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叶蓁蓁的两根细眉扭动了一下：“我觉得多复诊几次比较保险。” 旁边的护士又忍不住笑了一声，只不过这一次季哲彦没有再拒绝：“那就每周一和周四来吧。” “好哒，谢谢季医生！”虽然只多争取到了一天，但是叶蓁蓁就是觉得自己占到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季医生记录完了叶蓁蓁的体温，就和护士出去了。吃了药总是有些犯困，叶蓁蓁本想再睡一觉，病房的门却被敲响了。 已经过了探病的时间，这个时候还能敲她病房的，除了医生和护士，叶蓁蓁只能想到那位难缠的警官先生了。 “请进。”从床上坐了起来，叶蓁蓁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头发，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就走了进来。 果然是左易。 左易今天依然没有穿警服，而且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小尾巴也不见了。 “左警官，有什么事吗？”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叶蓁蓁面对左易时已经不再像初见他时那么胆怯了。 左易走到病床前，也没有坐下，嘴角挂着一抹习惯性的淡笑：“我听季医生说你明天要出院了？” 叶蓁蓁抿了抿嘴角，这些警察的鼻子真是比猎犬还要灵敏啊。她点了点头，答道：“是的。” 左易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个便签本，在上面写下一串数字，撕下来递给了叶蓁蓁：“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要是想起了什么，随时可以打给我。另外，如果遇到什么危险，也可以打这个电话，绝对比110更好用。” 叶蓁蓁愣了愣，她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便签纸，伸手接了过来：“谢谢，如果有什么发现，我会联系你的。” 左易点了点头，又道：“叶小姐，不要太过信任自己身边的人，就算他们是你的亲人或者未婚夫。” 叶蓁蓁握着便签的手顿了顿，然后将它叠好收了起来：“这是你对我的忠告吗？” “只是建议。”左易微微勾了勾嘴角，“他们说的话，你最好不要全都相信。” “我知道了，谢谢左警官。”就算他不说，她对他们也是有所怀疑的，只是现在连左易都这样说，是不是代表他们的确有嫌疑？ “好了，我不打扰你休息了。”左易收起手上的便签本，转身离开了病房。叶蓁蓁拿过刚才他给自己的纸条，上面的字迹清晰有力，就跟左易这个人的作风一样。 虽然没有向任何人表露过，但其实叶蓁蓁心里是害怕的，毕竟自己可能看见了凶手，这种随时处在危险中的感觉并不好受。现在有了这个电话，她一下子安心了很多，对于左警官的办案能力，她还是很信任的。 她看着纸条上的那串数字，直到把它们背得滚瓜烂熟，才在床上躺了下来。 午饭过后，季医生还是像往常一样推她出去晒太阳，叶蓁蓁难得的沉默了一路，她突然发现，她之所以不想出院，一方面是因为舍不得季医生，另一方面，还是因为自己在逃避。 一直以来，她都把医院当做是避风港，所有跟命案有关的事情都被季医生挡在了病房外，她每天只需要乖乖吃饭睡觉晒太阳，日子过得比养老还要惬意。 可是明天起一切就不一样了，回到叶家以后，她必须独自面对这一切。 说她心里没有一点不安那肯定是假的，这个世界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她的父母过世了，外公被人杀害了，自己也被推下了楼，嫌疑人还是自己的舅舅舅妈和未婚夫。 “不要想太多了，出院以后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可以来医院找我。”季哲彦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了过来，叶蓁蓁愣了愣，鼻尖又有些发酸。 这段时间季医生对她的照顾早就超过了医生对病人的照顾，就连左警官隔三差五的来医院，也是为了威慑犯人吧？ “季医生你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之前刘护士给她推荐了一款防狼喷雾剂，虽然没有杀伤力，但是在危急关头却可以派上大用场。她突然觉得有些讽刺，比起自己的亲人，反而是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更值得信任。 