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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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子娥拿来了一个口袋,还有一张纸,纸上写着一行字,口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我却不知道。 陈汉生接过东西,道:“既然没有讨亡人,那么咱们就自己做一个讨亡人。” “怎么做啊?”陈弘德凑过来道:“我娘拿回来的是什么东西?” 曾子娥在一旁道:“从十人沟里找来的自焚幼童的骨灰,和着泥捏成的土偶就在口袋里,纸上是族中消息部门查来死者的生辰八字。” 我们都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陈汉生下午交代曾子娥办的事情就是这些,他自己出去恐怕也是为了这件事。 看着陈汉生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具拳头大小的土偶,再一想到那双怨毒的眼睛,我就浑身发毛。 陈汉生道:“子娥,你去屋里柏木盒中取两道命符来,要茅山一竹道长送的那两道,一大一小。弘德,你去取朱砂泥来,在土偶上写上生辰八字,它就是今晚作法的讨亡人!” 第十二章 公中大院,阵法布起 讨亡术是要在陈家村的公中大院里进行的。 陈弘德取来了朱砂泥,在土偶上写下了死者的生辰八字,血红的字迹看得我触目惊心。 曾子娥带着两道符,跟我们一起奔赴公中大院。 出门之际,陈汉生还低声吩咐陈弘德将土偶交给曾子娥,然后再去别处取来几件什么物事。 等陈弘德取来以后,我才发现,那是两个纸扎的人偶,不,也不能算是人偶,应该是怪物。 一个是人身牛头,一个是人身马面,看上去狰狞可怖。 陈弘德见我惊恐,就越发要恐吓我,抱着这纸扎的怪物跑到我跟前,阴笑着,怪叫道:“嘿嘿……小东西,快看!这是地狱里来的牛头、马面,十大鬼王,专门是来勾魂索命的!嗷!” 那牛头、马面虽然是纸做的,但是做它们的人显然手艺精湛,把两个纸怪物做的极其逼真,尤其是那眼睛,画的血红血红,陈弘德一凑近,我便吓得“哇哇”大叫,好在曾子娥看不下去,上来踹了陈弘德几脚,陈弘德才安生下来。 陈汉生又陈弘德把牛头、马面先放在一边,让他去带些火具过来,然后吩咐他说:“待会儿听我说话,我让你点了它们,你就点了它们。” “中!交给我,没问题!”陈弘德兴致勃勃。 所谓公中大院,其实就是陈家村里特别建造的一溜房屋,专门用来接待宾客用。 我们去的时候,院子里还有一些陈家村的管事人,见了陈汉生都毕恭毕敬,口称族长,也不问我们干什么,只是侍立在一旁,不碍事,但是需要他们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又立即上来帮忙。 大院当中有一片面积很大的空地,空地之前、之左、之右分别矗立着三尊人形石像,都是古人模样,当前第一尊形容魁伟,长须飘然,目中眸子似乎与常人有异,我看见石座之上刻着几个端庄肃穆的大字:“先祖陈义山公”。 左边第二尊石像似乎是个和尚,光头,披着麻衣,石座之上也刻有字迹,却是“先师麻衣道者”,右边第三尊石像却是个道士,长须扎髻,披着道袍,石座之上的字迹是“先师陈抟老祖”。 后来我才知道,陈义山是麻衣陈家的祖宗,也是世上第一位麻衣神相,他穷究天人,汇集古往今来各大名家之玄术法门,著下一部奇书,也就是那部《义山公录》,开启了麻衣陈家统领中国民间相术界千余年之滥觞,而他的授业恩师就是陈抟老祖,陈抟老祖虽是道士,但却是陈义山的叔父,麻衣道者则是陈抟老祖的师父。 