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结果这个很快还是因为突发事件而耽搁了，等叶维臻真的忙完，外面早已暮色降临。姜钰的肚子也已经饿得咕咕直叫。

    于是晚餐姜钰就吃的有点多，饭后便对叶维臻说想沿着河堤走走。

    叶维臻对此没有异议，他吩咐司机到前面的广场等候，然后随姜钰一起沿河散步。

    夜晚河边的空气非常好，偶尔有夜跑的姑娘路过，也有年轻学生一样的情侣，手牵手嬉笑着与他们擦肩而过。

    漫天的繁星下，姜钰看着两人落在地上的影子，它们彼此挨得很近，像是密不可分。可事实上，叶维臻和她保持着刚刚好的距离。

    那个吻之后，叶维臻再没有什么逾越的举动，其实很多时候他都是绅士有礼的。姜钰觉得下午那个吻，或许也只是气氛刚好而已。

    “你为什么会突然想结婚？”姜钰侧过身问他，有些好奇。她听小姨说过，这几年叶维臻一直不提感情的事，可今年忽然就松口了，这多少让她觉得有些奇怪，总该有什么原因刺激到他吧？

    叶维臻一直盯着前方路况，所以姜钰无法辨别他此刻眼底的情绪，只听他轻描淡写地回答，“年龄到了，渴望一个家。”

    这么说似乎也无可厚非。

    “那为什么是我呢？”这么问的时候，姜钰觉得自己问的实在太冒险，或许叶维臻会直言不讳地给她一个相当现实的答案，而自己可能会因此郁闷好几天——

    然而叶维臻似乎挺认真地思索了下，最后很给面子地说：“和你相亲，比我想象中的相亲，感觉要好很多。”

    这样的评价听起来虽然有些怪，但感觉好像还不赖……姜钰觉得自己实在太容易满足。

    只是叶维臻说完，忽然转头问她同样的问题，“你才刚大学毕业不久，为什么也想结婚？”

    看着他沉浸在路灯灯光下的脸庞，有璀璨的光蔓延过他的眼睛，那双眼有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姜钰心里微微一动，歪了歪头，俏皮地逗他：“猜猜看啊。”

    叶维臻笑着看向远方，“猜不到。”

    “你都没猜。”

    “我不喜欢揣测别人的心思。”他依旧看着前方风景，“不过你愿意结婚，而我也正想结婚，这就够了。”

    “真不浪漫。”姜钰无趣地撇了撇嘴巴，心里也说不上究竟是失望还是侥幸。

    叶维臻对她的事全然没有兴趣，可如果他真的问起到底是为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对他的那点心思，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说自己很早就喜欢他了，他会信吗？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那样的纠葛，他知道之后到底会是什么反应……

    想到这里，她试探性地看了眼他的右手，踟蹰道：“你的手，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受的伤吗？”

    她说话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手指，哪知话音落下，便见他的拳头蓦地攥了起来，白皙的手背上筋脉毕现，凸起的血管根根分明，像是在昭示着他此刻的情绪有多失控。

    姜钰没料到他的反应会如此之大，整个人都愣住了。

    “没什么。”叶维臻的声音很低，可看的出来他很抗拒提起这件事，脸上的表情几近冷漠，“都过去了。”

    姜钰也下意识地握紧拳头。

    叶维臻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带笑，可那笑分明没落尽眼睛里，“晚了，先送你回去。”

    “……好。”

    这一路姜钰都有些闷闷不乐，而叶维臻似乎也有心事，车厢里始终没人说话。

    等姜钰到了住处楼下，叶维臻在她上楼前忽然又喊住她。

    她疑惑地转过身，叶维臻已经缓步走到了她面前。

    他说：“我有很多坏毛病，脾气也不好，不会哄女孩子。但是对于我们的未来，我可以保证对你做到忠诚、不欺骗。”

    姜钰没想到他突然说这个，原来他对她的情绪也并非全然没有顾虑。她顿时深感内疚，低声道：“我没有不高兴，只是想对你的过去也有点了解。”

    “因为不是段愉快的回忆，所以我不太想提。希望你理解。”

    姜钰咬了咬嘴唇，心底反复咀嚼着那三个字——不愉快。

    的确，当年他因为手受了重伤，不得不离开他那么喜欢的职业，那么对他而言，她确实是段不愉快的回忆。

    “对不起。”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叶维臻失笑，“没那么严重，说什么对不起。”

    “不是的。”姜钰心里很难受。她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对他说，可因为他的那个“不愉快”，她只能把一切都埋在自己心里。

    叶维臻伸手轻轻拥抱了她一下，在她耳边低声说：“上去吧。”

    姜钰点点头，最后还是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车离开。

    回家之后，她一个人坐在餐桌边，抱着膝盖发起呆来。

    十年前，叶维臻确实是她的救命恩人，可相对的，她也成了害他失去一切的始作俑者……

    那年姜钰还不到十五岁，可她经历了人生最可怕的噩梦。某个深夜，家里有歹徒闯入，父母都惨遭杀害，而她成了唯一的幸存者和目击者。

    那之后姜钰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法开口说话，她活在极度的恐惧和悲伤之中，当时仅有的亲人只剩乔梦婕，但乔梦婕在国外接受治疗没能立刻赶回来。

    幸好警队派了专门的人陪同并且保护她，而刚刚实习的叶维臻就是其中一个。

    那段时光对于姜钰来说，几乎是刻在了骨血之中，痛失双亲的悲痛，加上后来险些被凶手报复灭口，她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切，却也彻彻底底地记得了那个叫做叶维臻的人。

