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少将军中的毒太特别,他们根本闻所未闻,眼看着他就要无法呼吸了,他们却连药都不知道该怎么开,这种无能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沮丧了。 “我二哥怎么了?”蔺秋语调平静的问,只有细听才能发现话语里带了一丝颤抖。 几位医师都有些发愣,这才发现那些粗壮的将领身后有一个年轻的小公子,只见他身穿宝蓝色细缎垂地长斗篷,帽沿领口一圈的银色狐皮毛,一张惨白的小脸几乎要被整个遮挡了起来。 “这是太子妃,大将军的三公子。”旁边有将领说。 “见过太子妃。”几位医师连忙行礼。 边关苦寒,没有什么娱乐,唯一的乐趣就是聊各种八卦,医师们也是人,自然不会例外。对于大将军的幼子嫁给太子,大部分的将领和兵卒都挺愤慨,主要是梁熙在边关一年里的表现实在是太“特立独行”,彻底的诠释了“幼稚”“无能”“纨绔”……等等词汇的含义,这种人居然还“强娶”了大将军的小公子……医师们看向蔺秋的目光里都带着同情。 蔺秋又问了一次:“我二哥怎么了?”别人的目光与他无关,他现在只想知道蔺岳是否还有救。 一个医师上前一步,说:“回太子妃,少将军中毒后一直昏迷,而且呼吸越来越短促,现在已经快无法呼吸了,就像是被人掐住了咽喉一般,这种毒我们实在没有见过,不知道该怎么解。” 蔺秋的眉毛微微抖了一下,走到床前,只见蔺岳双目紧闭,脸色黑红,嘴唇已经开始发乌,胸膛不住的用力起伏,却吸不进多少空气。 “二哥……”蔺秋从斗篷里伸出手,握住蔺岳的一根手指,扭头问医师:“二哥是气管被堵住了吗?” 几个医师露出疑惑的表情,同时问:“气管?是什么?” 蔺秋没有回答他们,脑子里却出现了一本书,书名《青囊书》。 《青囊书》是神医华佗所着,记录了他毕生的行医经验,只可惜后来因为保存不善而被焚毁。 蔺秋脑海中的自然不是华佗所写的那本,而是之前那个游戏里的医疗技能。 作为完全模拟真实的一个网络游戏,即便是一个技能也必须是真实的,即使《青囊书》不是真的,里面的各种医疗术却是真的。 华佗是第一个利用麻沸散做麻醉进行外科手术的人,如果曹cao不是那么妄自尊大,华佗也可能成为史上第一个做开颅手术的人。所以游戏里的《青囊书》不仅有药方,还记载了不少小手术。 原本这是属于玩家的技能书,路人甲是没资格获得的,偏偏有一次他送信时,收信人做了好几天的任务,刚刚从华佗手里接过《青囊书》,也不知那npc华佗出了什么问题,竟然随手也给了路人甲一本。 路人甲有一定的自我学习的功能,既然给了他书,他就把里面的知识全记录下来。 对照书上的记录,蔺岳的表现和气管堵塞的症状完全一致,只是,这到底是什么引起的就难以确定,因为蔺岳一直昏迷不醒,根本无法告诉蔺秋他的感觉。 蔺秋有些犹豫,可是时间不等人,蔺岳眼看就要窒息而亡了。 用力的捏了一下拳头,蔺秋转过身来,对跟在身边的邢嬷嬷说:“给我找一把锋利的剪刀,一把锋利的小匕首,还有针线。” 所有人都有点傻,太子妃这是要做什么?剪刀?针线?自己二哥就快不行了,他要做针线?难道是……寿衣?想到这里,每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没等他们开口,蔺秋又接着说:“另外还有棉纱布和热水,立刻去准备。” 邢嬷嬷一向是对蔺秋惟命是从的,她立刻去车上取了剪刀和自己随身的小匕首、针线等物,又让陈嬷嬷去找热水,自己回来揪着几个医师要棉纱布。 这时几个医师到是有点反应过来了,难道太子妃有办法救少将军?只是少将军的伤口早就包扎好了,还要棉纱布做什么? 邢嬷嬷翻着一双三白眼,想不通不要紧,只要把小公子要的棉纱布交出来就行。 蔺秋坐在椅子上,仔细的把脑海中关于“气管切开术”的视频想了一次又一次,游戏里的《青囊书》虽然是文字的,可是当玩家进行手术的时候,却是一整套的动画视频。 