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节
她几乎是立刻的,就跪在傅文佩面前,抱住她不停颤抖的身躯,战栗地哭道:“妈,妈我错了,我只是太难过了,我刚才的那些话,都是口不择言,妈你相信我,我刚才说的都是胡言乱语,妈你不要伤心好不好,我真的错了妈,你不要这么伤心,你千万不能有事……呜呜……我已经没了爸爸,没了书桓,不能再失去你了……我已经只有你了妈……妈你原谅我啊妈……” 小小的院子里,陆依萍母女抱头痛哭。 等她们两人终于缓过来的时候,这一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 傅文佩在晚饭的时候,对依萍道:“依萍,书桓可能一时间只是自尊上过不去,所以才暂时离开一段时间。杜飞不是说了,他是去采访的吗,又不是去打仗,肯定不会冲在最前线的,所以你不要太担心。等书桓回来了,妈亲自去和书桓解释。” 陆依萍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说实话,自从从mama那里得知了书桓去前线的真相后,陆依萍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书桓了。 她原本是个那么骄傲的人,但因为mama对张倩倩的那一跪,她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自尊,仿佛都变成了笑话一样,她甚至不知道,书桓会不会因此而从此轻视她。 但这些,她也只能独自在心底暗自揣测,不敢再对mama说出分毫,生怕傅文佩再因此而伤心自责。 白天mama那痛苦不已的样子,是真的吓坏陆依萍了。 mama的身体本来就不好,陆依萍实在不想再因为自己的事情,让mama郁结于心。 所以她只能把所有的不安和羞耻都强压在心底,强笑着对傅文佩道:“我明天再去找杜飞,问问他书桓那边的具体情况。书桓既然是去采访的,报社肯定会有他那边的联系方式。大不了,我每天给他写一封信好了,他应该还不至于小气到连我的信都不回。” 话虽然这么说,但书桓究竟会不会回信,陆依萍其实心里也没底。 第二天一大早,陆依萍便再次来到了申报总部门口。 见到杜飞的时候,在她的恳求下,杜飞终于答应帮她把她写给书桓的信,跟着报社的消息一起送到前线的书桓那里去。 陆依萍这才稍稍安下心来,开始等待何书桓的回信。 一天……两天……三天…… 十天……十五天……二十天…… 一次次满脸期待地看着杜飞,一次次失望地无功而返。 自始至终,陆依萍甚至连一封回信都没有等到。 她有时候甚至会在恍惚间,生出一种,或许何书桓这个人,只是她做的一场梦的感觉,或许这个人,只是她自己虚构出来的,实际上根本不存在的一个人。 但杜飞每次愧疚地看着她,告诉她书桓的采访稿子都有按时寄回申报总部的时候,陆依萍都会从那种恍惚中清醒过来,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日比一日更加深切的不安和恐惧。 为什么书桓会连一封信都没回给她?甚至连只言片语都没有提到她?! 陆依萍根本无法接受这种事情! 最后,她终于忍不住质问杜飞,究竟有没有把她写给书桓的信帮忙一起寄到前线去。 杜飞终于在无奈之下,拿出了书桓寄回来的除了稿子之外的那些信。 “其实,书桓这些日子确实有寄信回来,但因为怕你接受不了,所以这些信,我一直都没给你看。”抿着干涩的嘴唇,杜飞小心翼翼地看着正翻看书桓寄回来的那些信的依萍,略有不安地道。 何书桓确实有收到依萍的信,虽然因为在前线随时要随着大部队转移阵地,不一定能收到所有的信,但陆依萍可是每天都会写一封信给他寄过去,从来没有间断过,所以何书桓手里,实际上已经收到了许多封来自依萍的信件。 但,此时的他,已经和离开上海前的他,产生了很大的变化。 何书桓出身很好,家庭和睦,为人聪慧敏锐,这些年里,无论是在学业上还是在工作中,都是当之无愧的佼佼者。 虽然在成为记者的两年里,他也看到过不少社会的黑暗面,经历过不少骇人听闻的事情,但没有任何一次采访的震撼,能够和这次在战场上的见闻相比。 在上海的时候,他整天沉浸在男女情爱,纸碎金迷的平和生活中,但原来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在这片生他养育他的祖国大地上,星星战火早已经彻底燃烧起来,他的同胞,他的兄弟们,都在用血rou之躯在抵挡来自列强们的侵略,用生命在捍卫这个早已经千疮百孔的国家! 何书桓曾因为自己利落的拳脚功夫,而和朋友扮演过除暴安良的罗宾汉,但在这片战场上,他却忽然发现,原来个人的力量,在数以万计的敌人面前,竟然如此渺小。 在敌人的枪口下,一切血rou都是最最脆弱的存在。 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前一刻可能还在笑着对他诉说着家乡的馍馍和mama等待他归家的殷殷叮嘱,下一刻却在枪林弹雨中变得血rou横飞,甚至连名字都没办法留下,也再也回不去记忆中的家乡。 何书桓看着这些,那心底那藏在最深处的,身为一个男人,身为一个中华民族子孙的流淌在血液最深处的骄傲和责任,在一天天,变得火热而又guntang,几乎快要燃烧起来! 中华兴亡,匹夫有责! 他忽然明白过来,与国家大爱,生死存亡相比,男女之间的那点情爱又算得了什么?!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所以即使他收到了依萍的信件,看到了她在信中透露出的委屈和思念,也只是微微拧了拧眉头,就把依萍的信放在了一边,开始专心整理期这些天在战场的见闻来。 他要把这些第一手资料,都用他的笔杆子传回仍旧歌舞升平的上海乃至全国,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中华民族,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 所以后来,那些一直源源不断寄到手边的来自依萍的信,有绝大部分,他甚至连拆都没有拆开过。 如此,陆依萍自然等不到他的回信。 而这些,何书桓却在写给杜飞的信里,毫无保留地透露了出来。 而现在,这封信,就在陆依萍的手上。 陆依萍失魂落魄地放下手中的信,她怔怔地望着杜飞,眼底是十足的疑惑,“杜飞,书桓这是……什么意思?他说对他来说,国家大义早已经超越了男女情爱,他还说,他要为这个国家流尽最后一滴血……你明明说过的!他是去前线当记者的!等采访过后,就会回来的!那他说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杜飞一脸头疼地看着陆依萍,如果不是被依萍逼紧了,说实话,他根本从来都没想过把这封信拿出来给她看。 但这几天,依萍每天除了上课的时间外,其他时间都会站在申报门口充当望夫石,连主编都已经注意到了这件事,这才让他赶紧想办法把依萍劝走,他们是抢新闻的,可不想自家门口也闹出什么大的新闻来才好。 逼不得已,杜飞这才把书桓之前寄回来的信,翻出来给依萍看了,希望她看完之后,能先回家去等书桓回来,不要再每天来申报这里空等才好。 所以,在听到依萍的话后,杜飞赶忙道:“依萍,你可千万不要多想,书桓一定是在战场上,被那些硝烟给熏傻了,才会写出这些话。他那么在乎你,我们所有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只不过可能,他这次在战场上,真的受到了刺激。你是知道的,书桓是个正义感和责任感都很强的人,在那种环境下,会生出这些想法也很正常。我保证,等他回来了,一切都会变得和原来一样!” “他还会回来?”陆依萍语气飘忽地问道。 “当然,”杜飞失笑地看着她,“你可别忘了,书桓可是被我们老总派过去采访的,等绥远那边的事情告一段落,他还要回来汇报工作和进行汇总编修的,他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血啊要死要活的,你都当他胡说就行了,千万不能当真!我保证,等书桓回来的时候,我一定在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