住,他昏迷不醒的时候每天晚上她都偷偷地住在边上,后来他醒了之后可是小气,躺一躺都不行。 她一点不觉得自己应该是个丫鬟,也一点不觉得自己是丫鬟,根本没有卑微的自觉。 从来都是坦然地,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也强烈要求有一个舒服点的大床,然后沈公子满足了她的要求,给她换了一张铺得松软的——小床。 说到底,还是软软的床舒服啊! 她回头看着桌边的竹叶青,心想先躺一会儿,然后等沈君煜睡得沉了,再下床去喝小酒。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睡着了。 玉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姑娘的背影,好像是自己又好像是别人。 她貌美心善,她温柔婉静,她甚至是心灵手巧还会做各种个样的糕点。 这姑娘一直在前面走,一直走,她就在后面追,张口想叫,却是不知人叫什么。 就这么一直追了很久很久,场景换了一个地方又一个地方,眼看着前面滔滔江水,可前面的少女却是一头跳了下去。 她心一急,一个名字突然从口中喊了出来:“子青!” 那姑娘入江之前却是回眸一笑,竟然还是她的模样! 然后窒息的感觉一下就钳住了她,玉树一下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睛,捧雪正是轻拍着她的脸,眼底尽是担忧。 “玉树,玉树,醒醒……” “嗯?”她迷迷糊糊坐了起来,发现自己还在沈君煜的床上:“我醒了,怎么了?” “做梦靥住了么?”捧雪站了床边,不敢坐下:“我听见你一直在喊。” “喊?我喊了么?”玉树环顾四周,猛然想起那个名字来:“你听见我叫谁了么?怎一下就想不起来了呢!” “听不真切,”她眼一低适时地岔开话题:“别想着梦里面的事情了,你看这都什么时候了,赶紧起来吧,三公子要去给老夫人请晚了,叫你呢。” 沈老夫人这二年身体不大好,一有时间,这几个孩子是都要请安的,早晚各一次,尤其晚上,该忙完的事情都忙完了,更是齐聚一堂。 玉树抛开那个梦境,赶紧下地。 捧雪拿了袜子帮她穿,她一时间也忘记问沈三见她睡大床上,有没有发怒只是穿着鞋子,对着捧雪笑:“谢谢你啊捧雪,你真好。” 她时常穿戴不整齐,都是捧雪帮忙的,府里的丫鬟们都说是她脑子摔坏了,还有人背后笑她傻了,后来见沈三公子凡事都顾着她,才又是眼红的。 她当然知道,有人给她编了个顺口溜,说是丫鬟玉树有三好,胸大无脑厨艺好,稀里糊涂得宠了,日日暖床天天笑。 捧雪学给她听,当时她的反应是笑得前仰后合。 府里丫鬟都以为她想爬沈君煜的床,甚至是在传她已经上了船。 若说她胸大吧,的确,本来这么个吃货身姿是比一般柳腰的瘦美人要丰腴一些的,连带着某些部位也突出一些,说她无脑也是真的,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脑袋摔坏了大家伙都知道,可若说厨艺也好,她很是惭愧,她只知道做法,会吃不会做。 也是借了沈三的光,当真也是好吃好喝的。 她们嫉妒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至于她们还眼红的一个事情,就是暖床的,听说为了接近三公子,这些丫鬟们环肥燕瘦各不相同的,都以各种理由路过这边晚苑,不时的就有人丢了个帕子什么的,过来窜门,可沈君煜又不是他那两个哥哥,厌烦得紧,后来除了捧雪和她,不许别的过来了。 她也真的在人家床上睡过,有这样的传闻也不至于枉担虚名。 这边下了床,捧雪又帮她理了理衣裙,重新抿了两下头发。 到了门边,玉树心急要走,她又拉住了,指了桌上的黄金饼笑言:“先吃点东西吧,你不饿么?” 这么一说,她的确是饿了,一想时间来得及,转身坐了下来。 伸手一摸,黄金饼居然是热的:“啊捧雪!怎么还是热的啊!” 捧雪笑:“特意又给你做的,快吃吧。” 玉树也有三个心头好大家都知道,猪骨烧,芙蓉糕,还有黄金饼。 尤其这个黄金饼,她是白吃不腻。 侯府里面的一等丫鬟待遇都是极好的,想也是捧雪惦记她,她感激的笑笑,拉着她的手叫她也坐下垫垫肚子,可人却只说不爱吃这个,就晃了一边去。 