如果可以,蔺秋并不想做这个手术,一方面视频比较简陋,很多东西都画得不那么清晰,毕竟太血腥会让很多玩家反感,另一方面,一些手术用的工具这里也找不到。只是,如果做手术,蔺岳也许还能活,不做就只能看着他死去。 “二哥,你不能死。”蔺秋抓着蔺岳的手指,粗大的手指几乎是蔺秋手指的三倍,上面有常年使用兵器留下的厚茧,莫名的让人安心。 没一会儿,蔺秋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蔺秋拿起那把薄如蝉翼的匕首,点了点头,让邢嬷嬷把房里的人都请到外间去,又让陈繁和秦瑜在门口守着,只让邢嬷嬷和陈嬷嬷两个人留在屋里。 等在外屋的众将领就见两个嬷嬷进进出出,热水一盆一盆的端进去,血水一盆一盆的端出来,一会儿又出来拿了一双银筷子,几根麦管进去。纵然沙场之上也面不改色的几个将领,这时候也不由的脸色发白。 一个将领突然小声问了一句:“这事……要不要通知大将军啊?” 众将一愣,齐齐向他怒目而视,怎么现在才想起来,早干什么去了? 那将领回瞪,你们还没想起来呢。 这边立刻有将领出去派人通知蔺敛,同时心里在想,当时怎么就没想起来要通知大将军呢?说起来,太子妃虽然年纪小,瘦弱得像是吹口气就能飞走了,可是那眼睛盯着人看的时候,不自觉的就会按他说的去做,那气势简直和大将军差不多了。嗯,不愧是大将军的儿子,都是好样的。 房间里,蔺秋长出了一口气,在邢嬷嬷端来的热水里仔细洗了手,洗去了手上的血迹,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想了想,又握住蔺岳的一根手指,这才止住了手指的颤抖。 果然如他所想,那毒药毒性奇特,能让人在昏迷的同时,气管里产生大量的黏液,如果人是清醒的,可能用点力气就能把黏液给喷出去,可是偏偏人是昏迷状态,就只能任由黏液一点一点的将气管堵塞,最后让人窒息。刚才蔺秋切开了蔺岳的气管,将里面的黏液引出来,现在蔺岳的呼吸已经正常了。 看着蔺岳颈部包扎的棉纱布,邢嬷嬷和陈嬷嬷对望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 不管是邢嬷嬷还是陈嬷嬷,杀过的人大多死无全尸,剥皮、挖眼、下油锅、点天灯的不在少数,却从来没有想过这把喉咙都切开了,居然还能活着。都是外面那帮庸医无能,看把小公子给累的,手都抖了。 其实蔺秋到不是累,颈部血管密集,一不小心伤到血管,以现有的医学水平,几乎是必死的。虽然手术时因为精神高度集中,还能控制住,但手术完成后,一放松下来,再也无法克制的紧张和害怕一瞬间涌了出来。 众位将领和医师在外间等了近一个时辰,这才被告知蔺岳已经无碍,他们立刻推开守门的陈繁和秦瑜,呼啦啦的全跑了进来。 “这……少将军这是……”大家全愣了,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少将军的喉咙就受伤了?不过看少将军现在呼吸平稳,似乎又已经没事了。 武将们常年沙场拼杀,受伤是家常便饭,只要少将军能活下来,别的也不会多想。 只是那几个医师却兴奋的涨红了脸。 大梁国的医术最早源于神巫教的神巫,他们用草药为人治病,以此来吸收信徒。传说中神巫教的大神巫有一种医术,可将人开膛破肚,治疗草药无法医治的疾病。只可惜两百多年前,当时的皇帝不知道为了什么事,突然清剿了神巫教,不仅杀光了所有的神巫,还焚毁了神巫教的所有寺院。神巫教被灭,许多医术也就此消失。 大部分的世人或许已经忘了神巫教,可是在医师之中,没人能忘了神巫教,因为神巫教代表的是至高无上的医术。 几个医师目光热切的望着蔺秋,太子妃定是用那大神巫才会的医术,治疗了少将军,不知道太子妃肯不肯收徒呢?要不去求求大将军? 没等大家高兴多久,突然屋外传来阵阵喧哗,胡子停了两天的攻击后,再次来袭了。 ☆、第66章 这次胡国领兵前来的是太子胡瓦尔,他虽然不过而立,却是个极有才干,也十分心狠手辣的人,几年前杀死了自己的几位兄长,又拉拢国师胡赞,囚禁了自己的父亲,以太子身份监国。 胡国地广人稀,其中部落冲突严重,各大部落的首领对年纪轻轻的胡瓦尔都不服气,再加上这两年气候越发的寒冷,粮食缺乏的情况下,各部落每年都会有大量的人口在寒冬季节死去。于是胡瓦尔召集各部落发动了这次对大梁国的战争,一方面赢得战功以巩固自己的地位,另一方面却是为了削弱其他部落的实力。 几天前,城墙下突然出现的大火吓坏了胡子的士兵和将领,那种突然腾空而起,带着漆黑的浓烟,散发着古怪气味的火焰,仿佛传说中地狱的烈火,沾上就无法扑灭,许多胡子兵当场被活活烧死,更多的回去之后痛哭流涕,无论如何也不肯再战。 胡瓦尔也看到了那些火焰,他要努力咬紧了牙关才能克制身体的颤抖,没人知道他心底最恐惧的就是惊雷和火焰。 回去之后,胡瓦尔连喝了几大碗酒才把恐惧压了下去,可是想到该如何攻城,却是一筹莫展。好不容易把各大部落说服,共同攻打大梁国,现在绝对不能退却,否则别说以后登基做皇帝,就是现在的太子之位也保不住。可是继续攻打,又要如何对付那些火焰?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那些火焰在雪地上都能燃烧。 国师胡赞进来的时候,胡瓦尔的帐篷里如同台风过境,到处一片狼藉。 “太子殿下不用气恼,你可是要承继大位的人,怎么能因为一次的失败而气馁?”胡赞转动着手中的念珠,说:“而且,以本国师看来,那火焰也并非无法可想。” 胡瓦尔眼睛一亮,连忙说:“国师可有什么好计策?” 胡赞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说:“太子殿下没有注意到吗?那火焰后继无力,只燃烧了不到一刻钟就熄灭了。” 胡瓦尔当时只顾着压制恐惧,免得被身边一起出征的各部落首领发现,哪里还能注意火焰燃烧了多久,现在听胡赞说起来,好像的确如此,士兵从城墙下一路奔逃回营,还未跑到营门口,火焰已经熄灭了。 胡赞在地毡上盘膝而坐,拨着念珠等胡瓦尔自己慢慢思索,胡瓦尔的确有能力,也足够狠辣,可惜在很多时候他缺乏智慧。胡赞想要的是能给胡国带来荣光的皇帝,而不是一个傀儡。 过了许久,胡瓦尔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他从地上捡起一个金碗,亲手倒了一碗马奶酒放在胡赞面前,说:“多亏国师的提醒,国师的智慧足以担当慧心尊者。” 胡赞猛的睁开双眼,眼中精光大盛,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胡瓦尔,胡瓦尔也盯着他的眼睛,过了许久,胡赞站起来,对着胡瓦尔恭敬行礼,说:“太子有此志向,贫僧愿听凭太子殿下差遣。” 尊者是胡国最高的宗教首领,只有统一胡国所有部落的圣王才能封赏。事实上胡国的部落分裂多年,胡瓦尔的父亲是胡国的皇帝,也不过拥有一个最大的部落,别的部落虽然需要向他纳供,却完全可以听宣不听调。胡瓦尔提到尊者,意思不言而喻。 当晚,胡瓦尔和国师胡赞商议了一个通宵,第二天就召集了哈齐海、胡色达、毕额染等几个大部落的首领,将火焰无法长时间燃烧的事情说了。 哈齐海用金刀从烤羊腿上割下一块rou放进嘴里,口齿不清的说:“就算那火焰烧的时间不长,打头阵的也会被烧死不少人,我们哈部的人少,可经不起这么烧。” 别的首领忍不住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哈部是仅次于胡部的大部落,枉他好意思说自己的人口少。 胡瓦尔却是笑了,说:“这种事情何须浪费我们胡国战士的性命,我们各部落都有不少奴隶,只要让这些奴隶去打头阵就行了。” 几个首领一听这话,不由的眼前一亮,都点了点头,对他们来说,虽然奴隶也是财产之一,但一个奴隶的价值还不如一只羊,只要攻下隘口进入大梁国,要多少奴隶就有多少奴隶。 