三座石像围拢起来的一片空地之中,是以彩色石子砌成的各种图案,也是后来才慢慢了解那些图案是什么,当中乃是一黑一白“太极图”,前后又分别有“先天方圆图”、“八卦生变图”、“河图”、“洛书”等,均为陈抟老祖与陈义山相互钻研而出的道家奇图,被玄门术界奉为圭臬,流传千余年而精研不衰。 曾子娥在公中大院三座石像之中摆下五座旗幡彩幢,分别是白、青、黑、红、黄五种正色,飘飘然立于西、东、北、南、中无处正位。 陈汉生在正中央的黄色旗幡之下摆放出了一座长案,长案当中是义山公的牌位,牌位之下是一尊香炉,香炉之中燃烧着八根黄香,炊烟袅袅,香气弥漫,侍立在一旁的曾子娥、陈弘德都是面色端庄,不但一声不吭,连口大气也不敢出。 我见了曾子娥几面,一向都是比较严肃的样子,陈弘德却一直是嘻嘻哈哈,放荡不羁,但是在这里却一改前容,令我暗暗称奇。 长案之下铺着一片玉米叶子拧成的蒲团,陈汉生穿着一身深蓝色麻衣,大背头梳理的一丝不苟,根根都矍铄地往后方而去!他的眼中放着精光,双手放在额上,先是朝着三尊石像团团作揖,然后又向着长案上供奉的牌位深深一躬,随即五体投地,行起大礼来。 我的爸爸、mama都不敢说话,也不知道是被惊住了,还是吓住了,我只是看的好奇,正觉得有趣,曾子娥突然走到我面前,对我说道:“孩子,去坐到蒲团上去。” 我一愣,只见陈汉生已经从蒲团上起来,站在一边,目视着我,虚位以待,显然是要我过去。 我便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到了蒲团上,然后眼巴巴地看着陈汉生,等他的下一步吩咐。 陈汉生只是一笑,还没说话,曾子娥就说道:“孩子,不是这么个坐法,要闭目趺坐。” “闭目”,我是知道的,就是闭着眼睛,但是“趺坐”是什么意思? 我呆呆地看着曾子娥,又看了看陈汉生,不知所措。 陈汉生冲曾子娥笑道:“他这么小的孩子,知道什么是趺坐?你还跟他说行家里话,直接告诉他怎么个坐法不就行了?” “倒是我欠考虑了。”曾子娥也笑道:“来,好孩子,奶奶告诉你是怎么个坐法,你朝着这个长案,挺直了身子,把左脚放在右腿上,把右脚放在左腿上,两只手叠放着,这就是趺坐。懂了吧,会不会?” “懂了,我会!” 把左脚放在右腿上,把右脚放在左腿上,这有什么不会的,我当即就这么坐好了,还颇有些得意地看了看众人。 “做好了别动,别说话。”曾子娥吩咐道。 我刚要说“好”,陈汉生却将手一晃,变戏法似的多出了一道白色纸符,忽的贴在了我的脖子上,把我吓了一跳。 但是我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因为曾子娥已经交代过了,而且陈汉生也用眼睛在看我,眼神之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就是不让我动弹,让我安安生生地坐着。 那符咒贴在我的脖子上,先是有点凉,紧接着就很凉,凉意从脖子蔓延至全身上下,就仿佛吃了冰块一样,在这还有些炎热的天气里,这感觉既让人舒服,却又让人害怕。因为那凉,是阴森森的凉,不是凉快的凉。 还没等我怎么体会这凉意,陈汉生一旋身,我的手中已经多了一个东西,沉甸甸的,还有些粗糙。 我没有敢低头去看,只是用余光去瞄,这一瞄,登时魂飞魄散! 因为我手中突然多出来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那个土偶! 那个曾子娥带回来的土偶,用那个被烧死的孩子的骨灰和泥捏出来的土偶! 我快吓死了! 那双怨毒的眼睛瞬间就又出现在我面前。 我忍不住浑身瑟瑟发抖,陈汉生在一旁却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低声道:“别怕,有爷爷在。” 他的手很温暖,而且摸我的时候,那暖意从额头上直灌而下,瞬间遍布全身,不但将之前那道白色符咒的阴森凉意给冲淡了许多,也让我恐惧的心安宁了不少。 我这才不再颤抖。 