    姜钰清楚地记得那时候的叶维臻，他阳光充满活力，对一切都怀抱激情。他整个人都像是晕着耀眼的光，走到哪里都能一片明亮。

    可现在的叶维臻，纵然看起来依旧温柔有礼，可更多的，却是一种谁也无法靠近的漠然。想到自己带给他的灾难，姜钰觉得异常难受。

    她抬手搓了搓面颊，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如果叶维臻觉得如今回想起这些令他难受并且抗拒，那么她便缄口不言，愿意把这一切都埋藏在尘埃里。

    反正她总算等到了他，这才是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事。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相处非常融洽，叶维臻虽然是工作狂，但也知道抽出时间给姜钰。他会陪姜钰看电影，也会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给她送花，偶尔也会快递给她可爱的玩偶。

    姜钰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他那位助理帮忙做的，她不想深究这一切，只是单纯地享受这个过程。

    转眼到了入冬，因为两人相处顺利，叶家那边很快提出什么时候安排两家见面吃个饭的请求。姜钰心里当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看来叶家的确很cao心叶维臻的婚事。

    聊起这个，闻清见怪不怪地说：“当然要cao心，叶家三个孩子，老大和老三都已经结婚，现在就剩他一个人。不知情的看他光棍这么多年，还以为他取向有问题，圈里一直这么传。”

    “真的？”姜钰没忍住噗一声笑出来，“叶维臻也知道别人这么传他吗？”

    “应该知道吧。”闻清说完斜了她一眼，“你倒是不担心。”

    “担心什么？”

    看她一脸单纯，闻清只能叹了口气，“我打听过了，叶维臻只谈过一次恋爱，时间挺久的，后来那女的出国了，好像就在他手受伤的那段时间。”

    姜钰原本正在修剪那盆玫瑰，闻言手上一划，结果指尖就被尖锐的刺给扎伤了，很快溢出一颗鲜红血珠。

    ☆、第五章

    闻清看她站在阳台不动弹，以为她在胡思乱想，忍不住皱了下眉头，“我没别的意思，你们毕竟十年不见，你对他本身也不够了解。现在谈了两个月就要论及婚嫁，我当然要去打听下。谁都有个过去，我只是给你报备下怕你以后傻乎乎被人欺。”

    这个表姐虽然毒舌了点，可对自己的心思姜钰当然懂。

    从小到大因为那段经历，小姨家人人都对她格外照顾，尤其是闻清。

    闻清几乎任何事都会挡在她前面。

    她把剪刀放好，这才转过身来，静默片刻之后忽然笑出声，“你以为我吃醋啊？”

    “难道不是？”闻清瞥了她一眼，抬手在脸上比划了下，“我说完之后你就一副打击过度的样子。”

    看她挤眉弄眼地丑化自己，姜钰没好气地走过去弹她脑门，“我只是没想到，他前一段感情是这样结束的。”继而又微笑着说，“一个抛弃过他的前女友，我才不会放在心上。”

    “这才像我妹嘛！”闻清松口气的同时，搂着她肩膀鼓励似的拍了拍，“总的来说呢，他这人没什么出格的事，还算比较正派。”

    “当然。”

    闻清嫌弃地翻白眼，“能不能稍微矜持点。”

    “我尽量。”姜钰眼里憋着笑。

    闻清摇了摇头，又继续说：“不过这种人说好也好，说坏也坏，专一不是坏事，就怕太重情义。”

    闻清的担心姜钰都明白，她点点头表示，“我知道。”

    或许那段感情对叶维臻来说真的很重要，可十年过去了，他选择结婚，他这个年纪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不再是意气用事爱冲动的年纪了，姜钰相信这是他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

    如果要冲动结婚，这十年间任何一刻都可以。

    和叶家见面之前，叶维臻独自带姜钰回了趟家。对此他的解释是，“我家人很好相处，但为了不让你紧张，还是该提前见一见。”

    “可这次见，我也很紧张。”姜钰暗暗捏了把汗，哪有人一声不吭，接了人就往家带的，起码要提前知会她一声啊。

    见她一脸幽怨，叶维臻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拉过来，熨帖地放在自己掌心里，然后另一只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姜钰感受着他掌心里的温度，微微抬起眼眸。

    叶维臻轻声对她说：“还有我，我不会让你难堪。”

    逼仄的车厢里仿佛都是他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姜钰的眼眸不自觉弯了起来，“我得先去挑个礼物。”

    “我已经准备好了。”

    姜钰摇了摇头拒绝，“不行，礼物得代表自己的心意。”

    闻言叶维臻似是怔了怔，随后握着她手的指尖微微加了些力度。他耐心问她，“想去哪里挑？”

    姜钰说了个地址，叶维臻便吩咐司机将车开了过去，而他牵着她的手再没有放开过。

    礼物挑的很顺利，姜钰平时也常常给乔梦婕买东西，于是在对待长辈这件事上还算有经验。整个过程叶维臻都在身边安静陪着，等买完之后，姜钰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

    “怎么了？”

    叶维臻想了下才说：“你很独立。”

    “你以前遇到的女孩都很不独立？”

    “你想问什么？”叶维臻并没有生气的意思，看起来也丝毫不在意，“我这方面经验不多，不过你让我很意外。老实讲，以前我很怕陪女孩子买东西。”

    姜钰见他神色如常，就像在和自己说平常事，于是继续问：“为什么？”

    “因为麻烦。”叶维臻笑看她一眼，“这点我也和很多男人一样，很怕麻烦。刚才我以为，你会问我意见，并且犹豫不决。”

    听了这话姜钰并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笑了下，“时间来得及吗？不会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