季哲彦应了一声，把她推到了小型的喷水池旁边：“虽然我不怎么喜欢左易这个人，但他是个优秀的警察，如果遇到危险，第一时间联系他。” 叶蓁蓁微微一愣，她记得刚才左警官确实说是季医生告诉他自己要出院了。 不自然地抿了抿嘴角，叶蓁蓁的心跳又快了起来。季医生对她这个病人的照顾，也许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 心里泛起丝丝甜腻，叶蓁蓁想也没想地说道：“季医生，我会想你的。” 季哲彦沉默了会儿，才道：“我倒是希望再也不会在医院里见到你。” 他说这话时阳光恰巧打在他的脸上，仿佛一瞬间整个人都被点亮了。叶蓁蓁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刚醒来的那天，阳光也是这样洒在他的身上，炫目得她睁不开眼。 叶蓁蓁埋着头，在心里埋怨着自己。叶蓁蓁！你可是有十几亿家产的富婆！怎么在季医生面前就变得这么怂了！叶蓁蓁，抬起头来！ 可是她还是不敢看季哲彦，她甚至不敢让他看见自己眼里的爱慕。 她盯着地上的影子发了会儿呆，就听季医生在旁边道：“我们回去吧。” “嗯，好。”叶蓁蓁点了点头。 只是以后，再没有人会这样推着她逛花园了吧？ 第二天一早，孙倩就来医院接她出院了，还带来了一条粉红色的连衣裙。叶蓁蓁不知道自己以前的穿衣风格，只是那白色的蕾丝边和腰间大大的蝴蝶结，还是让她有些心理障碍。 不过穿上以后倒是意外的合身，整个人看上去就像刚从沉睡中苏醒的公主。 旁边的护士哇了一声，羡慕地用手摸了摸她腰上的蝴蝶结：“这件衣服我在杂志上看到过，是bunny的最新定制款，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的。” 叶蓁蓁不太懂这些，虽然一些常识性的东西她还是记得，但显然奢侈品不在这个范围内：“是吗？” “是呀！”护士重重地点了点头，“你知道《tomato》吗？上期才做了bunny的特辑，最便宜的一件都得抵我一年的工资了。” 叶蓁蓁在心里大致算了算，这条裙子要值五六万？ 她觉得她待会儿走路一定要很小心，千万别把蕾丝给勾起丝了。 刘护士在旁边羡慕了一阵，又递了个东西给她：“这个就是我上次给你说的防狼喷雾剂，很好用的，你留着防身吧。” 叶蓁蓁看着刘护士手里的那个小罐子，有些感动：“谢谢。” “不用不用。”刘护士笑了笑，“直接按这里就可以，对准眼睛喷，保证很酸爽。” 叶蓁蓁笑着把喷雾剂收进包包里，刘护士又拿了一个塑料袋子过来：“叶小姐，这些是手术前从你身上取下来的饰品，你看一看。” “好的，谢谢。”叶蓁蓁接过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对耳环和一个戒指。那个戒指她曾经在秦空的手上看见过，她想了想，把戒指拿了出来。 戒指的做工非常精细，里面的一层还刻着两个英文字母，虽然经过特殊的设计，但还是能辨认出来，是q和k。 应该是秦空的缩写。 叶蓁蓁试着把戒指套在自己的中指上，尺寸非常合适，看来确实是她的戒指。 她看了一阵自己的手，把戒指摘了下来，一起收进了包里。 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季医生逆着光出现在门口，后面还跟着孙倩和秦空。 秦空一进门眼睛就亮了亮，他快步走到叶蓁蓁身边，想要一把抱住她，却被叶蓁蓁躲开了。秦空非常受伤，委屈地看着她：“蓁蓁，你以前明明很喜欢我抱你的。” 叶蓁蓁抽了抽嘴角，看向一边的孙倩：“舅妈，手续办完了吗？” “办完了，我们走吧，哦，我来帮你拿包！”孙倩非常积极地冲上来，提起叶蓁蓁的包就往外走。秦空连忙追了出去：“放着我来！” 叶蓁蓁走到季哲彦身边，看了他半天才道：“季医生，再见。” “再见。” 刘护士觉得有些囧，不过是出个院而已，这种生离死别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叶蓁蓁下了楼，住院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孙倩和秦空都站在车旁。她出现在大门口时，车门也“砰”的一声打开了，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小姐，恭喜出院。”男人大概三四十岁，应该是叶家的司机，语气和动作都非常恭敬。 叶蓁蓁不记得他是谁了，只能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司机帮她把车门打开，她抬头看了一眼住院大楼，垮上了车厢。 ☆、第7章 叶家 轿车一直开到了一个荒郊野岭，最后在一栋别墅前停了下来。 司机帮他们打开了车门，孙倩还是提着叶蓁蓁的包，扶着她从车上下来：“蓁蓁，这里就是叶家大宅，你从小在这里长大，有印象吗？” 