胡瓦尔见他们都点头,又说:“那么我们就做一个约定,任何部落攻下的隘口,在前三个城所得全部归这个部落所有。” 几个首领的眼睛更亮了,不由的转动着眼珠子开始考虑,哪个隘口后面的城是最大最富有的。 好一会儿,哈齐海咽下口里的羊rou,说:“黑松隘口最大,守兵也最多,我们哈部吃点亏,就打那个好了。” 其余几个首领顿时对他怒目而视,黑松隘口的确最大,守兵也最多,可是黑松隘口后面有北疆最大的县城,哈齐海到是想得挺好,一口就要把最大的肥rou给吃掉。 胡色达的部落比哈部小不了多少,听他这样说,当场就要翻脸,却看到胡瓦尔对他使了个眼色,他一愣就没说话。 剩下一个毕额染和几个小部落就更不敢说话了,于是胡瓦尔宣布由哈部攻打黑松隘口,他和胡色达各攻打一个,其余的小部落由毕额染率领攻打一个。 各部落首领回去自己的驻地调兵遣将,只剩下胡色达还留在大帐里。 “为什么让哈齐海去攻打黑松隘口,那后面的北松县城可是最大的产粮县。”胡色达是胡瓦尔的堂兄,两个人的母亲也是亲姐妹,所以他们二人自幼一起长大,可说是亲密无间,说起话来也没有顾忌。 胡瓦尔嘿嘿笑了几声,走到他旁边坐下,搂着他的腰,说:“你知道黑松隘口是谁在守卫?” 胡色达用力拍了一下他的手,带着几分气恼的说:“我怎么知道?” 胡瓦尔被他打了也不生气,一边把手伸进他的皮衣里,一边在他耳畔低声说:“蔺敛。” “真的?!”胡色达睁大了双眼。 对胡国人来说,蔺敛这个名字几乎是恶魔的代名词,不过胡色达却需要感谢蔺敛,因为苏红衣杀了当初的胡国驸马,刚刚双十年华的公主很快就改嫁给了胡色达,而胡色达也因此得到了自己父亲的宠爱,最后继承了部落。 胡瓦尔解开他的皮衣,把他压在厚实的毛皮地毡上,说:“让哈齐海那个蠢才和蔺敛打个你死我活去吧,你只要把白江隘口打下来,后面的几个县城也是很不错的。” 胡色达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白江隘口后面的几个县城的确不错,可是胡瓦尔攻打的鹰嘴崖隘口守将蔺岳中了毒箭,不用多久就会一命呜呼,没了那个黑杀神,鹰嘴崖隘口几乎是手到擒来。不过他聪明的没有再说什么,伸出双臂搂住了胡瓦尔。 经过一天的整顿,次日一早,各个攻打隘口的部落把奴隶们聚集在一起,给他们换上胡国士兵的服装,却只给他们一些木棍,用弓箭在后面逼迫着他们去攻打隘口。 看着手里的木棍,一群骨瘦如柴的奴隶个个痛哭流涕,前两天攻城时的大火,这些奴隶也看到了,现在这分明是让他们去送死。他们不断的哀求胡子们,即使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他们也想继续活下去。 可是胡子又怎么会因为他们的哀求而改变主意,接连射杀了几个不肯上前的奴隶,剩下的人只好拿着木棍,一边大声哭泣着,一边向隘口走去。 鹰嘴崖隘口的城墙上,几支火把在风雪中不停的摇来摆去。 “好像有人哭。”守夜的士兵对旁边的人说。 旁边的人仔细听了一会儿,风雪里似乎真的有哭泣声传来,他把头从城墙里探出来向外看,黑夜中什么也看不见。 就在这时,一条云梯由远而近,“砰”的一声砸在他旁边的城垛上。 “胡子来了!”他刚刚喊了一声,一直长箭已经“嗖”的射穿了他的喉咙。 无数守军从避风塔里跑了出来,几个守军把火把丢到城墙下,“轰”,烈焰再次燃起。 “不要烧我……” “救我,我是大梁人啊……” “救救我,救救我……” 守军们看着火光里的那些面孔,那是一张张仿佛地狱里饿鬼一般的脸,从发式看来,他们的确是大梁国的人,再听他们说话的口音,有些甚至是北疆本地人。 “我我……啊啊啊……!!”一个刚才向城墙下投了火把的守军顿时崩溃了,上一次胡子来袭时,就是他投下的火把,看着胡子们在火中哀嚎,他完全面不改色。可是现在火中哀嚎的却成了大梁人,他抱着头痛苦的在城墙上撞了几下,突然大叫一声从城墙上跳了下去。