手上的土偶是背对着我坐在我掌心中的,它的脖颈上也贴着一道白色的符咒,符咒上印着扭曲古怪的图案,让我看的眼晕,只是中间有八个字,我还勉强能认识,当然,有些字的读音是瞎猜的,这八个字是:“果斋寝炁八埃台戾”。 这两道白色的符咒,一大一小,应该就是陈汉生所说的从茅山一竹道长那里取来的。 茅山一竹,也是我后来才知晓的人物,三山符箓集大成者,一代命术宗师,与陈家渊源极深。 “弘德,烧了牛头、马面!” 我正在看那些字,陈汉生一声大喝,又道:“吴用,闭上眼睛,不准睁开!否则有死无生!” 我浑身一抖,赶紧闭上眼睛,打死也不敢睁开了。 闭上眼睛的瞬间,就有一道风从地上卷起,我耳边尽是“呼呼”的乱响,还有“沙沙”之音,仿佛什么东西不断地打在我的脸上。 一股阴森至极的冷气慢慢接近,将我包裹起来! 第十三章 讨亡大法,阴阳对决 我仿佛被这冷气拖着前行,身子不由自主地在动,感觉异常奇妙,但是我不敢睁开眼睛去看,所以究竟是走了还是没走,我并不清楚。 但是我的手掌忽然轻松了,似乎原本放在那里的土偶消失不见了。 紧接着手上忽然又是一紧,似乎另有一双手攥住了我,耳边也传来一道声音:“终于又见到你了。” 这声音一响,我魂飞魄散,差点就睁开眼睛了,因为这声音太熟悉,也太可怕了,就是那夜夜纠缠我不死不休的烧死鬼! “我找不到你,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那声音阴毒道:“看你这次还要去哪里!我一定要你下来陪我!” 我浑身一阵瑟瑟发抖,脖子上的凉意更加浓烈,几乎是要冻僵了的感觉,还有种刀割进rou中的凛冽。 “睁开眼睛啊!”那声音道:“你闭着眼睛在这里干嘛?你看看我,来,看看我。” 这该死的东西还对我循循善诱。 但我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因为这声音刚响起来,旁边就传来陈汉生威严而略带温和的强调:“刘伟!” 这是那个自焚幼童的名字。 是曾子娥查探得来的结果。 刘伟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是谁在叫我?” “我!” “你?” “不想知道你是怎么来的吗?” “是你把我召唤到这里来的?” 陈汉生傲然道:“正是某人!” “那你是谁?” “麻衣道者陈汉生!” 一阵沉默,也不知道刘伟认不认识陈汉生。 片刻之后,刘伟道:“你把我弄来要干什么?” “特意叫你来了结一段公案!” “什么公案?” “厉鬼索命的公案!”陈汉生道:“亡者有亡者道,生人有生人路,阴阳两界,各自相安,你小小年纪,刻薄心性,自焚而死,却降祸家人,致使父母双亡,此举已遭天忌!可笑你现在竟然还敢祸害无辜,就不怕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咹!” “是他来招惹我的!”刘伟叫了起来,声音又细又尖。 “他就算冲撞了你,但无知者无罪,就算有罪,也罪不至死吧?” “我不管!我就要他死,我就要他陪着我!他自己去找我的!他活该!” “依我看,你还是不要了吧。”陈汉生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你说了,你是陈汉生。” “你可知道我平素里是干什么的?” “我又不认识你。”刘伟的声音道:“我也不管你是干什么的。” “我能将你的魂魄召唤到这里来,跟你这般对话,我的道行高低,你应该也能推测出一二来。” “那又怎么样!”刘伟道:“我没有招惹你,你道行再高,也不能胡乱施法,更不能滥灭无辜!否则你也会遭天谴!” “胡乱施法,滥灭无辜?”陈汉生冷笑两声,道:“你倒是恶人先告状。不过,吴用的魂魄已被我以法术拘了起来,他的身体,你若想要,就去毁了他的魂魄,让他的躯体变成无主物吧。” “你说真的?”刘伟惊奇地反问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