她说这话时一直观察着叶蓁蓁的表情，仿佛想从她的脸上读出些什么，无奈叶蓁蓁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这栋气派的别墅，摇了摇头：“没有。” 身后传来嘟嘟的两声汽车鸣笛，叶蓁蓁回过头去，秦空的跑车正穿过别墅前的花园，朝着他们的方向开了过来。 孙倩没有理会秦空，径直走到门前按了按门铃。叶蓁蓁不动声色地跟在她身后，住院的那段时间她就看出来，孙倩和秦空彼此看对方都不顺眼。 秦空把车停在门口，就窜到了叶蓁蓁的身边，还对着她笑了笑。叶蓁蓁也学着他的样子笑了笑，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阿姨，她看见叶蓁蓁时，平静的眼底明显起了一丝波动：“小姐。” 她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叶蓁蓁有些尴尬地对她笑了笑：“你好。” 孙倩亲昵地拉着叶蓁蓁，往屋里走去：“这是周阿姨，在叶家干了25年了。”周阿姨听见这话，朝着她们的背影看了一眼，关上了身后的门。 客厅里的男人听见门口的响动，放下手里的报纸站了起来。秦空一直在叶蓁蓁耳边叽叽喳喳，叶蓁蓁四处看着，走进客厅的时候，便看见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站在沙发前。 “康平，我把蓁蓁接回来了。”孙倩对着男人笑了笑，然后把手里的包交给了周阿姨，“你帮蓁蓁把东西拿回房里吧。” “是的。”周阿姨接过孙倩手里的包，转身朝二楼走去。叶蓁蓁的目光顺势看向了通往二楼的楼梯，她皱了皱眉，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蓁蓁！”身后的叶康平叫住了她，他走到叶蓁蓁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你还记得舅舅吗？” 叶蓁蓁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叶康平没说话，只是一味地盯着她看，叶蓁蓁的眉头越皱越紧，她刚醒来的那天，左易也是这样盯着她的。 “舅舅。” 叶蓁蓁的声音不大，不过听上去却铿锵有力。叶康平终于收敛了目光，笑着对她道：“没关系，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对了，你的房间在二楼，让你舅妈带你上去看看吧。” “不用了，我自己上去就好。”叶蓁蓁对他们点了点头，就跟在周阿姨身后上了楼。秦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紧张兮兮地看着她：“等等！还是我先上去看看吧，万一里面埋伏的有人怎么办？” 叶蓁蓁看着他，真心实意地问道：“如果里面真的埋伏的有人，你上去能做什么？” 秦空抓了抓他的卷毛，脸上还带着几分自豪：“至少你听到我的惨叫以后，可以赶快逃跑。” 叶蓁蓁抿了抿嘴角，用比刚才更加真心实意的语气说道：“相信我，他们会让你连惨叫的能力都没有。” 秦空：“……” 见他终于消停了，叶蓁蓁再次抬脚往楼上走去。经过楼梯口时，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叶家被打扫得很干净，一点也看不出来曾经发生了那么大一件命案。叶蓁蓁踩着楼梯上了二楼，然后在走廊的第二间房前停了下来。 “小姐。”周阿姨见她站在门口，礼貌地叫了一声。叶蓁蓁点了点头，看着这间装修得十分梦幻的房间。 没错，真的是梦幻，整个房间都被刷成了粉红色，就连那张大床上的被子，也是粉嫩嫩的红，简直跟自己现在穿的这身衣服相得映彰。 如此得少女，让叶蓁蓁一时之间有些承受不住。 房间里有一个很大的衣柜，特别显眼，也是粉红色的。叶蓁蓁走到衣柜前，打开一扇门看了看，里面装的却不是衣服，而是一排排的鞋子。各种颜色和款式的单鞋凉鞋还有靴子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里面，统一的特点就是风格都非常的淑女和公主。她又打开另一扇门看了看，里面的全是春秋的连衣裙，没有一件不带蕾丝边的。 她颓然地关上了衣柜的门，发现她果然还是不太了解自己。 房间的另一边是个书柜，叶蓁蓁走过去，希望自己不要看见满目的安徒生童话。 书柜上的书大多是专业书，都是关于金融方面的，还有好几本英文原着。叶蓁蓁好奇地拿起来翻了翻，然后又颓然地放了回去。 她以前真的看得懂这么科幻的书吗？ 她简直要对自己肃然起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