又是耽搁了一会儿,锁柱过来叫她,赶紧地跟着他到了前院去。 天已黑了,华色当空。沈君煜坐了圆轮木椅上面,已然在院里等着她了,玉树赶紧到了跟前伸手来扶,他站起身来,握着她的手,站住了。 她想到自己伺候人家没伺候周全,还躺人大床上睡着了,生怕他追究,立刻讨好地笑了笑。 本来就是含笑眼,一笑唇边还有两个小梨涡,顿时又甜上了三分,可真是太过——可爱。 不过人沈君煜可是没有半点的动容,只是面无表情地对锁柱挥了挥手让他走。 玉树也习惯了扶着他去大院里请安,对锁柱笑道:“你回吧!” 说着就要走。 沈君煜淡淡瞥了眼锁柱,却是没动:“别动。” 她疑惑地回头:“怎么了?” 他一手抬起她的下颌,在她诧异的目光当中贴近了她的脸,银白的月光下她看着他的脸一点点的靠近,那平日看惯了的美色竟让她想起了一句话来——当真绝色,秀色可餐也。 心口处不知是什么就灼热了起来,他微微抿着的唇看起来是那么的诱人,特别的想……咬一口。 正是盯着胡思乱想,他却是一手点在了她的唇边,略嫌弃地拂去了一个小点点饼渣子:“吃的什么东西……” 他指腹温热,甚至还在她脸边戳了一下:“下次注意点。” 玉树一手扶着他,一手捂脸躲避。 正觉自己刚才那点歪心尴尬着,忽听一声低笑,一个男人的声音调侃着响了起来。 “诶哟,月黑风高夜哟……” 她脸越发的热了…… 那么大个月亮,哪里黑了…… ☆、第4章 芝麻糕 第四章 “诶哟,月黑风高夜哟……” 玉树回头,一男子摇扇走近,他身穿青衫,身后还跟着个丫鬟。 说话间人已到了跟前,正是沈君煜的二哥沈君义,此刻他正是一脸笑意,扇子扇得呼呼地。 沈君煜只当不见,淡淡说了句走。 她点头,刚要走,沈家老二已然走了她们的面前,伸臂拦住了:“别走啊!诶哟我说三弟怎么这么不好意思啊,就是个丫鬟而已,成天犹犹豫豫地什么时候能吃到口啊!” 他身后的丫鬟叫做桃红的一直挑高了下巴看着她,这沈君义一扇子挑起了她的下颌,学着弟弟刚才的模样,却是吧嗒亲了一口,随即哈哈大笑:“学着点,哥教你。” 桃红立刻娇嗔着推开了他,这个沈君义平时就是一派风流,身边的丫鬟们据说都尝个遍。 他早年娶妻,夫妻恩爱,曾有一女名唤佳音,后来这二奶奶难产而死,竟未再娶,只是私下里流连花丛,不曾正经。 他向来喜爱嬉笑玩闹,又是拿着折扇拍了弟弟的肩膀:“看来得赶紧叫娘给你重新说一门亲事了,男人总是憋着该憋坏了。” 沈君煜一手拂开:“让开。” 他仍笑:“要是不让呢!” 沈君煜面无表情地看着:“一会儿见了母亲必然要问李家小姐的事情,要不要告诉她你使了坏……” 沈二立即投降,跳了一边去:“诶别别别,我可是你亲哥!” 障碍物一边去了,沈君煜瞥了眼玉树,她忙收起看热闹的表情,扶着他移步。 剩下后面主仆二人是各怀心思。 到了前院,果然已经晚了,沈侯爷一妻两妾,膝下共有四子三女,长子沈君如,妻子周氏,还有两房小妾,二子沈君义,三子即是沈君煜,原本有一门亲事,可他昏迷那么久的时间已然退了婚事,四子君雁和大女儿都是妾室刘氏所出,大小姐闺名淑宁早已嫁人生子,二小姐妙语满腹才华看上了一介书生,成亲后吃住都在家里,三小姐华容待嫁闺中,也是赶得巧,都在跟前了。 例行地从老大开始数落,沈夫人当家做主这么多年了,对于这些个不省心的儿子可谓是气得不轻。 尤其是竟然让个小寡妇闹了家里来,他的妾侍里面就没有个像样的,正妻周氏倒是大方,顾着脸面送了她的面前来,她这些年可不是吃素的,若不是看那孩子也是沈家的,当即就送走了去。 长子沈君如,一介武夫,从来粗心。 很是让她头疼。 周氏也没说别个,她是大家小姐,自从生了大姐呱呱落地之后,更是一心向佛,万事淡泊。 可儿媳妇不言语不等于这样的事情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长子屋里的那两个妾没有一个能拿上了台面的,这个更气人,竟然是个小寡妇。 还有了娃。 目光如刃立刻投向了长子。 玉树也看着他,沈君如这个人不同于两个弟弟,他是武将,身形魁梧,都说他安定京城之后一身精力都放在了外面的那些女人身上,可她却不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