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柳三爷稍想片刻,时辰也晚了,就将柳玉托付给他,自己坐上马车往皇宫赶去。柳玉见他一走,松了一口气:“王爷,我还有急事要做,做完就自己回去。” 秦霄问道:“你要做什么?” “洗桃子。” 秦霄刚才就奇怪她拿着那些脏东西要做什么,这会见她一脸认真,更是好奇。 柳玉已经去把桃子捡起来,秦霄示意小厮帮忙,不一会滚落地上的桃子就回到了桶里。 见小厮还想帮她提,刚才还被喝声,现在知道她是谁家女儿后就谄媚过来,柳玉心生反感,摆手说不用,自己提着桶去河边。 秦霄跟在一旁,瞧不得那脏东西:“这些东西让下人做就好。” “爹爹知道会责骂的。”柳玉提得吃力,答话也简略了许多。 “有什么用么?” “削了桃rou,把核取出来,做个辟邪手链。” 秦霄拧眉:“依照桃核大小,八九个足矣,你为何弄这么多?” “挑呀,既要挑个头匀称的,还得挑无瑕疵的。” “那去买不就成了。” 柳玉心中微顿:“这不一样,这是我家的桃树……”也能算是她和阿白的定情树?只是想想,心就跳个不停,脸也烫了起来。 秦霄耐了性子陪她到河边,见她把桃子倒在河边,将桶洗净,又从身上荷包里拿出一柄小刀,旁若无人的开始削桃rou。 现在是夏日,虽然有树荫遮挡,但还是热得秦霄额头渗汗,可答应了要照看她,又不能就这么走了。只好蹲身舀水,清凉河水从手指溜走,多少减了一点酷热。 柳玉洗净一个桃子,恰好看见在上游的手:“王爷你的手真好看。”跟阿白的一样,修长有力,她……又挂念阿白了,“就是太苍白了。” 秦霄收回手,小厮立刻递来帕子。他擦拭干净,问道:“听说你父亲只有你一个女儿。” “对啊,我爹爹和我娘感情很好,家里没姨娘,娘亲生下我后,身体不太好,一直不曾再生养了。”柳玉将脱去浑浊桃rou的干净桃核放进桶里,咚咚跌落,敲出一声闷响。 “我父皇很敬重你父亲,朝廷的大小事,也总和他商议,十分信任。” “朝廷的事我不知道,爹爹也不许我问。”柳玉又拿了一颗桃子,发现腿有点酸,站起身抖了抖腿舒经活络,这才又蹲下,“王爷你去忙吧,我弄完了自己会回去的。” 秦霄说道:“无妨。” 等柳玉弄完了,都快到了正午,晒了一上午,站起来时脑袋有些晕,过了一会就没事了。原本满满一桶的桃子只剩下数十个桃核,拎着无比轻松。 秦霄见她收拾完,也站了起来,谁想眼前一青一蓝,晕得他踉跄一步,脚下滑过河边,小厮救他不及,噗通跌落河中,看得柳玉愕然。忙放了桶去拉他,这人看着高大,怎么是个体弱的。 小厮吓得脸上没了血色,没将他拉起来,自己反而因为腿软而跪下了,浑身哆嗦。 柳玉见他刚才还气势汹汹,现在倒成了鼠辈,还比不上她一个小姑娘,真是让人觉得可笑。 秦霄借力起身,好不狼狈。好在河水不太深,也不湍急。手上微微刺痛,抬起一看,手掌全都是被石头磕伤的伤。还没看清楚,掌上就覆来一条手绢。柳玉小心打了个结:“往这走十几步有个药铺,去那找大夫看看先吧,然后你再回王爷府。” 帕子是上好的,系在伤口上不一会就吸了血,也没用了。秦霄低头看她,虽然是柳家的掌上明珠,但一点也不娇气。 去了大夫那,柳玉站在一旁看大夫给他敷药,满心愧疚。要不是等她,怎么会出这种意外。而且见他衣裳都湿了,更觉尴尬。她总不能跑去绸缎庄给一个男的买衣服吧?瞧见小厮一脸惶恐站在那,走过去说道:“你不去买身干净的衣裳呀?” 小厮小声道:“王爷的衣服向来都是量身做的,外头的缎子比不得。” 秦霄听见,回头说道:“去叫辆马车来。”又对柳玉说道,“我先送你回去,然后再回府。” 柳玉忙摆手:“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就好……”男女授受不亲,要是让别人看见她从个陌生男子的马车下来,那事情就不好说了。 秦霄隐约也想到那个缘故,没有坚持。就让小厮找了两辆马车,等她上了车,自己才坐上马车。想到方才的少女,心思沉沉。柳大学士的千金……看发髻还未及笄,不知道年纪是多大。 柳玉回到家里,六月还蹲在树下。她小跑过去,笑道:“六月你又犯傻了,这么蹲着不累呀?” 六月苦了脸道:“累呀,奴婢哪里是自己乐意蹲的,是……老爷责令的……” 柳玉脸色一变,转身就想走,六月幽幽道:“老爷让您一回来就去后院面壁思过。” “……” 夜里,柳夫人上香回来,用晚饭时不见女儿,问道:“阿玉呢?” 柳老爷冷哼:“在面壁思过。” “她又犯事了?” “让她好好在家里待着,偏到外头走,明年就及笄论婚事了,怎么能整日往外跑。” 柳夫人笑道:“那孩子素来待不住,老爷又不是不知道。” 两人正说着话,管家步子匆忙过来了:“老爷、夫人,睿王爷派人送了几盒礼过来,说是答谢小姐的。” 柳老爷心下微沉,女儿怎么跟个王爷扯上关系了? ☆、千年的记忆之三 第八十章千年的记忆之三 柳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秦霄受伤了他反而还说自己帮了她,等看见那一盒统共有二十条的手绢时,才明白过来,就为了那点事? 柳夫人在旁边帮女儿清点着这些礼,实在忍不住了:“你爹一听这些是睿王爷送的,脸色都变了。让娘嘱咐你,别离皇族的人太近。” “女儿今日是第一次见他。”柳玉摇摇头,“谁想他就送了那么大的礼。” 柳夫人心下不安:“听闻睿王爷生得俊朗丰神,为人温和有礼,该不会是……” 柳玉到底是个情窦初开的姑娘,这一听就听明白了,差点没跳起来:“娘不要胡说,让别人听见了怎么办?”她怕的是风声传到隔壁家,万一被宋伯伯家书告知宋白,那不是冤死她了,“从今日起,女儿不出门了。” 她要三年闭门不出,直到阿白回来。 柳夫人说道:“也好,等那些媒婆来了,也能好好瞧你。” “……”柳玉头疼,要是阿白再晚走一天,跟她爹娘提了亲先,那她现在就能安心等他了。可偏没有,两人当时算是私定终生吧?让爹娘知道肯定会先抽打她一顿,指不定还觉得宋白是个轻佻公子哥,不肯把她许给他了。 进退难办,真真是闹心! 柳玉一连几天都没出门,只觉浑身都要长出霉点来了。恰好堂姐邀她游园,欣喜应邀,坐上马车外出去了。 今日游园会是李尚书家的千金办的,一进园子柳玉就看见好几个熟人,同他们上前打了招呼,才去赏花。 走着走着就看见一个人背影略微眼熟,多瞧了几眼,旁人笑道:“果真谁见了睿王爷都一样,芳心大动呀。” 柳玉为这巧合吃了一惊,“那是睿王爷?”难怪看的这么眼熟。 那边扎堆的男子听见不远处有少女笑声,纷纷转身看去,见了那簇拥经过的姑娘们,个个肤色白净,面庞俏美,也如花明媚。 秦霄一眼就看见走在前头的柳玉,提步往她走去。 柳玉见他过来,怯怯缩身往伙伴群里钻,盼着他并没瞧见自己,也不是来找她的。可那人到了前头,伙伴声音都悄然下来,他的声音就听得分外清楚:“柳姑娘。” 柳玉暗叹,这才看他:“见过睿王爷。” 秦霄笑了笑:“我还以为看错了,果真是你。”他顿了顿,问道,“上回那手绢弄脏了,不好再交还给你,也不知赔你的那些合不合心意。” 话落,旁边姑娘们都纷纷低呼。柳玉急红了脸,这话说是没错,但听来就太暧昧了,手绢又不是随便可以送人的。她不由恼了:“我都扔了。” 说完,转身就走,期盼着能让议论声消停些。 从尚书府出来,她没看见自家的马车,估计还在马厩那,不到时辰不牵出来。苦得她还得去马厩那边找。 “柳姑娘。” 后头声音像洪钟,震得她的小心肝一跳一跳,硬着头皮应声。秦霄左右看了看,没有别人,才说道:“柳姑娘是想要回那手绢么?那我洗净了还给你。” “不是。”柳玉要急死了,真是个粗糙心的男子,“那东西哪里能随便送给陌生男子的,别人听了要胡思乱想的。” 秦霄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他自认长得不差,又未曾娶妻,于柳玉这样的千金小姐,应当能得几分芳心。试探之下,却好像对他全无意思:“原来是本王给柳姑娘造成麻烦了,是我的过错,日后定不会这样胡来。” 柳玉这才松了一口气,可听语气好像不对:“你别误会呀,我不是讨厌你。” “本王明白。”秦霄想了想,问道,“柳姑娘如此在意这件事,莫非……你已经有心上人了?” “我……”柳玉不想说自己没有,可也不想告诉他有,只见过两次面的人,他问的未免也太胆大了。她再怎么不像个姑娘家,可也是个姑娘呀,“我得回家了,告辞。” 秦霄瞳孔微缩,那肯定就是有了,却不知道是谁。 两人这一别,又过了没多久,皇宫盛典时见了面,有浅谈几句,被宫人瞧见,传入圣上耳朵里,还以为两人相互有意。因柳大学士的缘故,对秦霄也稍稍看重了些。圣上曾对柳学士稍作试探,可有嫁女之意,都被柳学士婉拒,这桩姻缘也就没深提了。 又是一年夏日,院子里的桃子都快熟透落在地上,柳玉也没许家人摘那株。看的柳夫人笑话她:“家里前院后院大小桃树十几株,你就偏偏守着这棵。” 因为只有这棵才会爬进隔壁家,就好像有什么牵连了一样。柳玉舍不得摘,她总想着,桃花开时宋白没回来,万一桃子熟的时候会归来呢? 年初已经及笄的少女站在桃花树下,仰头看着那一个个硕大的桃子,挂念着远方的情郎。 边塞,飞沙黄土,别说桃花,连一点绿意都难看见。 谢起蝶去军营外转了一圈,回来都觉得自己的脸能刮下一层厚厚泥沙,进了营帐就恼了:“想去外面打点野味,谁想连巴掌大的鸟都没看见,又得吃干粮。” 宋白听见女子唠叨,抬头笑笑:“鬼娘,胖哥发现后山有几处窟窿,闻着味像野兔,你可以带人去堵堵。” “胖胖真是个好伙夫!”谢起蝶禁不住赞赏,“狡兔三窟,想抓也不容易,我得多带几个人去,大力在哪?” “巡逻去了。” 谢起蝶飞了个眼神:“等我去抓了兔子来,给你补身子,不然瘦得太厉害,可有人要心疼了。” 她略想不通的是这么清瘦的人当初是怎么把她撂倒在地的,给她助威的将士都傻眼了。愿赌服输,也就心甘情愿听他的号令,没有再刁难他。 原以为是个纨绔世家子,借了家族名望来军营白立军功,这种人她见多了,对宋白十分不屑,可较量之下,输得心服口服。说起行军布阵,条条有理逻辑缜密。不但是她服气了,其他众兄弟也服气了。虽然现在只是个校尉,但以他的气魄和气度,是做将军的料子。 宋白不一会也出了营帐,看着满地黄土,漫天飞沙,想起皇城的满满绿意来,又想起隔壁家的桃树,这个时候,桃子也熟了,却不知今年有没有越过他家墙垣,落得满庭香。 晨起,柳玉还在梳妆时,就偷偷朝六月使眼色。六月了然,端了洗漱的水盆出去,走着走着就溜到了大门口,鬼鬼祟祟从自家石狮子往隔壁看。 一会见到个中年男子出来开门,忙低声:“宋伯,宋伯。” 圆滚滚的身体转了一圈,像捕醉仙,上尖下圆,像要摔倒又不会摔倒般,看着分外滑稽。 宋定往声源那看去:“六月?” 六月笑了笑:“宋伯,你家公子有寄家书来么?” 宋定是宋家的管家,侍奉了二十余年,自家少爷是什么个心思,他当然知道。同隔壁柳家姑娘两情相悦的事,他早看出来了:“昨晚来了信,说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